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眼瞪小眼
白言飛一愣,脫口而出:“您怎麽知道?”
王伯又笑笑:“我這麽大年紀了,什麽人沒見過?他那雙手一看就是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我看吶,你說他臉被打傷了不好意思見人,根本就是吹牛。其實是他不方便讓人看見真容,是不是?”
白言飛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事情您明白就好。”
王伯拍拍白言飛的肩膀:“小飛,我知道你這孩子心地善良,熱心,樂于助人。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不要好心辦了壞事,最後給自己惹得一身麻煩。畢竟,你也不是孤家寡人,悠悠還小呢。”
白言飛點了點頭。
王伯最終還是只收了三十塊錢,背着藥箱走了。白言飛回到屋裏,看見那條大花褲衩已經被溫庭裕扔在了一邊。他低着頭,正拿着白言飛的手機在噼裏啪啦發短信,臉色僵僵的,好像刷了一層泥灰似的。
白言飛立馬就芒刺在背,慌的腿都站不直了。溫庭裕看見他,随便把手機扔開,沉聲說:“你這裏不好找,一會兒怕來接我的人找不到地方,我給他們指一下路。”
——真的只是指路嗎?不是要他們帶着沖鋒槍麻袋水泥塊,過來打死我然後沉屍海底嗎?白言飛心中充滿惶恐,他聽得出來溫庭裕的聲音跟剛才被套上褲衩之前相比,至少低了八度,整個都冷冰冰的。
房間裏的冷氣打得很足,白言飛又凍又惶恐,生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坐到床尾,忐忑不安的,想來想去,鬼使神差地拿起那條大花褲衩舉到溫庭裕面前,解釋道:“這是剛洗好的褲衩,我還沒穿過,很幹淨的。”
他一邊說,一邊還捏着褲腰松緊帶的兩側,用力繃了幾下。
溫庭裕:“……別再提這東西了好嗎。”
白言飛立刻乖乖不提,抱着褲衩垂下頭。
牆上的時鐘在滴答作響,時間開始過的有點慢了。白言飛和溫庭裕本來就不認識,又沒有什麽共同語言,聊完了夜襲事件,急救的事情也折騰完了,接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默默地大眼瞪小眼。
白言飛憋得有些難受,沒話找話:“那個,溫先生,你要吃冰西瓜嗎?冰箱裏還有半個。”
溫庭裕看都不看他:“我不喜歡有籽的水果,只喝西瓜汁。”
白言飛被碰了一鼻子灰,沮喪道:“那……換件衣服?你的西裝都弄得稀爛了,被刀砍壞又沾了很多血,肯定不能穿了吧?我去給你拿一件幹淨的襯衫換上?”
溫庭裕看看他懷裏的那條大花褲衩:“不麻煩你了,我湊合一下就好。”
白言飛懷疑他是不是在腦內幻想了一下自己穿上這條花褲衩的樣子,然後得出結論:還是繼續穿自己的名牌破爛西裝比較好,至少衣服的層次和價格擺在那裏,不至于太丢臉。
不過……穿着花褲衩的總裁大人,還真想看看啊,再加一件水果圖案的夏威夷襯衫……
快停止!
白言飛趕緊把這罪惡的幻想從腦袋裏驅趕出去,繼續對溫庭裕沒話找話:“不吃西瓜也不換衣服的話,你要不要喝點冰水?剛才我們一直在聊天,口渴吧?”
溫庭裕不冷不熱的:“冰水傷聲帶,常溫就可以了,你自己也不要整天吃冰。”
白言飛這次不僅又被碰了一鼻子灰,還莫名其妙被訓了一頓,郁悶的很。更郁悶的是,他還只能乖乖挨訓,同時老老實實去給溫庭裕找常溫的水。溫庭裕畢竟是傷者,他總不能跟傷者頂嘴。
家裏只有兩個人,生活簡單,連一只像樣的杯子都沒有,白言飛找了一個飯碗,倒了半碗熱水,再摻上半碗冰水,誠惶誠恐地獻給溫庭裕。
溫庭裕這次終于沒說什麽,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接過了那只碗。他活到這麽大估計還沒用飯碗喝過水,這也算是一種奇葩的人生體驗了。
伺候大總裁喝過了水,兩人又開始大眼瞪小眼。白言飛身為主人,接待客人自然要有始有終,必須得陪着溫庭裕等他的手下到來為止,所以這個時候他既不能去上網看電視,也不能扔下溫庭裕一個人去玩兒,挺無聊的。
剛才的一陣混亂,從超市裏買來的煙和膠布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兒去了。沒有膠布,草席上的破洞就不能補,白言飛坐在破洞旁邊,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摳着那個洞,那條紮眼的大花褲衩就躺在他的手邊。
褲衩的褲裆裏有個洞,白言飛想起來是上次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勾壞了。既然現在沒事幹,就趁這個機會把洞補好吧,窮酸如他,破了洞的褲衩才舍不得扔掉。
他起身去抽屜裏拿針線盒,溫庭裕躺在床上似乎也挺無聊,視線一直追随着白言飛。他看着白言飛拿着針線盒回到床尾,用非常娴熟的動作穿針引線,然後拿起褲衩開始忙活起來。
溫庭裕難以置信:“你在……繡花?”
白言飛吐出一口老血,差點把針頭紮在手指上:“你……難道以為這褲衩上的花樣是我自己繡的嗎?”
溫庭裕有些狐疑:“難道不是嗎?”
白言飛真想把他舉起來摔在地上,咬牙道:“我又不是東方不敗!大男人繡個屁的花啊!是這條褲衩的褲裆壞了,我在給它打補丁!”
溫庭裕不說話了,以他的知識領域,肯定不理解為什麽壞掉的褲衩還要這麽費勁的打補丁,直接扔掉就行了嘛。
但他畢竟是頗有風度的牛掰總裁,對于不理解的事情也不會随随便便看不起。因此,他沒有質疑白言飛的行為,只是略帶疑惑的一直看着他做針線活,像是在看什麽新奇的東西。
白言飛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陌生人圍觀他做針線活,一種奇怪的羞恥感油然而生。他縫着縫着褲衩,終于忍不住說:“你……稍微看一下別處好嗎?一直盯着我看,我會覺得很緊張。”
溫庭裕也是實在沒事幹,這間屋子簡直家徒四壁,連一點觀賞的價值和引發觀賞興趣的特色都沒有。但既然白言飛這麽說了,他也只能勉為其難的轉過頭,十分無聊地四下環顧了一圈。
書桌上扔着吃完的零食包裝袋,電腦屏幕晃動着默認屏保動畫,一切都平淡無奇。只有靠窗的一側擺着一套金屬裝飾品,似乎挺有趣的。
那是一件黃銅雕塑,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雕塑一共有四個人物,分別是主唱,貝斯,架子鼓和電子琴,每個人物都搖頭晃腦的像是在嘶吼,動态栩栩如生,制作的非常精致。
這是一支樂隊的雕塑。
溫庭裕看着那套雕塑,問:“你玩過樂隊?那個黃銅雕塑是什麽?”
白言飛頭也不擡:“你說桌子上的那個?那是念書的時候,我跟我哥還有幾個同學組樂隊去參加校際歌唱比賽,結果拿了一個紀念獎。”
“你是哪個位置?”
“我是主唱,我哥是貝斯手。”
“後來為什麽不唱了?”
“随便玩玩而已,哪能當真,”白言飛笑笑,“玩音樂多花錢呀,而且我們玩的是搖滾,最沒出息的那種,除了燒錢還能幹什麽?很快就不玩了。”
聽到搖滾兩個字,溫庭裕皺了皺眉。
白言飛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變化,又笑笑:“你也看不起搖滾是吧?我知道很多科班出身的音樂人都看不起搖滾。搖滾早就被小孩子們玩壞了,留一頭長發,扛一個貝斯随便喊兩聲就算是搖滾,是把音樂看的有多不值錢啊。”
溫庭裕沒搭他話,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現在在做什麽?”
白言飛一愣,老實回答:“我現在在縫褲衩。”
溫庭裕很無語:“……我是問你現在靠什麽謀生。”
白言飛“哦”了一聲:“謀生啊,我也沒什麽正經工作,就随便打打零工,現在在給暑托班的孩子們教唱歌。你也看見了,我帶着悠悠,很多事情不方便做,所以就……嗯。”
他沒打算坦白自己做水軍的事情,畢竟那說出來挺丢人。在大多數人眼裏,水軍就是一群拿着低薪在網絡裏上蹿下跳抹黑傳謠攪混水的跳梁小醜,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投機倒把分子。白言飛自己也承認,如果沒有水軍,網絡氛圍肯定會幹淨很多,也不會有這麽多的虛假宣傳和大範圍流言傳播,所以,他一直沒覺得這份兼職有多光榮。
雖然他一直走的是炒紅路線,堅持只僞裝成腦殘粉,從來不說明星的壞話,但溫庭裕未必弄得清楚水軍這一行的職業分工。說不定他挺讨厭這群蹦跶小人的,在他面前還是老實一點吧。
聽他這樣把自己說的一無是處,從頭到腳都顯得很沒出息,溫庭裕有些不滿的皺起了眉。
他不悅地問:“你這麽辛苦,家裏就沒有別人可以幫忙了?你爸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