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踏雪歸
靜怡的軍隊時一路殺回來的。
大軍過境，弄得朝廷一個措手不及，“清君側”的旗號高挂不到，随着軍隊的靠近，這大唐的百姓也知道了皇上的所為，只覺得一陣心寒。以至于接下來的路程，頓時暢通無比，百姓們見靜怡軍隊的到來，紛紛跪下，只求大唐的和平。
長安城內，琉璃宮瓦之下，那陰冷冰森的冷宮裏，靈雲靜靜地坐着。
自從那日回宮之後，靈雲便直接住進了冷宮，不再踏出宮門一步，也不接見任何的人。
大門被緩緩打開，一陣刺骨的寒風席卷而來，昭容一身雍容華貴，出現在冷宮門口。
如今的靈雲，早已經退去了那些那些繁複的發飾，只高高绾起一個發髻，一身素衣輕裘，臉上不施粉黛，看起來略帶幾分憔悴。
“參見太後娘娘！”
昭容彎腰行禮，靈雲連忙上前，扶起昭容，道：“你我之間，無需多禮了。”
環顧四周，冷宮依舊冰涼不已，偌大的宮殿裏，竟然連一盆炭火都沒有點燃，昭容苦笑，道：“怎麽連炭火都不點？”
靈雲攏了攏身上披着的輕裘，淡笑道：“我過得很好，別擔心。皇上呢，最近如何了？”
捉到皇上，昭容突然眼睛蒙霧，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着靈雲道：“太後娘娘，昭容求求你，就去見皇上一面吧！”
“皇上，皇上怎麽了？”
到底還是擔憂，無論如何，這幾年的相處，靈雲當真是把永煌當做親生孩子一般疼愛。
“大漠戰勝了，可是，蜀王卻起兵了，太後娘娘，我知道你和蜀王之間的感情，我求求你，讓蜀王退兵吧。”
靈雲嘆笑，昭容只覺內心一緊，重重的一個響頭，道：“求求你了，就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太後娘娘！”
氣氛再次沉默，昭容在等待着靈雲的表态，卻見靈雲緩緩轉身，低聲道：“昭容，你可是簫丞相的孫女，你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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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落淚，昭容苦澀。
“太後娘娘，我也是皇上的妃子。”
不動聲色，靈雲萬萬沒想到，昭容竟然會對永煌動情了，而這，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昭容，如今，我也不過是一個後宮的女人，靜，蜀王的事情，又怎麽會是我一句話就能動搖的呢？”
“太後娘娘，在你心裏，最重要的人，到底是皇上，還是蜀王？”
話畢，昭容抿唇不語。
靈雲頓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了，最重要的人？
自己還可以選擇嗎？
緩緩走到門口，今年的雪，猶如大唐的未來一般，當一切都被覆蓋過後，迎來的，便是新生。
“昭容，從我踏入李氏大門的那一天開始，我的心就從來沒有變過，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便是這大唐的萬裏江山！”
昭容渾身一顫，輕聲呢喃：“大唐，呵呵，竟然會是這大唐的萬裏江山……”
眉睫低垂，看不出所想。
華貴的胭脂粉黛下面，掩蓋的是怎樣的蒼白面孔？
單薄的身影，顫抖的走到冷宮門口。
“太後娘娘，你知道嗎，我已經有了……”
不待靈雲回神，那單薄的身影，已經融入了風雪之中，不見其人。
靈雲無力的坐了下來。
命，難道這就是命嗎？
低聲狂笑不已，空幽的冷宮顯得越發的陰冷。
靈雲擡首望着大覺寺的方向，遠處的雪花飄絮，早已經看不清那琉璃宮瓦的細致輪廓。
景逸哥哥，或許這就是你我之間，最好的結局了？
兵臨城下，靜怡率領的抗奴軍直逼長安城外，皇城易守難攻，靜怡站在
大皇子站在長安城上，二皇子帶領着十萬禁衛軍，将長安城極其四周保護的滴水不漏。
靜怡的軍隊随着沿路百姓的呼聲，日漸壯大。
二皇子誓要守住這長安城，大皇子依舊鎮定自若的指揮着大軍。
“其實，大皇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确實是人才，只可惜，生錯了時間。”
君昊看着如此的二人，也不禁的大為贊嘆。
靜怡沉默不語，遠遠望着城牆上面的那個身影，目光有些複雜。
大雪飄揚，大皇子舉目遠眺，看着下面黑雲壓城，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道：“六皇弟，你終于來了！”
雙方人馬未曾交鋒，彼此面面相觑，大皇子笑着對着下面的二皇子道：“二皇弟，你我之間，鬥了一輩子，争了一輩子，可最後，竟然也可以如此壯烈一回，倒真不枉此生了！”
城下，二皇子一樣大笑。
高舉長劍，大聲喊道：“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各軍聽令，給我誓死守住長安城！”
靜怡直面迎敵，兩軍各有傷亡,但顯然禁衛軍們死傷更為慘重。
畢竟，十萬大軍抵擋抗奴軍的幾十萬大軍，與以卵擊石何異？
再者，一方是在長安城內養尊處優的軍隊，一個是在大漠征戰多年，為了清君側而燃燒熊熊戰意的軍隊，又怎麽可能能夠比較呢？
可是，二皇子卻沒有退步，即便禁衛軍裏面已經有不少人棄甲投降，但是，二皇子卻依舊沒有退步。
靜怡不忍，最終看着被壓制住的二皇子，獨自上前道：“二皇兄，如今大勢已定，請你不要在負隅頑抗了。你也不是真心效忠皇上，何故如此？”
二皇子的臉上還帶着血跡斑斑，但是一身的傲骨和英氣依舊讓他被折下的腰，挺立無比。
“呵呵，六皇弟，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事情會這樣的，只是，你有想過嗎？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和你皇兄已經失去太多了，至少，我們還是死得其所了。”
二皇子目露悲切，不待靜怡反應過來，便見嘴角一絲血絲，慢慢的倒落在雪地之中。
是血，還是雪？
靜怡緊閉着雙眼，只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她以為自己不會痛的，但是，這血脈的相連，卻讓她不自覺的感到一陣心疼。
打開城門，城內的百姓紛紛跪拜，靜怡望着城牆之上的大皇子，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大皇子的身影依舊挺立，望着遠方，眼裏融進的，是這大唐的萬裏江山。
靜怡覺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哽住了。
大皇子沒有轉身，只是擡手指着遠方，低聲笑道：“六皇弟，你看，這就是我們大唐的疆土。”
眼前是一片紛紛白雪覆蓋的大地，遠處錯落有致的是一座座山巒，望不着邊際。
“六皇弟，為了這片疆土，我真的累了，求你，殺了我吧！”
靜怡緊握着拳頭，大皇子沒有回頭，城下，二皇子的屍體已經殘破不已，猶如他的心。
争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但是，如今，自己真的累了。
直視着大皇子的背影，靜怡最終還是低聲說道：“大皇兄，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将這大唐的江山贈予你。”
渾身顫栗，難以置信的轉身看着靜怡，一聲大笑，閉上雙眼，漫步前行，高牆之上，俯視着底下的人群和軍隊。
牆外，是靜怡率領的抗奴軍隊；牆內，是高聲呼喊靜怡名字的長安百姓。
老淚縱橫，奪了一輩子，但是如今自己已然已經白發可見。
“六皇弟，皇兄真的累了。不能幹幹淨淨的活着，求你讓我幹幹淨淨的離開吧。至少，如今的我，還是為了這個大唐的江山！”
顫抖的雙手，握緊了手中的劍，阖上雙眼，直覺一陣溫熱的血液順着冰涼的劍鋒流到了自己的手裏。
大皇兄支離破碎的身體看着靜怡，頓時苦笑了。
“六皇弟，你知道嗎？我和你二皇兄到底還是不如你們，至少，我們狠不下那個心，殺害自己的手足至親。”
顫抖的唇角，最終還是笑了。
轉身下了城樓，面對着城外的将士們，神色冷峻。
君昊看着如此靜怡，也低聲不語，漠然在一旁。
“将軍，那些逃走叛變的禁衛軍已經被抓了，該如何處置？”
——女兒身，帝王命，煞星起。呵呵，大和尚，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這個結局了？
低聲一笑，靜怡看着那禀告的将領，道：“處置，還用禀告嗎？殺了吧……”
渾身顫栗，将領領命退下。靜怡轉身，看着城內跪拜着的長安百姓，以及中間那條直通宮殿的大路。
“衆軍聽令，除了第一精英小隊跟着我入宮，其他人，給我原地待命！”
耳畔傳來的是那日日夜夜回蕩着的厮殺聲，靜怡看着一直跟随在一旁的君昊，眼裏盡是疲憊。
“君昊，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
君昊看着靜怡，如今的她一身血衣，發絲上、臉頰上都還殘留着一絲血跡，眼睛裏是與這煞氣迥然不同的哀戚。
“殿下，自古以來，能奪得這個皇位的人，又有哪個是幹淨的？”
靜怡慘笑，望着這白雪飄然的長安城，又望了望那漸離漸進的宮殿，只覺得步履千斤重。
靜怡，你知道嗎？當你決定成為景逸的那一天起，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宮殿內，朝野早已經大亂不已。永煌倚在榻上，思緒紛亂。
一旁的內侍戰戰兢兢的伫立在旁，直到皇上突然站了起來，二話不說的便朝着冷宮的方向走去。
風，陰冷的刮着。
永煌站在冷宮門口，卻遲遲不進。寒風吹得他唇色發紫，發絲帶雪。
內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皇上，最終還是不忍，勸退皇上回去。可是永煌卻揮手将他趕了下去，然後緩緩坐了下來，靠着門，似乎要從那大門中，汲取一絲絲的溫暖。
原本喧鬧的皇宮頓時安靜的出奇，永煌嘴裏慢慢的哼着一曲小調。
那曲調熟悉而又悠遠，正是當初在靈雲大婚上，靜怡吹奏的曲子。
遠處，昭容也一樣站在大雪中，看着坐在冷宮門口的永煌，無聲的落淚。
直到許久，冷宮的大門被緩緩打開，一陣鮮紅羨煞的人的雙目，靈雲一身鳳冠霞帔，出現在門口。
永煌怔怔的看着靈雲，便見靈雲淡淡的笑了，晚報抱了永煌一下，輕聲呢喃道：“永煌，別怕，別怕……”
不待永煌緊緊回抱住靈雲，那體溫竟然突然消失在眼前，那鮮紅的身影，慢慢的朝着宮門口走去。
那片鮮紅，在白雪中，顯得格外的耀眼。
可是，如血一般的紅，卻依舊不屬于自己。
率軍直逼，到宮牆之下，靜怡便看見靈雲一身鳳冠霞帔，站在宮牆之上。
宛然一笑，靈雲的眼色裏面有着無盡的懷念。
漫步而起，翩跹步履，宛如九天鳳凰。
空氣中似乎恍惚中傳來了一陣笛聲，若有若無，漸起漸落。
舞姿随之大起大落，便見白雪之中，不知從哪裏飛來了幾只鳥雀，在靈雲身邊徘徊。
鳥鳴聲帶着一陣哀鳴，宮牆下的百姓和大軍怔怔的看着靈雲的舞姿，竟然瞬間忘記了打仗。
舞畢，靈雲伏地而跪，對着宮牆之下大喊：“靜怡，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求你留皇上一條命，為了這個江山，我們失去的，都太多了！”
靜怡渾身一顫！
——是靜怡，不是景逸。
原來，她都知道了。
苦笑，心疼。
不待靜怡回答，便見靈雲突然縱身一躍，那鮮紅的身影頓時從高高的宮牆之上落下，靈雲頓時一愣，大喊：“靈雲！”
可是，雪地卻已經紅了一片。
靜怡，就算是為了我，放了皇上一命吧，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雙眼迷離，記憶中那個熟稔的笑容如舊卻日漸泛黃。
景逸哥哥，黃泉路上，你還在等我嗎？
靜怡顫抖的身子卻放不下手中的兵器，身後，是長安的百姓，是自己的軍隊。
她不能跪下，更不能出現一絲的悔恨和不舍。
卻見此時，一個潔白的身影融着風雪慢慢的走來，拾得一身白衣，從人群中慢慢的朝着靈雲身邊走去。
跪下為她梳理着被血浸濕的長發，拾得顫抖道：“雲兒，我來了……”
風雪交加，速途同歸，有些事實，是無論誰放棄了誰，都無法改變。
靜怡看着拾得彎腰抱起了靈雲，看着拾得抱着靈雲的屍體從自己身邊慢慢經過，看着拾得一步一步的朝着長安城門口慢慢走去，衆人紛紛為他讓出了一條道路，不知為何，但是沒人敢阻擋。
直到拾得的身影的身影徹底融入了風雪之中，那抹血紅卻在宮牆之下，越發的刺目。
至始至終，拾得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窮盡力氣，她不敢回頭。
“君昊，我哭了嗎？”
君昊望着靜怡的臉，伸頭擦掉了靜怡眼裏的淚珠，低聲道：“沒有……”
靜怡笑了，颔首，大聲喊道：“衆軍聽令，現在，一舉進攻，如今這個皇宮只剩下一些殘兵罷了，給我殺！”
衆軍頓時回神，跟随着靜怡的腳步，一舉攻入宮。
沒有人注意到靜怡臉上的淚珠，更沒有人看見靜怡如今通紅的雙眼。
宮門前的那抹血紅被踩的支離破碎，徒留下了一個又一個黑色的腳印。
鳳凰兒，鳳凰兒，一場繁華夢相得，誰人贏得百鳥賀，春光灼灼雨露澤，不過鏡花水月無人得。
拾得，如今，你還願意等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靈雲終于死啦。。。從開始就等着這。。。靈雲死了。。就離結局不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