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項鏈 久別重逢
樓下幾個萬寶樓的護衛上前幾步,順勢将人攔住,一邊擡頭去看自家管事。
突然被攔住去路,秦芮不由神情微變,倒是沈舞抽出長劍,作勢要殺出一條血路。
“讓開讓開。”
管事笑着走上前,一邊瞥了眼已經昏死過去的黃三,趕緊揮手讓人拖下去,別髒了他的地。
幾個護衛只得讓開一條路,秦芮松口氣,正要離開,一道人影突然橫在面前。
是剛剛斬斷黃三胳膊的那個人。
她腳步一頓,手心已經開始冒出冷汗。
沈舞也是咽了下喉嚨,目測來看,這個人自己九成打不過。
周圍鴉雀無聲,秦芮慢慢回過身,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目光幽深的望着自己。
“跑什麽?”他聲音清潤。
她連忙擡手掩面,故意啞着嗓子,“你……你認錯人了!”
話是這樣,腳下卻一個勁往後退。
旁邊的沈舞皺皺眉,突然咳嗽一聲,慢慢湊過腦袋,“掉了。”
秦芮頓了頓,突然擡手摸了下人中,但并未摸到那撮小胡子,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見男子一步步靠近,她緊緊揪着沈舞胳膊,神情難掩慌張,“我……我是背着爹爹娘親出來的,若是被他們知道我來這種地方肯定會生氣,所以……我得趕緊回去。”
可不等她轉身離開,男子便已逐步逼近,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只得不安的低下頭。
掃過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賀衍眼簾一擡,“你在怕我?”
沈舞倒吸一口涼氣,望着被掐住的胳膊,她怎麽沒發現這臭丫頭力氣這麽大。
秦芮手心微緊,忽然擡起頭,嘴角扯了個弧度,“我只……只是許久未曾見到殿下,一時……未曾想起來。”
她還束着發,卻一副未及冠的公子哥模樣,巴掌大的小臉唇紅齒白,一雙黑白分明的明眸清澈無暇,卻又帶着幾分局促。
賀衍眉間微蹙,殿下?
有名官員認出那似乎是沈國公的女兒,那另一個必定就是朝陽郡主,這兩人所到之處必定是雞飛狗跳。
“為何來此地?”他瞥過幾個大漢。
那幾個黃三的跟班莫名後背一涼,琢磨着得趕緊離開,三爺都那樣了,他們必定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說到這,秦芮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可是那串珊瑚手串早已不見。
“娘親過幾日生辰,所以我想給她備個生辰禮,本來看中了一串珊瑚手串,可是剛剛那個人非要同我搶,搶不過就要仗勢欺人,我……我也是無奈之下才反抗的。”
她說的一臉正經,旁邊的沈舞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那幾個大漢更是腳下飛快,可還不等溜走,就被樓裏管事讓人給逮住。
捧着一個盒子上前,管事笑的殷勤,“姑娘看看是不是這個?”
惦記起自己的胡子,秦芮抿抿唇,一邊接過盒子,裏面赫然放着剛剛那條珊瑚手串,近看下成色更為剔透。
“讓姑娘受驚了,那幾個惹是生非渣滓小的必定送官嚴懲。”管事正聲道。
雖然不知曉這位女扮男裝的姑娘是誰,可看這位九皇子對其的态度,必定是他得罪不起的主。
緊緊抱着盒子,她不敢擡眼,“我……我得回去了,不然會被娘親發現的。”
像是察覺不到她疏離的态度,賀衍看了眼外頭黝黑的天色,“我送你回府。”
後頭幾個官員就跟眼睛長了瘡一樣,紛紛別過頭不敢多看,這朝陽郡主不是未來的太子妃嗎?
這些年邊關的十幾萬兵馬可全落在了九皇子手裏,又頗得皇上看重,故而近年京中局勢早已不是太子黨獨大,更何況還有一個母家雄厚的三皇子在虎視眈眈。
他們也只是想打好一下和這位九皇子的關系,畢竟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籠絡籠絡總沒錯。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反應激烈的搖着頭。
然後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方鸠看了眼女子的背影,不由漸漸對其身份有了個猜測,心中也全是驚詫。
“讓人跟着。”賀衍垂眸掩住眸中情緒。
方鸠趕緊招呼兩個侍衛小心跟上去,雖然京城風氣不亂,但難保不會出現什麽大膽的宵小之輩。
“那這幾個……”他掃過剛剛追打秦芮的大漢。
“剁了。”
幾個大漢被壓在地上猛地瞪大眼,吓得幾乎神魂俱裂,那些官員也是咽了下喉嚨,這九皇子看着好像不太好相與。
方鸠點點頭,給兩個侍衛使了個眼色。
跟随殿下數年,他知曉每月京城都會遞來一封信,一開始他以為是什麽機密,從來不敢偷窺,直到有一日不經意瞥了眼那封被拆開的信,卻久久不能置信。
裏頭竟然是關于朝陽郡主的一舉一動,這種信全被鎖進了殿下的機關箱裏,從來不讓人靠近。
那一刻他才知道,這朝陽郡主才是殿下不為人知的軟肋。
與沈舞在路口分道揚镳,□□回到将軍府,好在娘親沒有過來查崗,秦芮換了衣服,立馬梳洗睡下。
只是整個腦袋還是一片混沌,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原來衍哥哥還沒有忘了她……
不對不對,就算沒有忘記又能怎麽樣,說不定人家還在笑話自己以前太過天真,都是幼年的玩鬧,她完全無需放在心上,更無需緊張。
沒錯,她以後是要嫁給太子哥哥的,絕對不能讓太子哥哥誤會,也不能讓娘親擔心。
她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撞見對方。
衍哥哥果然還是那麽好看……
猛地拍了下腦門,秦芮覺得自己就是個見色起意的登徒子,難道幼年的教訓還不夠嗎?
唾棄了自己整整半宿,秦芮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黑暗中,馬蹄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直到火光突然大亮,天邊像是被撕開一道口子,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滿臉冰冷的從四周包圍而來。
“郡主還是乖乖與屬下回去的好,刀劍無眼,可莫傷着您的千金之軀。”
一名粗眉方臉的男子握着帶血長劍從黑暗中出現,被包圍的女子不斷往後退着,清豔的面容上滿是驅散不開的憎恨。
“你何不殺了我,拎着我的頭去向那人領賞。”
譏諷的聲音讓男子皺皺眉,但并未動怒,而是目光複雜的看着渾身是血的女子,“識時務者為俊傑,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郡主難道不明白?”
聞言,女子突然輕笑出聲,笑着笑着臉上的淚珠越來越多,曾經清澈的明眸滿是蒼涼,“希望?你指的希望是什麽?委身那個畜牲茍且偷生嗎?”
男子皺皺眉,不知如何開口,卻見女子退後兩步擡起手中匕首,他瞳孔一縮,“快!攔住她!”
可曾經那抹驕陽,最終還是淪為逝去無痕的鮮紅。
滔天的怨恨讓秦芮突然驚醒,還擡手摸了下自己脖子,額前滿是滲出的冷汗。
外頭已經大亮,噩夢後的餘悸也被驅散幾分,她已經許久沒有做過這種夢,以前是夢到爹爹娘親死了,這次終于輪到自己了嗎?
無精打采的起來用膳,她心裏依舊有些不踏實,只能按着一本佛經在軟榻上抄了起來,然後安慰自己只是一個夢而已。
秦夫人過來時只看到自己女兒老老實實在抄佛經,也算是頭一遭。
“過幾日浴佛節,剛好你随我去金安寺去祈福,讓菩薩護佑你日後莫在闖禍。”
聞言,秦芮不滿的瞪大眼,“我哪裏有闖禍,人家這段時間不知道有多老實。”
秦夫人定定的望着她眉間一蹙,“你做了什麽你心中有數。”
桓蘭在一旁低下頭,郡主以為瞞的天衣無縫,可是夫人與将軍早就知曉她昨夜偷跑出去的事。
“我……”對上那雙洞悉一切的視線,秦芮心裏一虛,繼續低頭抄寫着佛經,“我去就是了。”
“你是個女子,不是尋常男兒,許多事得顧及自己閨譽,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是你可以去的嗎?”秦夫人面露不悅。
秦芮低着頭沒有出聲,不用想肯定是雨梅告的密,可自己出去還不是為了給娘親尋生辰禮,又不是為了別的。
知曉她心裏必定還不服氣,秦夫人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而是從桓蘭手中拿過個長盒子,秀眉舒緩不少。
“這是太子殿下給你的,挑的都是上好的東珠制成,尋常定找不到這麽多粉珠,可見殿下定是上了心的。”她笑着将盒子打開。
裏面是一條粉色珍珠串成的項鏈,不僅成色接近,連大小也是一模一樣,秦芮像是發現了什麽,忽然拿過手中,只見每顆珍珠都刻了一個“芮”字,并不起眼,但一顆顆雕刻必定費了不少功夫。
“聽聞是殿下親自雕纂,你可還喜歡?”秦夫人眼角眉梢都透着滿意。
将項鏈小心放入盒子裏,秦芮笑了笑,“我當然喜歡。”
見女兒還不懂男女之情,秦夫人心中有些許無奈,這種事她也不知該如何教,只能讓她自己慢慢體會。
敘話了一陣,等秦夫人離開,秦芮連佛經也抄不下去,一個人趴在桌上盯着項鏈發呆。
若是讓娘親知道她昨夜遇到了衍哥哥,必定會很生氣。
沈舞過來時只看到她又在看書,以前從來碰不到她這麽勤奮,如今難道是轉了性子?
“我聽說裴羽在府裏搞了個勞什子賞花宴,她給我遞了帖子,有沒有給你?”她好奇的坐過來。
聞言,秦芮只是冷哼一聲,“她便是給我,我也不稀罕。”
裴羽是裴尚書嫡女,也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更是太子妃的第二人選,秦芮從來不願與對方比較什麽,但總有人拿她與對方比,可那又如何,太子哥哥依舊不喜歡對方。
“她不過是想孤立你罷了,我最看不慣這些嬌柔做作的人。”
沈舞皺皺眉,像是發現了什麽,突然拿起桌上的盒子打開,“這珍珠品相不錯,還是難得一見的粉珠,咦,底下還有字。”
秦芮眼簾一擡,沒有多少反應。
她雖然喜歡這些玩意,但素來很少戴,只是想收着好看。
像是想起什麽,沈舞忽然擠眉弄眼的道:“我打聽過了,昨夜的人是九皇子,難怪我就說怎麽從未見過,可是他素來不在京中,你也沒去過邊關,但為何他會一眼就認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