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乾承帝依稀聽到那喊聲時,手已經解開了宛嫔的腰帶。

只是聞聲,他手上的動作便是一滞,随即轉頭朝外看去。

宛嫔此時已經臉頰緋紅嬌喘吐氣,身體如水蛇般纏在乾承帝身上,聲音都帶上了魅色,“陛下——”

宛嫔在西番學的當然不止是舞蹈。

可是乾承帝卻笑着輕拍了拍宛嫔的臉蛋,随**住她的手腕将之從自己胸膛拿下。

他從宛嫔身上起來,徑自朝外走去,身上衣袍還不曾拉上,氣息卻已然變了。

宛嫔獨自一人留被在殿內,體內燥熱還未平息,臉上卻露出陰霾。

她沒有想到,事情竟會在這種時刻功虧一篑。

只是想到兩人剛剛的纏綿,宛嫔露出含羞笑意,又重新鼓起了鬥志。不要緊,陛下是喜歡她的,只要今日能夠将陛下留下,她便還有機會!

這麽想着,她快速整理身上的衣衫,想了想,竟又将鞋子脫去,便輕快地如一只胡蝶般赤足走了出去。

乾承帝來到主殿時,外面的人已将常小歲帶了進來。

常小歲此時灰頭土臉,額頭磕出了血,身上的衣服全是灰,還有不少腳印。

他顫抖着身體趴到地上,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手上。

那是個破爛及至散架的草編娃娃,娃娃身上的衣袍上也沾了塵土,甚至印有半個腳印。

“陛下——他們要将奴才綁起來,還上來就搶!奴才、奴才該死,奴才沒有保護好主子,奴才該死——嗚嗚嗚——”

乾承帝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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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嫔快速理好衣衫走出來,來到他身邊。

聽到常小歲控訴,她頓了頓,才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似的輕聲問道:“怎麽了?”

被控制起來的幾個行兇小太監中,一個年紀略大點的趕緊辯解道:“回陛下,奴才幾個原本是要領他進來的,可是他手上一直捧着個盒子,又不許看。奴才們怕他是想對陛下不利,這才想将他綁起來再做打算的。”

宛嫔聞言,卻十分明智地并不插話,反而看着地上那髒兮兮的人偶道:“這是什麽?”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宛嫔瞧了眼乾承帝的臉色,又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破人偶,想了想,便朝那人偶走了過去。

看着那一身狼狽的小太監臉上露出的警惕神色,宛嫔甚至露出了淡淡笑意。

可就在這時,那人偶卻在沒有任何人碰觸的情況下,忽然動了!

宛嫔唬了一跳,差點叫起來。

随後她穩下心神,卻見那醜東西搖搖晃晃坐起來,左顧右盼了一下,竟就朝着她這個方向爬了過來。

宛嫔吓得腳指尖都蜷縮了起來。

可她很快就發現了陛下身邊的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她腦中靈光一閃,剎那間便明白了怎麽回事,随即她就冒出了一個主意。

只見宛嫔站在大殿中央,卻是忽然覺得十分有意思般,輕笑了一聲。那雖只是個簡單的笑聲,卻聽起來千回百轉,婉媚動人。

随後,她便像個孩子似般,天真地擡起了一只腳,朝那個正在艱難爬動的又髒又破的人偶伸了過去。

那足上的皮膚白得像是能透光,足尖的玉趾卻隐隐露着些天然的粉嫩,尤其在那黑乎乎的人偶的映襯下,就顯得格外的誘人,幾乎讓人垂涎欲滴,想一口含進嘴裏。

有些個太監侍衛已經滿臉羞紅地低下了頭。

那足尖随後便伸到人偶面前,還俏皮地挑了挑拇指。外人看去,她就像是在引逗人偶。

“可憐的小東西,到姐姐這裏來。”

那聲音,幾近魅惑。

人偶停了下來。

它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又看向皇帝。

此時乾承帝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朝這個方向看着,不知是在看人偶,還是在看宛嫔的腳。

人偶又重新看向女人,像是在打量對方。

宛嫔勾唇笑,笑得讓人耳朵發熱。

人偶卻忽然垂下腦袋,上半身往後縮了縮。

宛嫔卻并不在意,只再次伸腿,想要用腳趾挑動那人偶。

見此,人偶卻雙手支撐地面,努力扭動上半身想要躲開。

可是它現在一條腿幾乎沒了,站不起來,坐在那裏又壓住僅剩的那條腿,導致無法移動,根本避不開宛嫔的挑逗。

它只能努力用手支撐地面,繃緊了全身,努力往反方向極力拖動自己的身體,可它好不容易拉開的一點點距離,對于人類來說卻又小得完全可以忽略。

它的拼命掙紮,顯得十分的徒勞又可憐。

就在這時,它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雙手舉過頭頂,摘下腦袋上的歪歪戴着的小皇冠,用力砸向了宛嫔的腳。

寂靜的大殿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細小又模糊的聲音——“走開”。

宛嫔面色一變,露出厲色,腳上不由便用上了力氣。

下一瞬,大殿中便響起一聲凄厲的尖叫。

“啊——”

跪着的小太監們被驚叫唬了一跳,一直垂着的頭下意識擡起來一瞟,随即便被吓破了膽。

只見剛剛那只能夠讓他們臉紅心跳的腳,此時卻正被另一只穿着黑色帶金繡紋的鞋子狠狠踩在腳下,那腳不僅踩着,還使勁碾了碾。

耳尖的甚至在慘叫中聽到了清脆的骨裂聲。

那聲音,聽得其他人都不由縮了縮腳趾。

只是慘叫也沒能持續很久,幾個在殿內伺候的太監立馬上前,捂住了宛嫔的嘴。

直到乾承帝的腳從宛嫔的赤足上挪開,太監們才将宛嫔拖到了一邊。

乾承帝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緩緩蹲下身,朝那人偶伸出了一只手。

那人偶卻沒有一絲猶豫地,立馬傾身撲了過去,牢牢抱住了乾承帝的大拇指。

不過估計是之前混亂帶來的後怕,它依舊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着。即便渾身髒兮兮的又快散架了,卻還是讓人看着心中生出萬分憐愛。

乾承帝幾乎是下意識地收攏了五指,又用另一只手蓋在人偶的背上,垂眸輕輕撫摸着。

直到感受到掌心的顫抖逐漸平緩下來,乾承帝才停下動作,随後旁若無人地擡腿往外走。

此時,聞弛小心依偎在那巨大而溫暖的掌心,作出全然信賴的姿态,眼睛卻透過指縫,看向那個剛剛還嬌豔如花朵般的女人。

如今,她正被幾個太監壓趴在地上,後面的一只腳扭成了可怕的角度,口中塞着不知哪兒來的汗巾。

她臉上淚痕沾着灰塵,狼狽不堪,眼中的不甘與瘋狂的嫉恨卻如有實質般投注到聞弛身上。

聞弛看着她,心中卻意外地平靜。

他與她無冤無仇,今日卻只能拼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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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聞弛便看到了這場他親手制造的鬧劇,其最終的目标——他的制造者。

老頭被叫來修複他,聞弛也終于能夠再次近距離觀察老頭的編制手法,并且讓常小歲找機會留下了對方的工具箱。

那裏面有他千方百計想要拿到的東西——須臾草。

只是他沒想到,為了拿到這東西,差點要了他的命。

他有想過照顧他的小太監會受懲罰,也想好要為他們求情。

可他沒想到那個新受寵的宛嫔會插上一腳,又落得這樣的下場。

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是整件事情下來,聞弛自己心裏也很不舒服。

于是晚上,聞弛就有些蔫蔫的。

這時常安卻一臉笑意地進來了。

“陛下,禦用監的東西做好了。”

聞弛擡頭看去,發現對方身後的兩個小太監正扛着一座半米高的木質小屋進來。

這怎麽形容呢?

聞弛看着,覺得這東西非常像現代小孩子玩的玩偶屋。

那屋子有兩層,中間是個小花園。

房子有正屋三間,東西廂房各一個大間,裏面擺滿了各種家具,甚至是**架上的擺件都一樣不缺。

看起來像是一座真正的小院。

唯一不同的是,它的每個房間都只有一半,外人可以完全毫無遮擋地看到裏面的一切,甚至可以随意伸手進來擺弄。

聞弛實在有些驚嘆于這皇帝的童心。

這可是連他六歲的小侄女都不屑于再玩的東西。

聞弛今天興致不高,被放入這個小院之後,他也只是随便逛了逛。

不過随後他便發現,屋內的所有東西都是按照實物尺寸完美縮放,卻完全不影響功能,甚至連支筆,都毛刷俱全,似乎拿起就能用。

走到院中,種的樹和花草都是活的,水池裏竟然還有一點點大的魚。

真的是太難得了。

于是晚上,他便纡尊降貴地睡在了這個屋子裏。

那套小院子被放在了龍榻床頭的矮幾上,乾承帝站在那裏又看了會兒,确認小東西睡下了,他才上床歇下。

只是半夜,他卻被一陣斷斷續續的窸窣聲吵醒了。

那聲音其實很輕,只是乾承帝的覺淺,才能在睡夢中聽到。

他睜開眼,朝簾外看了一眼,便起得身來。

果然,那座木質小屋中,躺在架子床中的小人偶,在睡夢中不知為何腳時不時抽搐一下。

仔細聽,還能聽到十分細小的呼氣聲中,夾雜着偶爾幾聲急促喘息,像是被驚吓之後的吸氣聲,抑或是低聲的抽泣。

乾承帝在那裏站了好一會兒,連值夜的宮女都開始猶豫是否要上前時,他終于伸手,将那人偶抓了起來。

随後他将人偶放在枕邊,手輕撫着對方的背後。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那抽氣聲的頻率越來越低,乾承帝也合上雙眼,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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