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圖騰之力

烨斜倚在老祭司房內的軟草墊上,一個字也不想回答。

剛才,祂感應到楚臨君強烈的願望,不得不分出神力給她。本以為不過像曬鹽田或是賜福那樣,只用一點點,誰知神力竟像開了閘的洪水,被她抽了好大一塊。

雖說祂如今逐漸擁有更多信衆,也開始進用正常血食,但這麽迅速大量地抽取神力的事情,還是讓祂略有不适。

她都幹了些什麽?

不是就為戰士們祈福嗎?

上回也沒用這麽多啊!

烨緩過勁頭,起身準備外出。

祂想親眼看看,楚臨君剛才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常看到祂起身走到門邊,沒想叫祂,老祭司聽到動靜,忙問道:“常,你去哪裏?”

她新盲,在聽覺上并不敏感,尚分辨不出各人不同的腳步聲。還以為是常按捺不住,想看熱鬧。

常不情不願地回答:“不是我。”

老祭司轉而說道:“神侍,你別出去。君把你交給我,我就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烨本來不想理會,走到門口,想起楚臨君天天給祂念叨的,要講文明,懂禮貌,做一個有素質的好神明,頓住腳步:“我不會有事。”說罷,掀簾而出。

老祭司默了默。

身為祭司,鐵部落的祭司知道的事,她自然也知道。

從前的事她們并不知曉,自她們繼承祭司之位起,便都清楚,所謂神侍,不過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至少在她們所知的資料裏,沒有人親眼見過真正的神侍。

原本老祭司認為,楚臨君和烨是一對姐妹,那麽不管她們用了什麽方法,姐妹倆都活着,順着姐姐是祭司,妹妹是神侍的叫法對待,準沒錯。

至于烨到底是不是神侍,上沒上過祭塔,都不重要。

今天抓到了鐵部落的端,老祭司才知道,烨和楚臨君并非姐妹關系,楚臨君這個預備祭司的親妹妹另有其人。

更讓她心中暗驚的是,端也并非神侍,她甚至都沒有參與神侍的參選過程。

從祭塔上活着下來的,是楚臨君。

原本要當祭司的人卻被送去當神侍,無論成功失敗,祖制都已經被破壞。

老祭司知道,破壞規則,勢必引來未知的變化。若是要維護祖制,必須殺了楚臨君,就像鐵部落如今所做的那樣。不然,她是從祭塔下來的這件事,遲早會傳揚出去,今後就沒有人再聽祭司的話,再依據祖制,去做犧牲。

她做了多年的祭司,對于維護祖制,幾乎是刻入骨頭裏的本能,可是想到楚臨君對部落的貢獻,還有這個制度本身的殘忍,心裏難免有些掙紮。

老祭司表情變幻,常看着奇怪,問她怎麽了。

老祭司的神色緩了下來,摸索着撫了撫常的發頂,猜測孩子應是疑惑又擔心地望着自己,笑了笑:“在想部落的未來。”

是了。她們所在的這片大陸,本身就曾有過輝煌的文明,之後因為諸神與祂們最虔誠的信徒離去,逐漸荒蕪。

諸神棄民,諸神棄民。

多少年來,大家提起這個就悔恨又絕望。

也許最早被留下來的人是因為不夠敬神而慘遭抛棄,但是後代們又有什麽錯?

她們從未經歷過滿天諸神的時代,更沒有享受過祂們的恩惠,憑什麽要讓她們一代代地為了能夠接近神明,侍奉神明,而付出生命代價?

老祭司的神情微妙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和藹地笑容。

她收回手,摸到身旁的拐棍,站起來,由常攙扶着走到門邊,側耳傾聽着外頭的動靜,長嘆一聲:“要變天了。”

常不解地從門縫望出去。

才不過午時,天色就暗得好像黑夜,遠處都灰蒙蒙的,讓人看不清楚。天空堆滿了鉛灰色的雲朵,壓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

雲層的表面粗糙而虬結,多看幾眼都令人心生畏懼。

常想到去年差不多同等時間時,劃破天際的雪亮電光,不由抱住老祭司的胳膊,小小的身體貼緊了她。

老祭司拍了拍常的肩,沒有再多說。鯨是個臂力驚人的女戰士,楚臨君被她友好地拍了幾下,身體都不由晃了晃。

她哭笑不得地避開首領的熱情,向鯨一再保證會好好休息。

前方大戰一觸即發,鯨有事要忙,叮囑負責楚臨君人身安全的女戰士務必要好好保護她,這才離去。

這名女戰士就是游,從楚臨君來的時候,就一直跟着她的,二人也算熟悉。

游擅泳,在陸地上并沒有太大的優勢,鯨把游留給楚臨君,也是存着萬一有什麽意外,游還能帶着楚臨君游水逃走的想法。

部落在海邊經營多年,遠海去不了,最近的那座小島,憑人力是可以過去的。

鹽部落沿海,每個人的皮膚都被海風吹得發黑,游常去海裏游泳,更是黑得發亮,在大雨将至,光線昏暗的現在,仍然泛着健康的光澤。

楚臨君有幾分羨慕地看了眼游的肌肉,穿越前她的身材雖然比不上游這麽強壯,肌肉線條也是很清晰漂亮的。

考古工作很辛苦很累,對考古人員的要求也很高。

不僅需要細致細心,更需要體力好,手穩。

細心是工作态度,體力和穩健就需要考古人員在提升身體素質上下點工夫。

游察覺到楚臨君羨慕的眼神,憨笑着說:“小祭司大人,你別看我生得壯,真要打架,我未必打得過你。”

楚臨君詫異:“這怎麽說?”

武學上雖有四兩撥千斤的說法,可也有一力降十會。

無論哪一種,她都靠不上。

游理所應當地道:“因為我肯定不會還手啊!”

楚臨君:……所以還是打不過,要靠別人讓她是嗎?行了,別說了,更紮心了。

游:“就算還手,我也不會贏的。小祭司大人有神明大人相助,哪個戰士能打得過神明?”

楚臨君本想說,神明管天管地,還管她和人打架?忽然想到剛才的異狀,她閉嘴了。

這段日子以來,楚臨君也對本世界的神明有一初步的了解。

神明享用她的供奉,聆聽她的祈願,用來回應她的,卻從來沒有語言,只有行動。

就好像曬鹽時對陽光的處理,又或是戰前動員時助她繪出圖騰,神明向來是降下神跡,用來回報她。

楚臨君認為,所謂神明,也許就像後世網絡小說裏的天道那般,是一個沒有人格,沒有喜惡的混沌能量體。

祂或許是出于語言不通,或許是出于其他原因,從未與供奉祂的人有神降之外的溝通。

除了神降,再無痕跡。

楚臨君親身經歷過神降,那種奇異的感覺玄之又玄,十分奇妙,她用語言說不出來,只知道那是祂來了。

楚臨君尚在沉思,烨找了過來。

她聽到腳步聲,擡頭,一道紫色閃電剛好劃破天際,越發黑沉的天空突然一聲巨響,霎那間将祂面孔映得雪亮清晰。

豆大的雨點傾洩而下。

游忙扶着還有些發虛的楚臨君躲到屋內,烨也跟了進來。

楚臨君剛才還在回味神降時的感受,此時仍有心悸感。

她為了緩解狀态,主動問道:“夜,你怎麽來了?是老祭司有什麽事找我嗎?”

雨下得極大,嘩嘩的聲音隔絕了大部分聲響,她幾乎聽不到林內的動靜了。

烨随口應了聲:“嗯。來看看。”

烨見到楚臨君的時候,就确定了她現在快要力竭。別看她現在好好的,能說能笑,其實只要一點點不對,就會命喪當場。

天地間還存着圖騰之力的殘餘,哪怕再大的降雨也沖不散。

烨皺起眉頭,拉住她的手,緩緩渡過一絲神力:“你膽子真大。”

尚未成為真正的祭司,就敢引神力溝通天地,生創圖騰。

楚臨君心間一暖,覺得身上好一點了。她只當烨是關心自己,反手拍了拍祂手背:“只是閃電而已,我不怕。你也不用怕。”

烨奇怪地看她一眼:誰說這個了?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游此時神色緊張,她守在門邊,時不時有雨水砸到她臉上,她卻沒有後退一步,時不時地還咽了口口水,看上去很擔心。

楚臨君也很擔心。

暴雨突至,敵襲迫切,鹽部落的成敗在此一舉。

烨覺得心累。

祂回應楚臨君,降下神跡,是為了完成她“好好活下去”的願望。祂沒想到楚臨君竟然膽大妄為至此,竟然以一介普通人的身份,生造部落圖騰。

要知道,圖騰做為神明最初的模樣,每次誕生都會耗盡造者的全部心力。

這是連諸神都不敢做的事情。

好在楚臨君造的圖騰力量很微弱,目前能力也很單一,鹽部落的人也不算多。圖騰之力分散到每個人身上,護佑大家,增強大家的戰力,可以在戰士們不斷升騰的戰意中得到回饋反哺,她才能險險地保住一命,等到祂過來。

若非如此,哪怕只有一個條件不對,她都會就此消亡。

而祂這個接收了她祈願的神明,也會遭到重創。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剛才幹了件什麽樣的大事?

烨看着楚臨君一無所覺的側顏,生着悶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