第11章 感情升溫

“混賬混賬!沒一個有用的!”

太和帝氣的掀翻了桌子,仍不解氣,将身邊擺的一人高的青花大瓷瓶一腳踢翻。那瓷瓶砸到一旁的小案上,又将案子帶翻,盅子、茶杯灑了一地,頓時大殿內噼裏啪啦的。

宮人們皆是屏氣凝神,雙膝跪着,頭貼着在地上瑟瑟發抖。

正巧這個時候,麗妃又來送什麽補湯,太和帝正在氣頭上,縱使是自己最寵愛的妃子也懶得應承。誰料那麗妃仗着自己這幾年最為得寵,早神氣的連規矩也不管了。料想即使犯了些小錯,皇帝也未必忍心責罰她,便有些恃寵而驕,嬌嬌怯怯的往裏闖。那些侍衛要麽是被他收買的,要麽是礙于她的身份不敢十分阻攔。

一來二去,還真給她闖進去了。麗妃扭扭腰,一雙眼睛都黏在太和帝的身上,進來便嬌滴滴的叫了聲“陛下”。那拖長的顫音,饒是聽慣了妃嫔們嘤嘤燕語的李權都忍不住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叫了一聲之後,也不看滿地的瓷片,就往太和帝懷裏撲,梨花帶雨的嬌聲啜泣:“陛下,陛下可要為臣妾做主啊!”

太和帝心情正糟,突然被一美貌嬌豔的女子撲進懷裏,柔若無骨的挂在身上。鼻翼間是甜膩的馨香,想起平日的旖旎風情,也不由心中一動。他看了李權一眼,便攬着愛妃進內室了。隔着紗帳,隐隐約約的傳來二人的對話:

“愛妃,誰欺負你了,告訴朕,朕幫你做主!”

“還不是那個楚卓雄,又克扣臣妾的分例,上次陛下不是說臣妾的以後的用度、月俸加倍嗎?可那楚卓雄非但不給,還短了臣妾兩成,您說他過不過分?”

“過分過分,敢克扣愛妃的用度,朕明兒就免了他的內務大臣之職。”

麗妃嬌笑兩聲道:“萬歲爺,就怕您不敢呢?那頭黑熊手裏可有幾萬強兵呢?”

太和帝哼了一聲:“天下都是朕的,區區幾萬兵算什麽?愛妃等着,朕抄了他的家,把那些財寶都賞給你,嗯?如何?”

接下來便是一陣嬌笑和時不時的喘*息聲。

韓逸雲來到上陽宮,便看到李權在殿外張望,心中納罕,暗道:這李權不在殿內伺候,跑這幹嘛來了?想着已走到殿門前,便問:“李公公,皇上呢?”

“呃——”李權指指殿內,支吾道:“在……在裏面!”

韓逸雲站定,将随身的配劍扔給一旁的侍衛,笑道:“那就麻煩李公公通報一聲,就說韓逸雲求見!”

李權低着頭皺着眉,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讪笑道:“這……實在不巧啊世子爺!”

“怎麽?”韓逸雲問。

李權躊躇着說:“這,萬歲爺正——正忙着呢?您看,要不您去偏殿坐一會兒,奴才瞅萬歲爺有空就去通報如何?”韓逸雲想了想,道:“既然陛下有事,我也不便打擾。這樣吧——”他掏出一本奏疏,遞給李權,“你瞅陛下什麽時候閑了,幫我把這個呈上去吧!”

李權忙雙手接過,弓着身道:“世子爺放心吧!”

而此時太醫院中,韓睿正和姜瑾瑜大眼瞪小眼。姜瑾瑜腿上有傷,這兩日行動不便,仍躺在床上。床前有一圓桌,韓睿就坐桌子邊兒的椅子上。四兒在韓睿身後站着剝栗子,韓睿面前的盤子已經擺了滿滿的一盤栗子仁兒。韓睿靠着椅背,偶爾撚起一兩個放在嘴裏,眯着眼睛嚼得滿口生香,不時贊嘆一句。

他偷眼瞥對面的姜瑾瑜一下。

姜瑾瑜也正盯着他,嘴唇緊緊的抿着。雖然由于被子的遮蓋韓睿看不到他的脖子,但他想象的出來,這小孩定是大口大口的吞着口水。想吃就說嘛,他自己在這吃了半天,那死小孩兒竟然一句話也沒有,太不可愛了!

韓睿也懶得再逗他,便端起盤子做到床沿,道:“吃吧!”

姜瑾瑜瞥了他一眼,扭頭面着牆根兒。

呦,還鬧起別扭來了?把人強制的掰回來,韓睿粗魯的往他嘴裏塞了個栗子仁兒。到嘴的食物姜瑾瑜可舍不得吐出來,他一邊嚼一邊瞪着韓叡,好像韓叡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不知好歹,韓睿暗哼一聲,也懶得跟他計較。

“你如何知道我叫姜瑾瑜的?”

韓睿一怔,這小屁孩終于跟他搭話了?不過,怎麽解釋呢?畢竟這一世他跟姜瑾瑜之前都沒見過面,若不是活了兩輩子,他根本就不會知道冷宮裏還有這麽個人!韓睿聳了聳肩鼻子,蹙了蹙眉,最終決定随便扯個謊糊弄過去。好在對方是個才七歲的孩子,還不是小菜一碟?想着韓叡壞壞的勾了勾唇,吊兒郎當的道:“我做了個夢,夢裏一位老神仙告訴我的。他還說你上輩子對我有恩,要我報答你呢?”

姜瑾瑜又往嘴裏塞了幾顆栗子仁兒,鄙視的扭頭。

我被一個小屁孩鄙視了?韓睿氣的拍桌子,喊:“喂,你那什麽表情?”

姜瑾瑜回頭,鄭重的道:“謝謝你!”

韓睿氣兒還沒出順,又被驚住了。他僵着身子,半晌方回過神來,呵呵笑了兩聲,抓起一把栗子仁兒塞嘴裏,邊嚼邊道:“還算你小子有良心,哈哈,那我就大度的不跟你計較了!怎麽樣,這栗子好吃吧?我特意讓人去東市那個百年老栗店買的,保證香酥可口、回味無窮。”

韓睿心情大好,邊吃邊扯天說地的閑聊,把他從小到大吃過的美食都說了一般。姜瑾瑜則只顧吃,韓叡一人兒說了半天,才發現人家根本沒理他。便沒好氣的推了姜瑾瑜一把,“你倒是說話啊,好不好吃?”

“嗯!”

好吧,半天就憋出了這一個字,這家夥不是啞巴也是自閉。

正吃着,派去王府的人回來了,帶了不少日常動用之物,說是太妃準備的。除了這些還有不少小孩子愛吃的零嘴兒,并兩大碗滿滿的酥酪。韓睿看見那酪便皺眉,下次一定的告訴祖母,他現在口味變了,不喜歡奶酪了。不過這次,祖母又不在跟前兒,他才不會吃呢?便索性都推給了姜瑾瑜,不料姜瑾瑜也不喜歡奶油油的酥酪。這下韓睿的惡趣味來了,非逼着姜瑾瑜吃完不可。

面對韓睿戲谑的眼神,姜瑾瑜抿抿嘴,終是接過了碗。

看着姜瑾瑜皺着眉忍耐的樣子,韓睿突生一種同病相憐之感,不由拍着他的肩說:“兄弟,好樣的,以後你就跟我混了,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四兒忍不住抽抽嘴角,侯爺您不覺得就您這小豆丁的模樣說出後面那句話很違和嗎?

韓睿又讓人搬來小炕桌,把那各色點心果品擺了滿滿的一桌,和姜瑾瑜邊吃便聊。雖然多是韓睿一個人自說自話,但一天的相處,二人也熟識了。至晚間,便索性同塌而眠。韓睿到底是六歲的身子,折騰了一天,往床上一躺,沒多久便睡熟了。姜瑾瑜這一天大起大落,心裏難免忐忑,七上八下的,沒有一點睡意。何況他在冷宮都是随便在哪個角落裏蜷縮着窩一夜的,何曾睡過這高床軟卧?躺上怪覺得渾身不舒服的。

偏四兒受了太醫的囑咐,說他受了涼又渾身是傷,恐他晚上發熱,時不時的便過來看看。姜瑾瑜也不閉眼,四兒每次過來,他就這麽死死的盯着他。那狠戾的眼神兒,盯得四兒想進則不敢,欲退又不行。又怕吵到韓睿,便怯怯懦懦的用口型詢問他有沒有不舒服。姜瑾瑜也不理,只是瞪他,非把人瞪跑不可。如此幾次,四兒只遠遠的看他睜着眼便忙退回去。

韓睿則睡得四肢橫陳。

先是胳膊放在了姜瑾瑜的胸口,又翻個身,連腿也翹到了人家腿上。

姜瑾瑜腿上有傷,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輕輕哼了一聲,不料想韓睿一巴掌毫不客氣的拍過來,怒道:“別吵!”

姜瑾瑜摸摸被拍痛的臉,臉色微沉,漆黑幽深的眸子收縮到極致,倒是老老實實的不動了。他緊張的僵着身子,咬牙忍着痛,就怕一不小心吵醒了韓睿。心裏急得發毛,更睡不着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想看到眼前這可惡的家夥皺眉頭的樣子。姜瑾瑜悄悄伸手摸了摸橫在他胸口的胳膊,軟軟嫩嫩滑滑的,跟他滿是凍瘡的粗糙完全不同。摸着很舒服,有點舍不得松開了。

“啊!不要——”突然韓睿猛地坐起,臉型扭曲,額頭滿是細汗,似是夢到了極恐怖之事。

姜瑾瑜拉着他的手,雙眸緊緊的盯着他,嘴唇動了幾動,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倒是在外間守夜的四兒聽到動靜匆匆跑了來,“主子,您怎麽了,可是做噩夢了?”

韓睿長出一口氣,擺擺手道:“沒事,你退下吧!”

四兒眉頭皺了皺,擡眼看看韓睿,猶豫了幾下,終是應了聲“是!”,悄悄退下。

韓睿心有餘悸的躺下,才發覺手還被某人捏着,緊緊的,有些疼。他一扭頭,便對上某小孩滿是怒氣的漆黑眸子。韓叡倒笑了,一把将小孩拉到懷裏,慶幸的道:“還好,還好,你還活着……”

姜瑾瑜擰着眉仰頭看了看他,怔了一會兒神,嘴角緩緩漾起一抹笑意。他反客為主的抱着韓叡的腰,倒像韓睿在他懷裏一般。

韓睿此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閉着眼睛回味剛剛的夢境。沒錯,他又一次夢到了臨死之前的場景。不過這一次,是以旁觀者的視角觀察的。那種感覺怎麽樣呢,他說不出來……哦,就像他在看一場戲,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到極致,他知道那便是他,卻絲毫午飯參與到其中。如果說前生是一場戲,那麽今生的他就站在戲臺外,以一種完全不相幹的姿态重溫了從姜瑾瑜救他,一直到二人赴死的場景。

無論他怎麽叫喊,戲臺上的兩人都不受他控制,好像根本聽不到一樣,依舊照着命運原有的軌跡行進着。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韓睿這個狂妄放縱到極致的人,第一次感到極致的挫敗,哪怕上輩子被逼到那種程度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老天是要告訴他,重活一世,他依舊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無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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