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夫君好難哄(小修) [VIP] (1)

當季歸褚抓住她的腕骨, 低頭親.咬時,蘇嬌虞的醉意愣是散了。

“夫君,你怎麽、”指腹像被小獸啄過, 蘇嬌虞眸中映出季歸褚的模樣, 與她雙頰染緋色不同, 他臉龐毫無醉意,雪白無瑕疵, 俊美高潔,此刻, 這般清雅如仙的他,卻将唇輕輕貼在她的指尖。

季歸褚的眸色烏黑, 眼尾上揚着霧氣,就像吞食人氣精魄的妖怪。

方才,蘇嬌虞醉意熏熏地飲過桃花釀,酒盞在她的手指間晃過,桃花釀微灑,染在她纖細的玉指。

此時此刻, 季歸褚明目張膽地吻了這些殘酒。

蘇嬌虞手指發顫, 然而哆嗦一下,就會觸碰到他的唇.舌, 她的醉意都被吓得消散,清醒又折磨,身體僵硬。

“小娘子,我不能陪你飲酒, 你嫌棄我麽。”季歸褚擡睫, 眸色潋滟, 驚鴻一瞥。

他說着, 攏緊蘇嬌虞的腰,讓她緊緊地貼在懷裏,男人一襲白裳寬袖,衣上淺金色紋繡滾動,蘇嬌虞的臉倚在他的懷中,只覺刺繡滾燙地刺在她的肌膚。

“我何時說過會嫌棄夫君。”蘇嬌虞心跳的飛快,只感覺雙頰的血管也在輕輕跳動,她的指尖不知所措,不知要放在何處。

只能慶幸季歸褚并不是女子,唇瓣沒有口脂,不會把紅色胭脂染到她的指腹指背。

“你高興地邀我飲酒,卻見我身體病弱,無法陪你,你定是掃了興了罷。”季歸褚恹恹地說。

聽他如此可憐說,蘇嬌虞安撫道,“夫君,我真的沒有嫌棄你,夫君能陪我一起飲酒,即使只是坐在旁側,對我而言,已是足矣,良辰美景,夫君相伴,我怎會掃興呢?”

季歸褚立馬輕笑,他低頭,湊過來,親了親她的臉,“小娘子,那你現在有沒有喜歡我一點點呢?”

就算是喜歡了一點點,那也是被你的美色勾了一點點。蘇嬌虞心說。

見她沒有立即回答,季歸褚抱起蘇嬌虞,一下子把她放在長廊欄杆,蘇嬌虞脊背頓時僵硬,因長廊下是湖水游魚,小娘子坐在欄杆上,只覺得身體微晃,岌岌可危。

蘇嬌虞眼皮狂跳,季歸褚這樣做,難道她回答不喜歡,他就把她推下去扔到湖中喂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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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嬌虞擡眸,見男人靜靜盯着她,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淺冷的月光罩下,鍍在季歸褚的面龐,他眸色極黑,靜靜地,恹恹的,透出死寂,宛如深淵。

蘇嬌虞本能地感到危險,她下意識想,不能騙他,他會生氣。

眼睫輕輕顫抖,蘇嬌虞擡手,摟住季歸褚的脖頸。

她幹脆裝醉,或者說,她本就是醉了,只是被季歸褚弄得有些清醒罷,現在,她放任自己醉在桃花釀的酒意中。

“夫君,我想親一親你。”小娘子醉意缱.绻,軟軟地貼着男人。

她嬌軟的吐息帶着桃花釀的醉意,撲散清冷的空氣。季歸褚向來潔癖,本應讨厭如此濃烈的酒意的,但此時,他竟貪婪地嗅了嗅,因他渴.望蘇嬌虞的親近。

蘇嬌虞坐在長廊闌幹,她心砰砰跳,餘光瞥了瞥廊下湖水,她暗暗咬牙,季歸褚居然還不把她放下來。

也不知道她這夫君是裝傻還是故意威脅她。

然而不管怎樣,季歸褚看着她時,他眼底的怔怔、沉淪讓蘇嬌虞猜,她親一親他,他也許就會變得溫順了。

蘇嬌虞怕掉下去,于是死命地向季歸褚懷裏蹭,她摟住他的腰線,她雙臂纖細,然季歸褚的腰也窄細,蘇嬌虞抱得既是吃力又是輕松,她仰面,親住他的唇瓣。

如游魚輕勾,水光漣漪,她身體軟軟,季歸褚很快把她抱起。

男人瘦白的手攏起蘇嬌虞烏黑發絲,他輕喘呼吸,病弱蒼白的臉泛起不健康的紅,支離破碎地看着蘇嬌虞。

他要死了!

若蘇嬌虞不是他的藥引,那他也許就要病死在這裏了!

與夫君相處了一段時間,蘇嬌虞此時親吻他也不再是沒什麽章法技巧了,于是她吻着他,時而輕緩如酥雪,時而濃烈,撩人沉迷。

漸漸地,蘇嬌虞的醉意上湧,她的思緒變得有些亂,已經有些分不清是在用親吻躲避他的質問,還是單純被夫君的美色勾引想親近他了。

腦袋也變得有些疼痛,蘇嬌虞趴在季歸褚懷中,被他咬了一下舌尖,接着她懶懶倦倦地松開他,随後什麽也不管地倒在男人懷中睡着。

半晌後,季歸褚一人喊小厮收拾了飲酒小宴的殘羹冷席,他抱起昏睡的小娘子,穿過長廊,走回內室,一路上,撞見他的小厮們都暗暗嘀咕,怎麽覺得殿下像是被皇子妃輕薄了一樣。

只見男人墨發散亂,發冠也是歪的,他甚至無心注意衣衫發冠的狼狽,他臉上泛着緋色,眼睫沾着如霧的水珠,有些心魂不定地走着。

若不是皇子妃還被他抱在懷裏,下人們都要懷疑殿下真的被人輕薄後被抛棄了。

不過,看到如羅剎般陰冷殘忍的四皇子殿下露出這般模樣,小厮們每個人都默契地只敢在心裏嘀咕吐槽,不敢真的講出來,于是,此夜,每個小厮都憋得要死,只覺得看了一場大戲,卻無處訴說。

蘇嬌虞酒醉昏睡後,她的頭一直在隐隐作痛,悶悶的腦袋讓她思緒昏沉,身體跟着變得困倦無力,于是她睡了許久,見小娘子昏睡,季歸褚猜小娘子喝酒太多,于是貼心地為她熬了醒酒湯,擺在桌案,清晨過後,因政務繁忙,季歸褚不得不離開。

季歸褚不知道,蘇嬌虞在睡夢中看到了少年模樣的他,或者說,蘇嬌虞終于找回了自己幼時被擄走的那段記憶,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與她關在一起的小孩樣貌。

蘇嬌虞在睡夢中微微蹙起了眉梢。

她終于想起了,那次她為何會被擄走。

在長久模糊的記憶中,蘇嬌虞都以為事情的因果是她與母親殷國先王後在外出游玩的途中遭遇了匪賊,匪賊為了錢財,把她當做人質關在牢籠裏,牢籠裏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人質小孩。

蘇嬌虞會這麽記得,是因為被救出之後,她的母親殷國先王後和宮人們都這般與她說,于是她一直當做自己只是意外被山路匪賊擄走了。

然而回憶起那段記憶後,蘇嬌虞才記起,擄走她把她關起來的并非是匪賊,而是一位美麗的女子,那女子額間點綴花钿,身材窈窕婀娜,美的極其妍麗,風華絕代。

女子把蘇嬌虞擄走,确實是一場意外。

那時,蘇嬌虞的母親帶着蘇嬌虞去昭國探親,因女兒逐漸長大,卻還未曾見過祖父祖母,未見過娘家母族的親人,是故蘇嬌虞的母親想帶蘇嬌虞回昭國母族探望,然在快要進入昭國時,被扮做匪賊的歹人偷襲,蘇嬌虞不幸被擄走關起來。

扮做匪賊的歹人選擇殷國先王後的車隊,是因為他們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商隊,誤以為蘇嬌虞只是沒什麽勢力路過的普通商人女。

殷國先王後低調,并不想過分招搖,帶蘇嬌虞回昭國探親時所坐車架普普通通,又因一些原因,扮了些僞裝隐蔽身份,看上去只是一個他國的小商隊。

柿子挑軟的捏,于是蘇嬌虞變成了被擄走的倒黴小娘子。

蒼國四皇子府,檀香輕燃的內室裏,蘇嬌虞在榻上蜷縮起身體,她緊閉雙眼,臉色泛起蒼白,逐漸清晰地回憶起那段被關起來的記憶。

擄走蘇嬌虞的歹人們的首領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女子見了蘇嬌虞,上下打量後,掐了掐蘇嬌虞的臉笑着說:“倒是個标志的小娘子,被本宮抓來,試驗蠱引的作用,也許是你的福氣。”

女子沒有過多打聽蘇嬌虞的身份,因她信任自己的屬下,于是不知道屬下鬧了一場烏龍,抓來的不是什麽商人之女,而是殷國三公主。

接着,女子把蘇嬌虞關在一個封閉的密室裏,在那個密室中,除了蘇嬌虞外還有一個病弱的少年。

少年樣貌昳麗,眼瞳極黑,身材瘦削纖細,清淩淩如青竹,寬松的袖袍罩在他身上,襯的他愈發脆弱精致,他的雙手雙腳都被鎖鏈鎖住,細細看去,能見少年蒼白的手腕和腕骨有着淤青血痕。

因少年所穿衣服華貴,還被如此可憐地關起來,所以蘇嬌虞自然而然以為他是與她一起被關起來的人質。

但很快,蘇嬌虞發現少年的身份并沒有那麽簡單,因“歹人們”對他态度恭敬,還稱他是四皇子殿下。

而把蘇嬌虞抓過來的女子,竟然是少年的母親。

他的母親把他關了起來。

年少的蘇嬌虞并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麽原委,她只是很害怕,畢竟,不管小娘子是否堅強,她終究只是一個年少的小姑娘,她被抓走遠離母親,被關在一個封閉的密室裏,見到的都是不認識的陌生人,當然害怕至極。

蘇嬌虞試圖與和眼瞳漆黑的病弱少年說話,因少年與她關在一起,這讓蘇嬌虞産生同病相憐的依賴感。

然而少年态度冷漠,就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傀儡,從不開口搭話,對小娘子小心翼翼的關心愛答不理。

漸漸的,蘇嬌虞只得歇了與少年對話的心思,甚至有幾分害怕地躲着他,因為少年望着她時,他的雙眼冰冷漆黑,似乎在看一個死人,讓蘇嬌虞毛骨悚然。

蘇嬌虞本以為被關起來已經是最可怕的事情了,但沒想到,妝容華貴的女子竟帶着巫祝打扮的人過來,把她抓出來,巫祝滿臉皺紋,蒼老如枯樹,蘇嬌虞被巫祝那吓人的視線吓得動也不敢動,接着,巫祝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種下了一個蠱。

在旁側觀察一切的女子新奇地看着,當蠱引從蘇嬌虞的手腕種下後,女子出聲說:“小娘子,我是蒼國的華真妃子,我與小娘子做個交易可好?”

女子聲音柔柔,帶着蠱惑欺騙。

“你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之女,這般機會對你而言是難得的,若事成,你的家人也會跟着你飛龍騰達。巫祝在你身上種了蠱引……啊,對了蠱引之事,我那可憐的兒子并不知曉,你莫要與他提起。”

“你那麽可憐,所以不必擔心他會防範你,當你回去,你去勾他,讓他與你結合,你的蠱引與他的蠱毒結合,他就再也無法離開你。”

華真妃子語氣嬌柔,溫柔蠱惑着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娘子,想要将蘇嬌虞當做自己利用的棋子,用來控制季歸褚。至于蘇嬌虞的身份是“商人女”又如何,華真妃子并不在意,越是卑賤的身份越容易讓她借此控制,于是她對蘇嬌虞說:

“小娘子,你還不知道呀,與你關在一起的孩子,他是蒼國四皇子,只要事成,你就可以嫁給他,成為蒼國四皇子的未婚妻。”華真妃子對季歸褚太過冷情,于是心中也不考慮季歸褚就這般草草與來路不明的“商人女”定下婚約是否不妥。

華真妃子本不需要季歸褚這個孩子,蒼國天子的孩子對她而言是一個桎梏,季歸褚能夠早産,是因為她本想流掉這個意外,然而沒想到,他竟活下來了。

“對你來講,當真是天大的喜事了。”華真妃子嬌笑,溫柔地撫了撫蘇嬌虞臉上的發絲,眸色幽幽,如溫柔的獵人,“以後,你就是本宮的兒媳了。”

“只是,你要記住我的恩情,以後都要聽我的話,順從我的命令。”

女子說完這些,就讓人把蘇嬌虞送回密室中。

華真妃子自以為看透人心,既是溫柔蠱惑又是幽幽威脅着這倒黴的小娘子,覺得這小娘子肯定會按照她所說的做,再不濟,蠱引與蠱毒相互吸引,小娘子遲早會撲到季歸褚身上。

只是,華真妃子并不知道她的屬下抓來的不是什麽路過的容易拿捏的商人之女,而是昭國貴女殷王後的女兒,殷國三公主。

年幼的蘇嬌虞懵懵懂懂地覺得,那身份為華真妃子的美麗女子對她說的話看似利益多多,實則是極大的陷阱,若是真的按照華真妃子所說,去與密室中的少年在一起,那她今後的生活也許會翻天覆地,再也不得安寧。

蘇嬌虞想,她的母親肯定不會讓她這麽做,她的母親還要幫她挑夫婿,她才不會随随便便跟什麽蒼國四皇子在一起。

蘇嬌虞一心回到殷國,她是殷國三公主,她才不需要靠什麽蠱引去勾引蒼國四皇子。蒼國與殷國是世仇,她絕對不會嫁蒼國人!

所以小娘子倔強地抱膝坐在密室角落,并不看被稱為四皇子殿下的病弱少年。

小娘子中了蠱引後,因為蠱引會游過她全身血脈,與她相融,所以她身體發冷,極其難受。夜色緩緩,小娘子倒在地上,抱緊膝蓋蜷縮,口中喃喃喊着“阿母”,蠱引慢慢在蘇嬌虞體內游走時,她渾身發抖,只覺身體極其冰冷,不住地産生寒意。

少年走到她身邊,倒黴的小娘子再次被華真妃子的手下送進來後,鎖住少年雙手雙腳的鎖鏈就被解除了。

他并不知道小娘子體內被種了蠱引,也不知道他的母親想讓他與這倒黴的小娘子在一起,讓蠱毒蠱引結合。

他只是疑惑為何這小娘子會安然無恙。

少年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

他問蘇嬌虞:“你難道是華真妃子的人麽?”

蘇嬌虞瑟瑟發抖,她當然不是華真妃子的人,她顫抖嗓音,十分害怕,話語微亂,“我、我只是随阿母去昭國探親、”

看來,她不過是母妃随意抓過來的倒黴鬼。

看着發抖哆嗦的蘇嬌虞,季歸褚眼底劃過憐憫,同時,他心裏升起不甘扭曲。

母妃就這般厭惡他麽?他明明按照母妃的吩咐做了許多事情,就算母親讓他不喝藥不吃飯變得虛弱去博天子同情,他也一一照做。

但母親從未對他和顏悅色,現在又在昭國的地界把他關起來,讓昭國的巫祝在他身上種下蠱毒,以此來折磨觀察他。

想到此,少年心如死灰。

雖不知道母妃為何要把一個倒黴鬼跟他關在一起,但母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瘋事,對季歸褚而言已經見怪不怪。

他母妃的行事作風一向如此,蒼國天子愛華真妃子,以為華真妃子嬌憨憐人,但天子并不知道,華真妃子的真實性格就是一個瘋子。

“......”

蘇嬌虞與季歸褚又關了幾日,這段時間內,華真妃子的人幾乎不會來看望他們,似乎是在故意為蘇嬌虞與季歸褚營造獨處的時間。

但蘇嬌虞始終沒有按照華真妃子的話去勾引這個蒼國四皇子。

有一日,季歸褚主動向小娘子搭話。

“你想跑麽?”少年盯着她,輕輕扯出一抹笑,他的笑透着無辜,卻極其陰冷。

不知道母妃把這個倒黴鬼跟他關在一起的原因又如何?反正他要破壞掉母妃的計劃。

若母妃要把他跟小娘子關在一起,那他就放跑小娘子。

且他對這小娘子無任何興趣,看着嬌嬌弱弱的,随便就能掐死,他理都懶得理,把她放跑,倒也能給他清淨,否則,要是他體內的蠱毒發作,那狼狽的模樣落入這倒黴鬼眼中,他會忍不住掐死她的。

看着少年,年幼的蘇嬌虞害怕的不得了,她沒有告訴他蠱引的事,她怕告訴他,那她就無法逃跑了,因這少年看上去并非是善人。

蘇嬌虞的母親教導過蘇嬌虞很多事,所以蘇嬌虞猜,有着這樣眼神的少年絕不會允許一個可能會威脅控制他的人存在,所以她不敢說蠱引的事,她死死地瞞着少年。

當少年靠近,蘇嬌虞向後躲了躲,努力吸着鼻子才忍住了眼中淚水,“我、我能逃嗎?”

“當然,我可以幫你。”

蘇嬌虞自然用力點頭,說她要逃。

又過了幾日,不知道少年做了什麽,蘇嬌虞在夜晚被他喚醒,他指了指已經打開的密室牢門,告訴她可以走了,又告訴她離開後去哪個方向跑。

“哥哥,你不走麽?”在走出密室前,蘇嬌虞回眸,小心問季歸褚。

少年站在陰影中,黑暗籠罩着他,影子輕輕勾着他的衣擺,聽到蘇嬌虞的問題,他怔愣一瞬,随後冷笑,“我為何要走,我要是與你一起走,豈不是變成了喪家之犬。”

蘇嬌虞只得自己逃跑。

外面是一片森林,夜色深深,蘇嬌虞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只會按照少年所說的方向不顧一切地跑。

終于,火把的光亮在眼前出現,蘇嬌虞撲進焦急尋找她的母親懷中。

經歷的一切讓年少的蘇嬌虞太過害怕,所以在慌張逃離密室回到母親懷抱中後,蘇嬌虞徹底暈倒,高燒數日,醒來後因為恐懼不安,忘掉了被擄走以及被擄走前後發生的事情,只留下對密室牢籠的恐懼。

對于珍愛女兒的殷國先王後而言,蘇嬌虞忘掉被擄走的記憶比一直害怕恐慌要好,于是殷國先王後不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怕刺激到女兒,今後也沒有提帶蘇嬌虞回昭國探望祖父祖母的事情,生怕到達昭國邊境會讓蘇嬌虞想起被關起來的可怕記憶。

蘇嬌虞也忘了自己曾被母親帶着前往昭國,更忘了與她一起關在牢籠裏的人質小孩是什麽人,只是隐約覺得那小孩最終應當是無恙。

蘇嬌虞未回想起這段記憶前,總以為是母親最後派人解救了她與那個人質小孩,所以她才會覺得小孩與她最終都安然無恙。

現在一切了然,蘇嬌虞心底會認為小孩安然無恙,是因為把他們關起來的歹人不是旁人,正是小孩的母親華真妃子,那小孩是華真妃子的孩子,季歸褚。

“......”

腦袋的疼痛不斷,蘇嬌虞吃力地睜開眼,頭頂簾帳映入眼中,夾雜着藥味的檀香輕輕撲進她的鼻尖,透着靜雅安閑。

蘇嬌虞猛地坐起身,翻湧的被角差點打翻旁邊幾案上的醒酒湯。

記憶裏擄走她的女人是華真妃子,與她關在一起的小孩被稱為四皇子殿下,那個少年是季歸褚......

想通了一切後,蘇嬌虞有些恍惚。

原來,她身上的春雪蠱引是這般來的。

蘇嬌虞枯坐半晌,眸色幽幽。

那季歸褚知道幼時與他關在一起的小娘子就是她麽?

蘇嬌虞捏緊被角,想到,季歸褚既然知道她身上有春雪蠱引的事情,那他應當是已經查探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他肯定是知道幼時她與他被關在一起。

可季歸褚沒有告訴她,他只說她體內有春雪蠱的蠱引,無辜可憐說他需要與她多多親近。

對季歸褚隐瞞這樣的事情,蘇嬌虞心裏感到有點發悶。他為何不告訴她緣由呢?他是不信任她麽。

蘇嬌虞起身,心裏莫名煩躁。

她的腦袋有些悶痛,恍惚了片刻,接着餘光瞥見桌案上的醒酒湯,她一愣。

巧莺準備的麽?

蘇嬌虞走過去,端起醒酒湯。她不住回想被關起來的那段記憶,于是蹙了蹙眉,心中想,季歸褚少年時候的模樣,可真是不讨喜,竟對小時的她那般冰冷,她那時難道很狼狽很髒麽?他竟如此嫌棄一個小姑娘,他太不可愛了。

蘇嬌虞喝了已經涼透的醒酒湯後,看話本歇了一會兒穩住翻湧的思緒,太後宮裏的人突然到四皇子府傳話,說太後想念四皇子妃了,想見一見四皇子妃與四皇子妃說些家常話。

若是往常,蘇嬌虞會猶豫一下,讓下人通報季歸褚,得了季歸褚的同意後她才會去應約。

但這次,蘇嬌虞直接跟着宮人進了宮,因想起季歸褚,她就心情不佳,暫時不想理會他。

另一方面,想起起被擄走的記憶後,蘇嬌虞對那個美麗的華真妃子産生了些微妙的打探心思,或是說,她有些想要了解季歸褚過去的事情了。

季歸褚是華真妃子的兒子,華真妃子居然把季歸褚關在密室裏,用了鎖鏈把他鎖起來,實在詭異。

且華真妃子在季歸褚身上下春雪蠱,又随便抓一個小娘子下蠱引,還讓她這個倒黴的小娘子用蠱引去勾引季歸褚,華真妃子的種種做法不像是要救自己的兒子,反而像是在試驗捉弄玩物。

聽到太後想要見她,蘇嬌虞下意識想,蒼國太後是年歲已高的老婦人,在蒼國宮殿待了許久,見證過華真妃子的事。

若與太後打探,應當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

蘇嬌虞打算試着去打聽一下。

華真妃子,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她對季歸褚做了什麽,為何對季歸褚那麽殘忍。

至于詢問季歸褚本人……季歸褚對華真妃子厭惡憎恨,在他面前提及華真妃子,只會讓他不快。

“……”

行走于宮道上,蘇嬌虞被宮人引着前往太後寝殿,路上,忽然有內宦過來,說他們殿下想同她說一些事。

聽到內宦稱殿下,蘇嬌虞升起了點警惕,是讨厭的太子還是讓人不舒服的三皇子?

然而,蘇嬌虞沒有想到,向她走來搭話的是不怎麽出現在衆人視線中的蒼國二皇子。

據說,這位二皇子看淡塵世紛争,早早剃發出家,皈依佛門。

蘇嬌虞眸中映出二皇子的模樣,男子一身袈裟,清清禁欲,他剃了發,臉頰輪廓、脖頸耳朵無發絲遮掩,全然露出,一片皙白。

男子眉眼有些深邃,看着蘇嬌虞,他雙手合十,默念了句什麽蘇嬌虞沒有聽清的話。

“二皇子讓小黃門攔住我,是要與我說些什麽呢?”蘇嬌虞感覺到二皇子對她沒有敵意,她禮貌地出聲問。

身穿袈裟的二皇子簡單地打量一眼蘇嬌虞後,迅速收回視線,透出些非禮勿視的态度。

二皇子向蘇嬌虞搭話,是因為二皇子知道這位四皇子妃是季歸褚的藥引。

曾經,贈與季歸褚念珠,告訴季歸褚他将會遇到一位藥引妻子的僧人,正是二皇子的師父,那時,僧人到達蒼國,被天子請入蒼國宮殿做法事,僧人見到四皇子季歸褚,目露慈悲,贈與四皇子一串年佛珠,點明他會遇到一位藥引妻子。

至于二皇子,二皇子當初只是與四皇子有些針鋒相對的不成熟孩子,遇到僧人後,二皇子忽然大徹大悟,拜高僧為師父,剃發出家。

現今,那位得道高僧已經圓寂羽化。

知道藥引之事的人少之又少,二皇子是蒼國皇宮中唯一知道藥引事情的人。

然而二皇子皈依佛門講究清淨,平時不願摻和皇室的紛争,所以他對此不聞不問,直到聽說四皇子莫名其妙娶了一個殷國三公主後,二皇子這才想起藥引的事情。

師父圓寂前曾囑托二皇子,待四皇子娶妻後,讓他需要努力撮合四皇子與四皇子的藥引妻子,如此這般,平息四皇子的血煞,減弱蒼國的血光之災。

季歸褚娶了妻子後,二皇子猶豫數月,不願摻和季歸褚的事。眼見四皇子的“将死之日”要至,二皇子還是遲疑,他本想遠離俗世,徹底放任不管,但多次念經,總會出現不詳征兆,這讓二皇子不得不開始重視起四皇子與四皇子妃的關系。

四皇子妃平日只待在四皇子府,或是在青晏學堂上課,二皇子不方便見。

今日,聽說太後召四皇子妃入宮,二皇子終于有了機會見蘇嬌虞。

于是,二皇子讓小黃門在宮道上喚住蘇嬌虞。

“二皇子?”蘇嬌虞見二皇子發愣,她擡手,在二皇子眼前輕輕晃了晃,二皇子一下子看到小娘子手腕上的琥珀念佛珠,這念佛珠就像在提醒二皇子,他要完成師父留下的囑托,好好撮合四皇子與四皇子妃。

壓下心裏翻湧的思慮後,二皇子溫和出聲:“四皇子妃,吾讓小黃門喚住您,是想向您詢問一些與四弟有關的事。”

“我夫君的事情?”蘇嬌虞遲疑,不知道這位二皇子是不是也是季歸褚的仇人。

二皇子立馬急急說,有些手忙腳亂,“莫要多慮,吾不是要詢問政事,吾只是想關心一下四皇子妃與四弟相處是否友善。”

聽到二皇子的話,蘇嬌虞歪頭,這位二皇子是來特地關心他弟弟與弟妹的感情麽?

“吾、吾沒有惡意,吾、”二皇子與小娘子對視,有點緊張,他要怎麽說他只是想關心一下四弟和弟妹的感情,想撮合他們呢?

二皇子支支吾吾。

“殿下莫要着急。”蘇嬌虞說。

二皇子緩了緩心神,別開視線,小心地問了些瑣事,比如四弟與你經常出去游玩嗎?四弟跟你待在一起的時間久麽?

蘇嬌虞覺得,二皇子雖然說話有些八卦,但二皇子說話溫溫和和,似乎是個很溫柔的人,與他相談,如沐春風,所以蘇嬌虞挑着問題回答了他,無傷大雅。

因回憶起年少時與季歸褚一起被關起來的記憶後,蘇嬌虞今日心情紛亂,與二皇子談話,聽到他溫和沉穩的嗓音,蘇嬌虞心裏的紛亂稍微散了些。

重要的在于,二皇子是來詢問她與季歸褚的感情,蘇嬌虞不正是因此感到些心煩嗎?可謂是瞌睡了有枕頭,所以蘇嬌虞把二皇子當做解決心煩的道具,與他多聊了一會兒。

說話間,蘇嬌虞出神想,二皇子皈依佛門,所以他說起話來才這般讓人感到安寧嗎?看來,以後她也要找幾本佛經看一看,當季歸褚的行為讓她不悅時,她就可以拿幾本佛經讀一讀,轉移注意力。

蘇嬌虞與二皇子閑談了半晌,說着說着,蘇嬌虞察覺到二皇子似乎是想打聽什麽,但是有些遮遮掩掩,所以蘇嬌虞聽得雲裏霧裏,只聽到他說什麽藥引,蘇嬌虞疑惑問:“是宮裏禦醫研制的新的藥引麽?”

二皇子頓了頓,若有所思唔了一下,說:“既然四弟還不知道,那吾不好多說,最後還是讓四弟親口告訴你為好。”

蘇嬌虞眼皮微跳,也就是說季歸褚又瞞了她什麽事。

她皺了下眉,心裏又郁悶了。

因心中又感到郁悶,蘇嬌虞繼續同二皇子聊了片刻,閑談一些佛經的事。

蘇嬌虞只是想短暫地利用一下二皇子,想借二皇子平複她內心的煩擾,并無任何多餘的心思。

但在不遠處瞥見她的季歸褚眼中,蘇嬌虞與二皇子談話許久,顯得十分古怪刺眼。

且二皇子氣質溫雅,是真真正正的溫潤郎君,剃發出家後,二皇子身上更有一種青蓮般沉雅的氣質,溫和如暖陽。

蘇嬌虞面容嬌嫩,站在二皇子身旁,乍一看,也算是般配。言語交談間,小娘子下意識對二皇子勾起了些笑。

季歸褚抿緊唇線。

她怎能與二皇子相談那麽久。

蘇嬌虞不知道,季歸褚幼年時,華真妃子常常将他與二皇子做比較,讓季歸褚去學二皇子的溫雅氣質,好讓季歸褚更讨天子喜歡一些。

所以季歸褚煩透了二皇子。

此時蘇嬌虞與二皇子相談甚久,季歸褚心中醋意翻湧。

“啊啊啊!狼!!”蘇嬌虞與二皇子身旁的內宦忽然驚聲大喊,吓得屁滾尿流。

一只雪白的狼突然沖出,揮舞着利爪,直接打散了蘇嬌虞與二皇子。蘇嬌虞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到跑出來的雪狼是阿雪,她有些驚喜。

阿雪乖乖走向蘇嬌虞,讨好似的在她面前伏下身軀。

小娘子摸了摸雪狼的皮毛,“阿雪,我夫君終于肯放你出來啦?”

另一邊,二皇子臉色煞白,驚魂未定,瞪大眼睛看向來人,語氣微抖,“四弟、你怎麽在此?”

“我來見我的皇子妃,二哥有何需要驚訝的。”季歸褚微笑,他的聲音溫和,臉上的笑也是溫和,從表面上看,當真是一位溫潤郎君,然而他眸色幽冷,翻湧着怒意。

二皇子看到季歸褚眼底的殺意,同為男人,他察覺到季歸褚的醋意,他這個四弟性情偏執,最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了。

可二皇子其實是想撮合四皇子與四皇子妃的。

二皇子生怕好心辦壞事,耽誤了季歸褚與蘇嬌虞的感情,忍住在季歸褚面前哆嗦發抖的害怕,二皇子為難出聲:“四弟,事情并非你所想的......”

“我自然相信我的皇子妃。”季歸褚冷冷打斷二皇子的話。

二皇子吶吶,只得低頭,感到些許尴尬,不再言語。

蘇嬌虞摸了摸阿雪的毛,她抿了下唇,心想二皇子對季歸褚似乎并沒有敵意。

從二皇子的言語中,二皇子似乎還想撮合她與季歸褚呢。

蘇嬌虞想,那她還是勸一勸罷,讓夫君少一個敵人,自然是好的。

于是蘇嬌虞溫溫說:“夫君,其實我是與二皇子聊了一些你的身體……還有佛經,真的沒有什麽。”

蘇嬌虞出聲後,季歸褚的手垂在腰線兩側,他兩睫顫了顫,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于激動,他在小娘子面前僞裝溫潤公子,應當寬和對待小娘子的事情才對。

但只要想到她與其他人笑着說話,他心裏針刺一樣,連帶着呼吸都泛起疼痛,病弱的臉愈發蒼白。

季歸褚的嗓音變得落寞,就像受了莫大委屈,“小娘子......”

蘇嬌虞微頓,看向季歸褚。

“四弟,我、我便不打擾你與四皇子妃了。”二皇子見這一男一女變得氣氛暧.昧起來,他臉紅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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