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娘子什麽時候能愛我 [VIP] (1)

春華時節, 桃花芳菲,青晏學堂的貴女們舉辦了賞花宴,于涓涓小溪巍峨假山之間, 賞芬芳緋色, 吟詩作賦, 彈琴唱婀娜古調。

蘇嬌虞混在其中,她坐在一處假山遮掩後的席位上, 頭頂恰好有桃樹郁郁蔥蔥,如落雪的花瓣飄落, 輕輕沾在小娘子水洗如瀑的烏黑發絲。

她的肌膚雪白,透出健康美麗的嬌嫩, 身材嬌小,端坐在席位上,如同古木桃樹下的桃妖,賞心悅目。

季迎婷端着糕點走來,“皇嫂,這是宮人新做的桃花酥, 你嘗嘗。”

季迎婷的聲音輕快, 聲音脆脆的,一下子讓昏昏欲睡的蘇嬌虞清醒。

蘇嬌虞眼睫抖了一下, 猛地回神,她眨眨眼,接過季迎婷遞來的桃花酥。

“對了皇嫂,我的侍女還做了桃花釀呢, 皇嫂若是想要, 我待會兒讓宮人送到四皇子府。”季迎婷笑嘻嘻。

吃了幾口桃花酥, 蘇嬌虞的精神稍稍恢複了。

昨晚睡覺她似乎落枕了, 清晨醒來後,肩膀有些疼,背也有些酸,蘇嬌虞扭了扭脖子,發出輕輕的咔嚓聲,因為不太舒服,又擡手揉了揉如羊脂玉的肌膚。

也許是因為季歸褚做了什麽,蘇嬌虞心中猜測。

上次圓.房未成後,季歸褚又回到了僅僅是抱着她睡覺的狀态,只是蘇嬌虞發現他似乎變得有些不安分,譬如會輕輕親一下她的臉頰,吻一下她的耳尖,諸如此類。

蘇嬌虞并不是很讨厭季歸褚的小動作,對她而言就像一只小貓在輕輕貼近她,窸窸窣窣,溫溫軟軟,撓的心尖癢癢。

季歸褚總是睡不着,他有點壞心思,有時候會弄醒蘇嬌虞。

每每夜晚醒來,蘇嬌虞迷迷糊糊間睜眼看季歸褚,總是見他披散着烏發,眼尾暈着緋色,潋滟脆弱的模樣。

男人發絲極黑,肌膚極白,美麗詭谲。

蘇嬌虞心裏不由得幽幽嘆口氣,她這病美人夫君明明不與她圓房,卻還用美貌勾她。

Advertisement

且男人肌膚病态蒼白,看上去很是脆弱,連呼吸都是輕輕冷冷的,這樣的他依偎在蘇嬌虞身旁,她心裏總會輕輕一揪,可憐他同情他。

蘇嬌虞拿季歸褚沒有辦法。

只是她心中有些郁悶,因她的夫君每天都在勾她,卻不跟她圓.房。

此刻,蘇嬌虞揉了揉落枕的脖子,接着拿起玉箸,戳了一下未吃完的桃花酥,就像要戳季歸褚一樣,抖落幾粒糕酥。

“皇嫂,你不吃麽?”季迎婷縮了縮肩膀,是她的錯覺麽?總感覺皇嫂似乎帶着殺意。

蘇嬌虞動作一頓,看了眼被她戳爛的桃花酥,嘴角輕輕勾起微笑,随後若無其事地吃了。

她的笑容溫軟,吃桃花酥的動作如同小兔軟軟進食,明明看上去很是可愛,但季迎婷看着,感到些脊背發寒。

皇嫂心情似乎不是很愉悅。

如此一想,皇嫂這些日子精神不濟,總是心不在焉。

“皇嫂,我四哥欺負你了麽?”季迎婷想了想,問。

蘇嬌虞歪頭,“沒有呀。”

季迎婷神情猶豫,顯然不太相信蘇嬌虞的話。

“你四哥真的不會傷害我......”蘇嬌虞有些累,輕輕趴在桌案上,口中喃喃,一切确如季歸褚對她承諾的那樣,季歸褚從沒有傷害她。

被蘇嬌虞的倦懶的情緒感染,季迎婷打了個哈欠,語氣也變得有些緩慢,“皇嫂你真的厲害,竟不怕我四哥。”

接着,季迎婷用一種說閨房悄悄話的語氣說:“皇嫂,你不怕我四哥,是不是因為你心悅我四哥。”

在季迎婷心中,誰不怕季歸褚呢?季歸褚那麽吓人,而蘇嬌虞卻總是對季歸褚笑,笑的那般乖巧,一般女子可是不會對季歸褚笑的,蘇嬌虞竟然能夠如此,說明她真的很喜歡四哥。

所以季迎婷心裏嘆口氣,皇嫂肯定是愛慘了四哥!

對于季迎婷的話,蘇嬌虞不置可否,她并不承認也不否認。

小娘子把頭埋在胳膊,似乎是睡着了,沒有出聲回答季迎婷的話。

很快,季迎婷也與蘇嬌虞一起趴在桌案上,蘇嬌虞與其他貴女不同,不會高高在上把死板的禮儀規矩奉為圭臬,季迎婷與她待在一起,總是很輕松。

桃花簌簌,落在兩個小娘子的身上。

蘇嬌虞是有些困的,她困意上湧,很快就有點昏沉。而季迎婷腦袋清醒,一點也不困,她在琢磨蘇嬌虞和季歸褚的事。

似乎不知不覺間,季迎婷總是糾結思慮四哥和四皇嫂的關系,關心二人感情的風吹草動,從最開始的擔心四皇嫂被四哥這瘋狗傷害,到現在關心二人之間的感情是否升溫。

雖然關心四哥這個瘋狗的感情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要是以往,季迎婷對季歸褚可是避之不及,但因為蘇嬌虞的原因,季迎婷都開始大膽猜測季歸褚的心思了。

若是四哥與四皇嫂成為一對有情眷侶,那也不錯,季迎婷想。

只見季迎婷趴在蘇嬌虞旁邊,悄悄湊到小娘子耳旁說:“皇嫂,四哥是不是也喜歡你啊。”

風吹動頭頂桃花,花瓣映襯着日光,透出渺渺朦胧,飄到兩個女郎的發梢、肩頭。

蘇嬌虞驅散了困意,聽到季迎婷的話,她心說,是呀,你的瘋狗四哥喜歡我。

然蘇嬌虞好奇為何季迎婷會這麽猜,季迎婷不是害怕季歸褚麽?覺得他是無感情的冷血之人,怎麽此時覺得季歸褚喜歡她了?

于是蘇嬌虞擡頭,側了脖頸,趴在桌案上疑惑看季迎婷,“公主之前不是擔憂我夫君欺負我傷害我,讓我小心他,怎麽突然又說他是喜歡我。”

“上次我四哥不是為你補辦了及笄禮麽,他定是在追求你。”季迎婷眼皮抽了抽,那及笄禮的順利舉行,對參宴的衆貴女而言可謂是一場心驚肉跳。

四哥他發瘋威脅衆人,竟然只是為了給皇嫂補辦及笄禮。

他看蘇嬌虞的眼神與看衆人眼神不同,他待蘇嬌虞的溫柔與待衆人的陰冷殘忍不同。

是故,現在青晏學堂的所有貴女都覺得季歸褚偷偷喜歡蘇嬌虞。

至于為何是偷偷的喜歡,因季歸褚給衆人的感覺便是如此。

“太後她老人家之前總說四哥成親了應該就會不一樣,我之前不信,現在覺得真的是這樣。”

“也許,之前大家都錯怪四哥了,四哥對娶來的妻子,應當是溫柔的。”

季迎婷只是一時感慨,心底深處并沒有把這句話徹底當真,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假山後一女子的裙角晃了晃,差點弄出聲響。

楚婉然咬住唇瓣,指尖攥緊裙擺,擰巴地揉了揉。

她見季迎婷又與蘇嬌虞躲在一處說悄悄話,唯恐二人在背後編排她,于是躲在此處偷聽。

然後沒想到聽到了季迎婷在說四皇子季歸褚的事情。

原來太後認為四皇子成親後會轉變性子會對妻子好麽......楚婉然一陣恍惚,頗有些大悟的感覺。

那太後當時想安排她與四皇子成親,對她而言,似乎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楚婉然不禁想,若是她沒有躲避,而是早早地就與四皇子成親,那她是否也會被四皇子溫柔對待?

季歸褚為蘇嬌虞補辦及笄禮,楚婉然也在及笄禮的宴會上,沒有人注意到她,然而她看到季歸褚對蘇嬌虞的溫柔,心裏升起一些後悔。

早知如此,她就聽從太後的話,早些嫁給季歸褚了,那樣,宴會的主角就變成她了。

如此一想,季歸褚是大将軍,樣貌俊俏,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之前楚婉然抗拒與四皇子的親事,一方面是因為她實在怕季歸褚,另一方面,季歸褚與她向往的兒郎類型實在不一樣,楚婉然喜歡溫柔深情的郎君,能讓她感到安全感。

楚婉然實在沒想到,原來季歸褚對自己的妻子如此溫柔深情。

于是,在一種微妙的落差感中,楚婉然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只能用季歸褚是個短命鬼來安慰自己。

賞花宴結束後衆女并未歇息,而是準備上接下來的古琴課。

楚婉然聽到季迎婷說蘇嬌虞去書庫幫女先生取琴譜後,鬼使神差,也跟着到了書庫。

只是,楚婉然沒有進入書庫,她咬了咬唇角,差點把唇瓣咬出血珠,然後冷漠地從外鎖住了門扉。

若是蘇嬌虞想出去,撞幾下門就行了,她、她未做太過分,只是想捉弄一下蘇嬌虞罷了,楚婉然第一次暗算別人,心怦怦跳,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慌張離開。

她心快要跳出心尖,沒過半刻鐘,實在受不住良心的譴責,又趕緊回去。

回去的路上,楚婉然又後悔,她做這樣的事,若是父親兄長知道了,肯定要責罰她。

她快速地想,書庫的門沒有動靜,蘇嬌虞應當還在尋找琴譜沒有發現門被她鎖上了,所以她只要趕在這個時候若無其事打開門扉,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就行了。

然而打開書庫的門後,楚婉然臉色變了變,她發現蘇嬌虞人不見了!蘇嬌虞本應在擺放琴譜的書架旁,但她不見了!

怎麽回事?楚婉然徹底慌了,她不敢喊人,擔心大家發現她想把蘇嬌虞鎖在書庫裏,站在原地糾結片刻後,因為慌張,生怕被人發現,楚婉然沒有細看,匆匆跑走。

蘇嬌虞她應當是自己遇到什麽了,與、與她無關。

楚婉然捂着慌亂的心髒,在長廊上快跑,十分顯眼。

“四皇子妃在書庫,小的帶您去見四皇子妃。”青晏學堂的主事小心翼翼地與身側男人說,男人烏發冠起,玄袍寬袖,臉龐如玉,清雅詭谲。

楚婉然看到來人,心裏大叫不好。

她的神情太過古怪,季歸褚擰眉看了一眼,他眼神極其冷漠,漆黑的瞳孔似乎能洞察人心,就像一柄尖刃。

楚婉然吓得撲通一跪,她太過害怕,根本沒有人詢問,就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招了,說她把四皇子妃鎖在書庫,然而再次打開,人卻不見了。

青晏學堂的主事臉色又青又白,哆哆嗦嗦,也很害怕,“婉然女郎啊,你為何做這樣的事。”

主事後半句話不敢說,他想質問楚婉然為何閑的沒事害四皇子妃,這不是要惹怒瘋狗季歸褚麽!

不知道四皇子殿下多麽在意他的皇子妃麽!

四皇子妃要是在青晏學堂有個什麽差池......主事想到這裏,也趕緊撲通跪了。

季歸褚的眼中露出殺意,語氣陰冷,殘忍如毒蛇,“把她拖下去,關起來。”

另一邊,蘇嬌虞不知道楚婉然的一番操作,也不知道季歸褚被惹怒了,她正蹲在書庫密室的入口樓梯上。

蘇嬌虞方才尋找琴譜,意外發現了藏在書架後的密室。

若是尋常,為了自保,蘇嬌虞并不會多管。

但蘇嬌虞發現密室入口的樓梯內壁上刻着字,竟然都是詛咒季歸褚的話,諸如四弟是個病秧子、四弟錯就錯在認不清自己的身份跟我搶東西、四弟能在這裏面活多久......後面直接變成季歸褚你這個瘋子快死!

稱季歸褚為四弟,那就是皇室中人了。

三皇子膽小,應該不是三皇子,二皇子早早出家,在皇室中沒有什麽存在感,與季歸褚有這般恩怨的,也只能是太子季元忠了。

太子與季歸褚之間的關系是仇人。

蘇嬌虞打量着密室的石門,心中下意識想到,季歸褚曾經在這裏待過麽?這般猜測着,蘇嬌虞心裏有點不舒服。

季歸褚到底在過去經歷了什麽。

腦海裏剛冒出這個問題,蘇嬌虞抿了下唇瓣,從她窺見的細枝末節中,她隐約知道,季歸褚曾經過的并不好。

蒼國王室衆人把季歸褚當成羅剎惡鬼,卻沒思考過季歸褚到底為何會變成如今殘忍模樣。

蘇嬌虞一邊用書庫裏的筆墨塗掉牆上的惡言惡語,一邊想,上完古琴課後在騎射課上見先生季歸褚時,悄悄打探一下罷。

見牆上刻的字被濃墨遮蓋的差不多後,她正要離開,胳膊突然被抓住。

男人的手瘦白冰涼,緊緊地攥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拽了出來,帶着一陣寒意,蘇嬌虞差點因樓梯踉跄摔倒,他又轉身扶住她,帶了一下她的腰。

“夫君?你怎會在此處?”蘇嬌虞驚訝問。

季歸褚身上的檀香拂過蘇嬌虞的鼻尖,詭谲幽豔,他身上的藥味微微苦澀。

他靜默片刻,眼神如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

蘇嬌虞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見蘇嬌虞身後是密室,男人抿了下唇,啞聲問:“小娘子,你被關進密室裏了麽。”

他升起殺意,又泛起一陣心亂,他的小娘子竟被如此欺負,若不是他今日想早點見到她,那她就要一直被關在這裏。

季歸褚的手微微發抖,死死地盯着蘇嬌虞的臉。

蘇嬌虞察覺到季歸褚似乎有些害怕,她一愣,季歸褚竟然也會害怕麽?

“沒有,我只是、”蘇嬌虞的話還沒有說話,忽然被季歸褚用力抱在懷中,男人的呼吸慌亂,撲在她的發絲,蘇嬌虞肩膀有些僵硬,她慢慢眨眼,随後擡手輕輕拍了拍季歸褚的脊背,“夫君,我真的沒有事,什麽也沒有發生,我只是看到了這裏有一處密室,有些好奇罷了。”

至于進入密室,這更是不可能,蘇嬌虞對密室牢籠存在陰影,她自然不會一個人進入這樣危險的地方。

蘇嬌虞不知道季歸褚為何突然出現,她被他抱得有些呼吸不過來,臉色泛起緋色,鼻尖沁出一些汗珠,她推了推季歸褚。

“夫君,我接下來還要上古琴課,女先生讓我來取琴譜,我還未将琴譜送過去呢。”

蘇嬌虞的聲音忽然一頓,差點發出驚呼。

季歸褚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放着卷冊書籍的架子上,在蘇嬌虞心砰砰跳時,男人低斂長睫,唇瓣輕輕地碰到她的唇珠。

顧忌着身後的書架,生怕一個不小心撞倒架子,蘇嬌虞手腳僵硬,動也不敢動,因此唇上的觸感異常清晰地傳來,柔柔涼涼,蘇嬌虞感受到他的唇形,觸碰到他舌尖的溫度。

蘇嬌虞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楚婉然的小動作根本沒有影響到她,所以她對季歸褚的突然出現感到茫然。

“夫君為何來,想我了麽?”抓到空隙,蘇嬌虞輕聲說,唇随着話語輕輕相碰,季歸褚抓她更緊。

“只是我要上課,古琴課的女先生還等着我,夫君先放下我,傍晚我就能回府了,到時......唔、”蘇嬌虞的話被季歸褚打斷,他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唇瓣,直接把她擁入懷中,二人衣袖相碰,蘇嬌虞失重,下意識勾住季歸褚,讓自己倒在他懷裏。

小娘子如同投懷送抱,季歸褚丢了溫柔矜持,發狠地親吻她。

他的手在發抖,他的呼吸亦是慌亂。

蘇嬌虞餘光瞥見旁側密室,她捧住季歸褚的臉,輕輕回應他的唇舌,在空隙間溫軟小心說:“夫君,我們離開這裏好麽,這裏有一處密室,看起來有些滲人。”

她委婉地說着,不忍提起季歸褚曾被關在這裏的猜測。

然而季歸褚聰慧,他忽然分開與她的親吻,低聲問:“小娘子,你發現了,對麽?”

季歸褚垂了眼睫,羽睫翕然,眸色脆弱,昳美靡麗,眉眼亦是極致的驚豔。

蘇嬌虞見他脆弱神情,見他眼底晃着凄然,她心中一顫,也許是她恍惚,她覺得季歸褚此時的脆弱可憐并非僞裝,而是他的心情真實如此,他心裏确實在害怕。

若季歸褚之前真的被關在此處密室,那他會害怕,是正常的,蘇嬌虞暗想,接着她擡手,輕輕撫了撫季歸褚的發絲,用最輕最柔的嗓音安慰道:“夫君,那些事都過去了。”

小娘子對他的同情憐憫,季歸褚何嘗察覺不到。

季歸褚握住她的手腕,他看着她,嗓音極啞,“我并非怕這裏。”

“小娘子,我是來尋你。”他的指尖又抖了抖,俯下腰線,再次吻住蘇嬌虞。

蘇嬌虞不知道季歸褚到底是怎麽了,怎麽非要親她,她被他親吻,迷迷蒙蒙間思索着。

在季歸褚勾了一下蘇嬌虞的舌尖時,她肩膀哆嗦了一下,戰.栗間瞥見季歸褚望她的眸色,她愣了愣。

緊接着,如驚雷般,蘇嬌虞恍然驚悟,并非季歸褚他害怕密室,而是季歸褚怕她被關在密室裏面!

蘇嬌虞心情剎那複雜。

她未曾想到,季歸褚竟如此在意她,竟會因她的安危而感到害怕。

蘇嬌虞知道季歸褚有些喜歡她,她以為只是淺淺的喜歡,只是尋常男女間的暧昧情愛,她想,也許只是因為什麽春雪蠱的原因,他不得不親近她,時間久了,他自然而然對她産生了感覺,所以他就喜愛她了。

她覺得季歸褚對她并非真正的愛,所以她心裏有些不在意,只想利用些什麽,讓季歸褚能夠進一步愛上她。

然而,蘇嬌虞此時,被他親吻着,感受着他心口的跳動,碰到他顫抖的指尖,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犯了些錯誤。

從心底深處,她以為季歸褚是一個冷情之人,認為不管季歸褚在她面前是溫柔還是可憐,他都是在僞裝。

但現在季歸褚卻在因為擔心她而發抖......蘇嬌虞她竟茫然了,不知要擁有怎樣的态度,不知道要怎麽對待季歸褚對她的這份擔心。

在蘇嬌虞微微出神時,季歸褚摟抱着她,男人身材高挑,将小娘子窈窕嬌小的身軀緊緊地擁在懷中。

一陣瘋狂失控後,他的力道漸漸變得平緩,親昵地吻着她,溫柔如細雨。

被親的暈暈乎乎間,蘇嬌虞覺得這般情況下,她無法推開季歸褚。

他急迫的親吻居然是因為害怕失去她,他怎麽這般讓人憐惜......

一時間,美麗的男女溫溫擁吻。

蘇嬌虞有些失神,沒有注意到身體撞到架子上,旁側琴譜書冊已是搖搖欲墜,直到嘭的一聲,書冊散開,砸落地面。

如水落湖面,驚醒浮鳶。

“……”

蘇嬌虞心口起伏,喘着氣,她的眉眼已經染上緋色,額發濕漉漉地貼在肌膚上,驚豔誘人。

季歸褚又能好到哪裏?

男人呼吸紊亂,他的心跳的極快,他下意識摸了一下心髒,這般快的跳動,若是尋常,他早已是剜心之痛,然而此時,竟無任何疼痛,只是酥酥麻麻,柔軟舒悅。

這是藥引的作用麽......季歸褚微愣。

季歸褚擡起蘇嬌虞的下巴,盯着她,情不自禁地他低頭,又舔了舔小娘子的唇珠。

蘇嬌虞眨了眨染霧長睫,楚楚地望着他。

半晌後,她依偎在季歸褚懷裏,柔聲問:“夫君,能告訴我你曾經在這裏遭遇了什麽嗎?”

蘇嬌虞決定這次不再暗暗套話,而是直接詢問季歸褚,讓他親口告訴她他的事情。

提到在青晏學堂發生的過去之事,季歸褚眼底的柔情潋滟有些散去,陰冷煞意在心胸浮現,眸色漆黑與烏色的墨發相融。

他的眼神變得冰冷,下意識望向密室的方向,忽然瞥見密室樓梯牆壁上的惡毒之語竟被墨水塗掉了,墨水微幹,顯然是剛剛所塗。

而會做這樣事情的人,只能是發現密室的蘇嬌虞。

男人怔忪,眸中的寒意頓散。

再次看向蘇嬌虞,季歸褚難掩動容。

季歸褚捧起蘇嬌虞的臉,直勾勾地望着她,眸中升起碎光,接着,他直白地對蘇嬌虞說,“小娘子,你怎待我如此好呀。”

聽到季歸褚誇她,蘇嬌虞神色有點僵,感到了些不自在。

她只是思索着如何才能讓季歸褚更加喜歡她,如何讓他徹底愛上她。

但季歸褚真心地看她時,她産生了些猶疑。

如同此時此刻,他看着她的眼神,眸中像是亮起了星辰,一瞬燃亮幽幽夜色,他眼中的光太過炙熱,似乎将她當成一簇業火明燈,蘇嬌虞下意識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由得想,對這樣看着她的季歸褚,她內心對他的态度是否太過冷漠?

蘇嬌虞對季歸褚勉強笑了笑,“你是我的夫君,我當然待你好。”

說這話時,蘇嬌虞心裏升起心虛。

她恍然間有一種她是一個風流郎君,而季歸褚是被她的花言巧語欺騙的無辜美人的錯覺。

罷了,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了解季歸褚。

壓了壓心虛,蘇嬌虞輕聲問季歸褚,“夫君,你曾在這裏待過麽……”

季歸褚看她一眼,眼睫微低。

“小娘子,若你想聽,那你應當無法參加古琴課去見你念着的女先生了。”季歸褚指腹點在蘇嬌虞的額頭,聲音輕柔。

他語氣微酸,方才親吻時,小娘子竟想着什麽古琴課的女先生。

蘇嬌虞沒想到季歸褚連她上古琴課見女先生都要吃醋,她只是想,琴譜都不知道在方才的混亂中被她丢到了何處,更不要提去上古琴課了。

蘇嬌虞擡睫,與季歸褚對視,“自然是夫君的事重要。”

書庫內梨木書架排列整齊,一縷陽光輕柔地從窗檻拂過來,如金沙,照在那處散落着書冊的架子旁,窗外桃花盛開,悠悠舒展着花瓣。

男人席地而坐,他本是排斥如此行為,因地面灰塵、空中絨光,皆會讓他的心肺感到不适。

但此刻,季歸褚抱着蘇嬌虞,病痛消失,他已失了些克制,覺得怎樣也無妨。

季歸褚将自己的傷疤在蘇嬌虞面前揭開。

蘇嬌虞坐在季歸褚的膝上,靜靜地聽着,她是位合格的聽衆,乖巧溫順,将腦袋靠在季歸褚的懷裏,聽着他跳躍的心髒,并不打斷他的言語。

季歸褚用平靜的嗓音說起他曾被關在青晏學堂的密室裏,整整十日。

那時華真妃子剛剛露出真面目,變成一個背叛蒼國、背叛天子、背叛丈夫的叛徒。

華真妃子在昭國人的幫助下離開蒼國,無情潇灑。

然而,季歸褚卻被華真妃子丢下,很快,這位病弱皇子在蒼國皇宮的日子變成煉獄。

天子因華真妃子的背叛感到憤怒,連帶着對四皇子季歸褚也生了厭。

為了躲避天子的遷怒,無人敢救助季歸褚,宮人四散,生怕惹上禍事。

沒了宮人、沒了禦醫,季歸褚病弱的身體惡化。

他的哥哥太子季元忠不僅沒有念手足之情幫助他,反而落井下石,恨不得讓季歸褚直接病死。

季元忠讨厭季歸褚,因天子之前對季歸褚太過偏心了,天子愛華真妃子,将季歸褚也當成最愛的孩子,就連季歸褚的名字,也隐隐藏着天子的偏愛——季元忠只能忠于天子,而季歸褚,卻是能享受錦玉綢緞。

甚至,在華真妃子未背叛前,天子透露出了廢嫡立幼的心思,這讓太子季元忠何嘗不忌憚季歸褚,害怕季歸褚搶走他的太子之位,又有皇後青氏每日在季元忠身旁耳提面命,種種因果作用,太子季元忠只想殺了季歸褚這個會奪他未來皇位的弟弟。

華真妃子離開後,季元忠常常帶人欺負季歸褚,當皇後青氏興辦青晏學堂,季元忠提議要加一些密室,皇後青氏對愛子的提議自然同意,即使皇後青氏察覺到季元忠有着折磨季歸褚的意圖,她也未進行阻攔。

對大多數人而言,季歸褚,這個寵妃的孩子,是一個威脅。

青晏學堂參照昭國的明燕學堂,設立的目的是為了培養才貌雙全的貴女,日後皇室子弟娶妻,皆可從青晏學堂中挑選。

青晏學堂辦起後,季元忠讓宮人抓了季歸褚,把他丢到密室裏。

季元忠在季歸褚面前嘲諷道,貴女們不會嫁給你這個病秧子,若是她們知道你曾被關在這裏,那她們會作何想法?且你的母妃是叛徒,背叛了天子,誰敢愛你。

大雪隆冬,密室石壁冷如冰窟,少年季歸褚又冷又餓,病弱的身體讓他僅餘一口喘息,他快要死了,然他的眼神卻極其冰冷,幽暗殘忍,就像徹底變成了惡鬼。

“......”

“我的老師救了我,他是曾經的一品上将軍,封鎮國公,現在是東宮太傅。”季歸褚輕描淡寫地說,他揉了揉蘇嬌虞的腦袋,“說起來,小娘子還未見過老師,日後得了空閑,可以帶小娘子去見他。”

“被老師救了之後,他教導我武功,并告訴我若我要活下去,我只能為蒼國建功立業。”季歸褚抱着蘇嬌虞,察覺到她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低頭,捏住她的雙肩,與她額頭相貼。

與她有些恍惚的眸子相視,季歸褚抿了下唇。

“小娘子,你知道我曾被關在青晏學堂,像乞丐一樣,你會厭惡我、嫌棄我麽?”季歸褚嗓音變得幽幽,最初,小娘子說要參加青晏學堂時,他擔心小娘子也被陷害,被關在青晏學堂的密室,亦擔心她發現他的狼狽不堪。

他的手輕輕移動,溫柔地撫住蘇嬌虞的脖頸,就像她說錯一句話,他就會掐她。

蘇嬌虞望着他危險的眸子,她顫了下眼睫,忽然說:“夫君,我們去報複太子吧。”

“什麽?”季歸褚一愣。

“太子對夫君做了那麽多壞事,夫君難道不想報複他麽?”

“他把夫君關在密室裏關了十日,那夫君也要把他關起來。”蘇嬌虞認真說。

她用雪白嬌嫩的無辜臉龐說出這樣的話,像是在努力“變壞”,這讓季歸褚心中的病态暗意全都散去,他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小娘子,莫要擔心,我自然會報複他。”季歸褚柔聲說,“我會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登上天子之座。”

現在太子季元忠确實被季歸褚折磨得快要發瘋,季歸褚打他侮辱他,天子都不會管,衆人視而不見,不敢幫太子。

季元忠雖然是尊貴的太子,但季歸褚可以像對待乞丐一樣對待他,在季歸褚面前,他卑微地如一只喪家犬。

季歸褚權勢之大,太子根本無法動搖他。

季歸褚心情不好,就可以随意找個理由找太子出氣,太子無處喊冤。

蘇嬌虞看着季歸褚柔和脆弱的美人臉,聽着他溫柔的嗓音,憤憤說:“可他曾經那麽欺負你,一定要把他也關起來懲罰才行。”

她瞪大清澈眼眸,就像是在覺得她的病美人夫君被欺負了,一定要為他出氣才行。

季歸褚笑了笑,若是對小娘子說現在的真實情況,或是讓她親眼看到他的殘忍血腥,小娘子會被他吓到罷。

“太子此時在何處?夫君你知道麽?”蘇嬌虞的手輕輕握住季歸褚的指尖。

說話間,蘇嬌虞好不容易壓下狂跳的心髒,沒有讓季歸褚發現端倪。

剛才季歸褚差點要掐她,她有些後怕。

要穩住季歸褚,轉移他的注意力。

季歸褚被小娘子溫軟的面貌蠱惑,沒有發現她也許有些害怕,男人抱着小娘子,貪戀她為他帶來的安寧,語氣帶着對太子的嫌棄,“小娘子為何要找那蠢貨。”

蘇嬌虞就像束起利爪的小貓,狠狠說:“當然是為了懲罰他,報複他。”

季歸褚看着她,心尖愈加柔軟。小娘子這般維護他的模樣,讓他滿心柔情。

他故作困擾,溫聲問:“可若是我帶着小娘子去尋那蠢貨……騎射課的先生不在,騎射課該如何呢?”

“夫君,你難道想讓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郎一人去報複太子麽?”蘇嬌虞瞪季歸褚一眼,似嗔似嬌,季歸褚半邊肩膀都酥了。

“今日學堂的課我翹了,你自然也要翹課。”蘇嬌虞扯住季歸褚的衣襟,強勢說。

季歸褚低聲笑,眸光潋滟,“我聽小娘子的。”

于是,身為青晏學堂先生的季歸褚抱着蘇嬌虞逃了學堂。

太子季元忠今日在寺廟禮佛,據說是為了百姓為了今歲田地的豐收祈福,以展示自己對社稷的關愛。

季歸褚一邊派屬下去搶太子府庫的珠寶,按照蘇嬌虞的話,這是用于劫富濟貧。

另一邊,季歸褚帶着蘇嬌虞到了太子禮佛的慈恩寺。

被季歸褚抱在懷裏,飛檐走壁,寬袖飛舞揚動,蘇嬌虞被他護在懷裏,她的心砰砰跳,驚異于她夫君的武功竟如此厲害,竟然真的像話本裏所寫的俠客那般。

到了寺廟後,蘇嬌虞聽到太子季元忠與随從的抱怨,譬如“怎麽要在寺廟禮佛那麽久,不就是裝裝樣子麽”“田地豐收是賤民的事情,孤能做什麽”等等,恍惚間,蘇嬌虞更覺得她的這個病美人夫君變成了話本中威武的俠客,以劍指惡毒權貴,凜然如白月。

“太子,倘若您用心禮佛,讓百姓相信您,也許天子就會給您兵權了。”随從勸太子。

太子不情不願進入寺廟殿中,對着佛像跪下,并不知道守在外面的随從已經被他害怕憎恨的季歸褚悄無聲息打暈。

“嘶。”跪在地上時太子下意識皺了皺眉,雙腿感到疼痛,這疼痛不會消散,一直伴随着他。

上次季歸褚打斷季元忠的雙腿,季元忠福大命大,雙腿沒有廢掉,竟然恢複了,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只是落下了點毛病,可以說是帶着些殘疾,太子對此遮遮掩掩,生怕朝堂上的大臣以太子容行有缺為由上谏彈劾。

太子忍着雙腿的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