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語音字典

楚臨君向老祭司要走了常。老祭司托給了其他人照料。

常跟着楚臨君，心中略有不安。

這段時間，不住有人跟她說，楚臨君要繼任祭司之位了，她就要被趕出部落了。常一直扛着不信。

老祭司雖然眼盲了，也失去了溝通天地的能力，但她還需要她，還留她在身邊。

楚臨君再能幹，總歸是外來的人，老祭司不會棄她于不顧的。

但随着楚臨君做成的大事越來越多，常的內心也開始動搖。

特別是這幾天，楚臨君被證實曾是鐵部落的祭司弟子，她就更忐忑了。

三大部落裏，鐵部落明顯是最大最有能力的，鐵部落的祭司弟子，是不是會比她強？常不知道。

楚臨君沒管她想什麽，而是拉着她一起做事。

部落的整體規劃還需要進一步完善，事情又多又雜，都靠她一個人，根本做不完。常年紀小，正是應該學習的時候，把她留在老祭司身邊是能學到不少原始部落的祭祀相關，但那些知識用途單一，更何況老祭司上了年紀，眼睛又不方便，不能寫不能畫，只能靠講述的，每天所學有限，更多的時候，常是扮演了一個侍童的角色。

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最應該學習，運動，而不是伴在一個老妪身邊。

她計劃天一亮就把常借出來，到下午再把人放回去，又教導了常，又留了時間給她和老祭司溝通，不是更合理。

今天是帶常出來的第一天。她将常帶在身邊，也不要求她做什麽，只讓她跟着自己。

而後，部落的進一步規劃，新歸順人員的安置，學習班的制度規定，一件件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直忙得楚臨君像陀螺一樣轉。

一整天下來，楚臨君說得口幹舌燥，常看得眼花缭亂。

到了午飯時間，楚臨君坐下來歇着，喝了口水，看常在旁邊低眉不語，她這時才開口：“常，感覺怎麽樣？”

常沒明白她的意思。

整整一白天，楚臨君忙活個沒完，常的小腦袋瓜也一直在轉。

大概孩子的精力果真比大人要旺盛，她沉吟片刻後，說：“你懂得真多。但我知道的，你可能不知道。”

楚臨君暗自挑眉。

小家夥還有精力跟她玩心機呢？

她喝了一大碗水，冒煙的喉嚨才舒服了些。

楚臨君清了清嗓子，說：“常，咱們部落有多少人？”

在初期規劃的時候，人口登記造冊的工作就開始了。只不過因為原本部落裏識字的人又不多，最有文化的老祭司眼盲了幹不了，其他人寫的字和簡體字差太遠，又難寫又難懂意思，楚臨君幹脆地把這項大活接了下來，如今也才幹了一部分。

楚臨君對鹽部落的人口只有一個大概的估算，生長在此地的常明顯比她清楚，很快報出了一個數字，說完後猶豫了一下：“下個月可能不止。”

不同時間段，人口數量有一定程度的變動很正常，楚臨君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只當常是在給自己打補丁，把話說得全面些，不留把柄。

楚臨君：“是啊，這麽多人，人口冊子光靠我一個人寫，要什麽時候才能寫完呢？”

常不說話。

楚臨君見她不上當，直接了當道：“不如你來寫吧。”

常反應過來之後，錯愕地看着她。

人口冊子十年更新一次，以往都是老祭司掌管的。楚臨君竟然要把這個活計交給她？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

楚臨君看她戒備的神情，有點哭笑不得。

大概是常是祭司弟子的緣故，比起其他孩子，她生得更高壯，臉上的肉鼓鼓的，看上去很喜慶。這麽一張小圓臉對着她露出那樣的神情，本身自帶戲劇效果。

楚臨君對小孩是很溫柔的，沒忍住捏了把常的包子臉，笑說：“至于吓成這個樣子？”

她在常後退之前收回手：“不過，要寫冊子，你的字可不行。”

常小臉一紅。

她跟着楚臨君，也知道楚臨君的字多麽端正秀麗。比起對方，她的字确實不夠美觀。況且，那是一種她未曾見過的文字。

原來大部落的祭司弟子，會的東西那麽多，那麽好嗎？

她的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向往。

楚臨君找出一個本子遞給她：“好好學，每天學十個，第二天一早我要考你。能做到嗎？”

常低頭一看，楚臨君遞給她的，是一個厚厚的，名叫字典的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翻看了幾頁，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只見這本厚厚的字典，裏面全是楚臨君寫過的那種文字，上面有奇怪的符號，下面還有細小的文字。

這就是大部落的祭司弟子學習的文字嗎？

常只覺得血都沖到了頭頂，她想馬上就回去，抱着字典學習。

就在她想擡腳的瞬間，楚臨君輕輕摁在了攤開的字典上。

常下意識地以為她要把字典奪回去，雙手猛地抱緊了手裏的字典。就在這個瞬間，一串溫和的聲音，從字典上飄出來。

“常，吃昂常。……”

這是，楚臨君的聲音，可她明明沒有張口。

常震驚地眼神在字典頁面和楚臨君緊閉的嘴唇上來回移動，那受驚的小松鼠模樣徹底逗笑了楚臨君。

她哈哈笑了幾聲，收回手，示意她自己試試。

常将信将疑地将手重新指在楚臨君剛才輕摁的地方，楚臨君的聲音又飄了出來。她又很快地試了試其他地方，這才明白，這本字典，是一本具有神力的書。只要她想知道哪個字的意思，把手指輕覆上去，就會飄出人聲，教她識字。

常呆呆地立在原地，心裏翻江倒海。

突然，常捧着字典單膝下跪，垂首道：“君，不，小祭司大人，我服了。”

她緊緊抱着手裏的神書，不願松開。

楚臨君有如此神書，祭司之位，當之無愧。

楚臨君哪見過這陣仗，唬了一跳，忙把常從地上扶起來。

她将字典合上，鄭重地說：“常，咱們部落會越來越壯大，越來越好的。将來，我們不止需要一個祭司。你好好學習，做個對部落有用的人。”

不止需要一個祭司，是什麽意思？常的心砰砰直跳。

楚臨君用眼神鼓勵她，示意她理解得對。

“這本字典，目前只有一本，你好好保管，若是有其他孩子願意學，你也不要藏私。”

她攜了常的手站起來，走到窗邊，指着遼闊的大海：“世界很大，我們一起去看。”

常回到老祭司的住處時，整個人還有點愣愣的。

老祭司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定，常算是從小跟在她身邊長大的，今天被楚臨君喚走，她本來還有些不願意。只是想到如今楚臨君當祭司是大勢所趨，她得給常鋪好路，這才同意常跟楚臨君去。

可是，原本活潑愛笑的孩子，在跟楚臨君待了一天後，就沉默寡言起來，她甚至聽出常的腳步都有點遲滞。

楚臨君對常做了什麽？是打她罵她了，還是欺負她，不給她好臉了？

老祭司心裏有無數個猜測，一疊聲地叫她：“常，常？你怎麽了？過來讓我摸摸。”

常這才回神，小跑着挨到老祭司身旁，任她觸摸。

老祭司摸到她身上一切都好，沒有傷，心裏更沉。

沒有外傷，那就是心理打擊了。她當然明白，那比外傷更折磨人。

常及時開口：“老師，君給了我一本神書。”說着，拉着老祭司的手，去點字典上的字。

那天晚上，楚臨君的語音，在老祭司和常的耳邊響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