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渣男當然不會真的只會口花花。

他還喜歡戰争。

在朝堂上再一次看到渣男讓人拖出去一串反對的大臣,聞弛就知道渣男發動戰争的決心,是沒人能阻止得了的了。

聽那些大臣的意思,是那叫荷度的國家的軍隊,在豐朝邊境劫掠了幾次豐朝的商隊,只要警告一番即可,沒必要興師動衆。

畢竟乾承帝親政只有十年,中間接連幾年四處征讨,去年又是屠了西境十三城。即便無數助農興商的政令,帶來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興盛,但是豐朝如今也僅是能夠喘口氣而已。

可是乾承帝想要的卻是對方滅國。

看着乾承帝眉頭都不皺地連殺了幾個大臣,完全聽不進任何勸誡的樣子,聞弛覺得乾承帝不像是在治理一個國家,反倒像是在玩一個刺激的游戲。

只要能玩得高興,游戲的結局如何他都不關心。

就在此時,一個胡須全白的老臣,滿眼是淚地看着乾承帝,最後卻還是挺胸,站到了那顯然是要被拖出去的那一行列。

聞弛都忍不住為這些人嘆氣。

在這種人手底下幹活,真的是命不好。

眼看着乾承帝揮手,魏尹就要帶人上前拖人時,坐在狗皇帝肩上的聞弛,終于忍不住伸手狠狠撓了他的脖頸肉一下。

“嘶——”乾承帝一個沒注意,被聞弛撓出了兩道細細的血痕。

他伸手捂住傷口,一臉懵逼地看向聞弛,不明白自己又哪裏惹到他了。

聞弛面無表情與他對視,伸出帶血的左手,對他比了個中指。

随後他幹脆跳下他的肩膀,潇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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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他既阻止不了,便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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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曹大人全須全尾地回到家中。

到處裹着素白的曹府中,已經披麻戴孝的幾個兒子看着他,也都滿臉茫然。

“爹——”大兒子趕緊上前扶住馬車上下來的曹大人,“您怎麽——”

曹大人知道兒子想問的是,他怎麽沒死。

可他也是一臉莫名。

他今日出門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就戮的準備的,也是他下令讓兒子們披麻戴孝來應他的屍首的。

但今日,陛下竟少見地放過了他們。

明明他已經看到魏都督帶人上前了,最終卻還是退下了。

雖然想不明白,曹大人卻還是搖搖頭嘆了口氣。

都是一樣的。

只要陛下不改主意,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他曹魏颍的命,遲早還是要還給陛下的。

乾承帝當然不是因為看出了聞弛的不滿,才放過曹大人那些人的。

只是被撓了一下之後,他心情莫名變好,就暫時不想殺人了而已。

要是讓聞弛知道了乾承帝的內心,估計非常樂意撓得他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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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人偶小吉求救成功之後,它好像就認準了聞弛,經常偷偷溜到永乾殿或者理政殿找聞弛玩。

聞弛搞不清這東西到底是什麽,更不知道這個萌娃外表下的軀殼裏,到底藏着一個什麽樣的靈魂。

而且他也不想讓對方的主人知道,他這個人偶也在研究制作人偶。

就像科幻片裏的人類制造機器人,他們會因為機器人聽話又好用而感到滿意。

但是如果看到機器人會憑借自己的意志,獨立制造新的機器人,那恐怕就只有恐慌了。

所以他對那小娃娃總是愛答不理。

反倒是乾承帝,由于聞弛最近癡迷于研究人偶,乾承帝閑暇時無聊,卻不去找那些新進的宮妃,反而拿溜進來的小吉打發時間。

那小吉似乎真是天真爛漫的性格,每天被乾承帝逗得咯咯咯地笑,還拿自己從不知哪裏挖來的小蟲子吓聞弛。

聞弛被他們倆煩得只想躲起來。

宮裏的其他人卻像是聞到了腥味的貓,有一部分人逐漸聚攏到了小吉身旁。

這日聞弛從偏殿的玩偶屋裏精疲力竭地出來,卻看到一群永乾殿的宮人追在一個嘻嘻哈哈笑着的三寸小人身後,一個個焦急喚着“小吉主子您慢點,小心腳下——”。

常小歲站在殿門口卻是一臉憤憤,“什麽小吉主子,這群見風使舵的玩意兒!”

不止如此。

聞弛眼尖地發現,那小吉的身上已經不是原先簡單的上下裝的可愛衣裳,而是一層層裏裏外外套了好幾層,上面繡了各色花紋,精致腰帶上還挂着不少小物件。

其中一個小鈴铛,在它跑動時鈴鈴铛铛地響着,分外惹人喜愛。

這一看就是狗皇帝的品味。

聞弛面無表情來到永乾殿偏殿巡視了一番,倒是不曾看到不屬于他的小物件。

乾承帝見聞弛終于從他的小房子裏出來,更是高興。

他立時放下手中的筆,走過來将聞弛托到掌心裏笑着說道:“朕正尋思着,到底是要好好獎賞禦用監,還是給他們點教訓嘗嘗呢!”

聞弛挑眉看着他。

乾承帝從聞弛臉上看不出表情,卻忍不住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聞弛的胸口,不滿地嘟囔道:“你喜歡那小屋子,朕自是高興。可你也不能十天半個月地蹲在裏面,都不搭理朕啊。”

說着,都似用上了撒嬌的口吻。

這幾天聞弛用了自己能夠想到的所有不同的編制方式,制作人偶。

也始終沒有成功。

他倒也是沒有想到,自己在裏面花了這麽久時間。

不過聞弛不吃對方這一套,小爪子“啪”一聲,打掉了對方還在自己胸口不停揉動的鹹豬手。

他還待說什麽,外面常明卻走了進來。

“陛下,顧婉儀來接小吉了。”

乾承帝見此,卻是将聞弛放下,讓常小歲帶進次間。

聞弛正好也不想與這個姓顧的多接觸。

次間是乾承帝日常起居的地方,與正間之間沒有牆壁格擋。聞弛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那顧婉儀進來之後,乾承帝讓人将小吉找來,又與顧婉儀和顏悅色地聊了起來。

聊天的內容無非就是些家常話。

可乾承帝那樣子,聞弛卻實在少見。

他見過他兇惡殘忍地下令殺人的樣子,也見過對方賤兮兮痞壞的樣子。

可此時,對方坐在那裏,垂眸笑語,眉眼都是帶笑的,竟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身上看不到一絲平日裏的戾氣。

聞弛深吸一口氣,再輕輕吐出。

常小歲站在他身後,臉色也很不好看。

顧嫔升婉儀,聞弛是知道的。

上次顧嫔受太後為難,為了安撫她,乾承帝就又給她升了品級。

可是有些事情,聞弛是不知道的。

“據聞,那次顧婉儀之所以觸怒太後,是因為太後娘娘問及了小吉的事,吩咐顧婉儀将小吉送去把玩。”

常小歲将這段時日打聽來的事情,在聞弛耳旁悄聲說給他聽:

“顧婉儀見形勢不對,說什麽都不肯承認小吉的存在。宮裏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卻睜眼說瞎話否認,這明晃晃是在打太後的臉,所以才受了那麽些罪。

“這段時日您在忙,那小玩意兒日日來尋您,不見您便故意哇哇大哭引起陛下的注意。它那主子更是三不五時,明面上說是來接,暗地裏不知對陛下使了多少眉眼,竟是讓陛下對她越發寵信,現已能與陛下時不時聊上許久了!”

聞弛這才知道,那顧婉儀竟是搭了太後那架逆風梯。

顧婉儀愛護小吉,估計觸動了皇帝內心的某塊地方。

現在她似是全力以赴地在這方面使勁,愣是将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快要揉成繞指柔了。

啧,麻煩!

如果顧婉儀只是自己一個人,聞弛才不想管她要怎麽勾搭那狗皇帝。

可她偏偏帶來了個人偶作踏腳板——

在此期間,那顧婉儀朝這次間偶投來的目光,卻也只看了常小歲他們幾眼。就像之前在理政殿前的廣場上一樣,那顧婉儀從始至終沒有看過聞弛一眼。

與宮裏的其他人不同,顧婉儀完全無視了聞弛的存在。

聞弛這日下午生生看了外面兩個男女眉來眼去許久,可那皇帝不知怎麽想的,竟始終沒有成就好事。

最後依舊客客氣氣讓人将那顧婉儀送走。

晚上還硬生生将聞弛留在了枕邊,貼在他身上嘀嘀咕咕地說着自己這幾日是如何孤枕難眠、枕衾凄涼、對他思念難耐、夜夜難眠。

“郎君,你切切不可負了奴家啊——”

說着說着,他竟然就唱出來了!

也不知道這段時間都看了些什麽玩意兒!

聞弛滿臉黑線地往他臉上撓了下,聽到意料中的呼痛聲,聞弛才磨磨爪子,心滿意足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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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被狗皇帝鬧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醒來聞弛就有點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無法,乾承帝只能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去上朝了。

聞弛過了一會兒才起來,讓常小歲給他穿了衣裳,期間他又打了兩個呵欠。

一個人托腮琢磨了一會兒,聞弛爬進狗皇帝枕頭下,從裏面掏出了個小荷包。

拿出一個黑乎乎亮晶晶的小石頭,他自己脫了衣裳往背後塞了進去。

然後他倒頭又睡了一覺。

一覺睡到下午,聞弛起來才覺精力滿滿。

有精神了,他也有心情給狗皇帝找茬了。

帶着常小歲為首的一群小太監,聞弛溜溜達達來到理政殿。

可是他還沒走近,就看到一群宮女太監貼在理政殿門外,縮手縮腦地朝裏面小聲喚道,“小吉主子快出來,這兒不是能随便玩的地方——”

好好一個論政的地方,竟成了個菜市場。

那群太監宮女緊接着便也看到了常小歲一行人。

這群人立馬讪讪,縮立在一旁不敢吱聲。

可聞弛卻還是聽到了理政殿裏傳出來的尖細笑聲。

“哈哈哈——駕駕——”

聞弛拍拍常小歲氣得發抖的手,讓他将他送進去。

随後他便看到那理政殿內,大臣們在一旁依舊肅穆讨論着什麽。可在大殿左側,一個小人騎在一只毛茸茸的小雞仔背上,拉着栓在雞仔嘴上的小缰繩,正在殿內四處亂竄。

那小雞仔似是受過訓練,既不反抗,跑得也是慢悠悠的,身上馱着的小人一颠一颠的,在清脆的鈴铛聲中咯咯咯直笑。

那紅撲撲肉嘟嘟的臉蛋,配着五短身材,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而那小雞仔時不時還要在地上拉上一坨粑粑,但殿內的其他人都像是看不到、聞不到似的,不當一回事。

乾承帝更是笑眯眯托着下巴朝這處看着,似是覺得十分有趣,簡直樂在其中。

狗皇帝,昨晚說的都是假的!

聞弛冷哼一聲,瞥了眼侍立在一旁的魏尹。

他将頭扭向魏尹,魏尹立馬會意,笑着上前行禮,伸手想要接過聞弛屁股底下的坐墊。

聞弛卻不待他接過,就款款從墊子上走了下來,而後一屁股坐到了魏尹的手心中。

魏尹的手上一頓,随即才穩穩端住了。

狗皇帝見聞弛進來,也立馬坐直身體,放下手中拿着的筆,正要站起來接聞弛。

卻見聞弛壓根不搭理他,爪子朝理政殿的次間指了指。

魏尹猶豫了下,看了眼乾承帝的表情,才将聞弛送到了次間。

聞弛坐在魏尹的手心中,發現對方的手掌也跟狗皇帝差不多,到處都是繭子。

他靠在魏尹拱起的拇指指根的厚肉處,翹着腳一手搭在對方的拇指上,姿勢十分惬意。

到了次間,他似是非常滿意魏尹的手掌,不願意下來也就算了,還将腦袋都枕在了魏尹的拇指關節上,舒服地蹭了蹭。

嘴裏還像只靥足的小貓,發出輕輕的一聲“嗯~”。

魏尹當場僵立在那裏。

乾承帝在他身後,像是個捉奸在床的丈夫,臉色青黑。

這還不算完。

聞弛讓常小歲搬來了自己的幾個衣櫃,挑挑揀揀找了件還算滿意的,便讓魏尹給他換。

乾承帝氣鼓鼓坐到一旁,見狀還想上前來伺候,聞弛一個爪子過去,撓得狗皇帝只能讪讪退下,目露兇光地看着魏尹玩上了他最愛的游戲。

聞弛見狀,冷笑一聲。

狗皇帝見狀,立馬狗腿地端過來的飾品盒。

聞弛瞥了他一眼,随後小爪子漫不經心地從裏面挑這揀那的,卻好像一件都沒看中。

他有些不耐煩地輕輕“啧”了一聲,低下頭,好像這時才看到一起跟進來的小吉。

聞弛在魏尹掌心趴下來,歪着頭看着下面一蹦一蹦、像是也想上來的小玉人。

聞弛笑笑,朝小吉點點手指,常小歲立馬将小吉捧到他面前。

小吉以為聞弛終于願意跟他玩了,高興地想從常小歲的手掌蹦到魏尹處。

聞弛也朝對方伸出了手,似是要接他過來。

看起來好一副相親相愛的場面。

眼見着兩只手就要接上時,誰知下一刻,聞弛的手卻忽然方向一變飛速伸向小吉腰間的小鈴铛,狠狠一把拽了下來!

聞弛的爪子做的鋒利,那腰帶一下子就被拽斷了,小吉更是被他拽得差點從常小歲手中掉落去下,吓得尖叫連連。

那玉娃娃哭唧唧趴在常小歲手上,面色慘白,直發抖。

那樣子,若真是個人,聞弛都覺得對方能落下豆大的淚水來。

在聞弛感嘆着的同時,周圍的人卻被他的舉動驚着了。

聞弛對小吉的哭聲充耳不聞,慢條斯理重新在魏尹掌心坐下,饒有興致地把玩手中的鈴铛。

那鈴铛做得精致,原本體積就小,裏面一個套一個地,竟是又套了好幾層。

最重要的是,那鈴铛渾然一體,聞弛竟是沒找着接口處。

也不知道那工匠手到底有多巧。

笑眯眯地欣賞完,聞弛十分自然地将鈴铛遞給魏尹。

魏尹接過,想了想,才小心系到了聞弛的腰帶上。

見此,聞弛滿意地摸了摸魏尹的手指,随後他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呵欠,卻扭身朝魏尹張開了雙臂。

這個動作魏尹很熟悉。

有時候這小主子闖了禍,或者心情特別好的時候,抑或是困了想睡覺,就會對陛下做出這個動作。

随後陛下便會十分高興地将它捧起來,放到自己脖頸間,任那小人在那裏又摸又蹭地撒嬌。

這對陛下來說,往往是一種讨好或者嘉獎,且獨屬于他一個人。

就算是最常伺候在小主子身邊的常小歲,據魏尹所知,也是沒有此殊榮的。

可是現在——

魏尹站在那裏,好一會兒,才緩緩将手遞向頸間。

常小歲也呆立在那裏,此時才感覺出不太對勁。他瞪大了雙眼,張着嘴愣愣看着魏尹的動作。

眼看着他小主子張開的雙手就要觸碰到魏都督的脖子,機敏的常小歲卻已經吓得汗毛都立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只手猛然竄出,狠狠掐住了魏尹的手腕!

耳尖的常小歲甚至能夠聽到,那手腕骨骼發出的輕微脆響。

那只手的主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夠了!”

随後一把奪過聞弛。

常小歲被吓到雙腿一軟,就跪倒在地,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就是魏尹,也低頭緩緩跪下,沒有一絲辯解的意思,沉默得像是一座山。

乾承帝拿到聞弛之後,像是一個生怕被奪走玩具的小孩,捧着他便趕緊跑回主間的禦案後。

此時閣臣們還在商讨着如何處理與荷度的關系。

他們現在不敢明目張膽反對皇帝挑起戰事,便只能迂回地旁敲側擊。

乾承帝不耐煩看他們打擦邊球,便只捧着聞弛看。

聞弛被狗皇帝搶回之後,卻也不吵不鬧,只沉默地一聲不吭。

他扭過身體,拿屁股對着那人,面朝外不知看着什麽。

不用回頭,他也能感覺到背上的淩厲視線。

回想起剛剛被他抓在手心時,感受到的對方手心的微顫,顯而易見,狗皇帝的不悅不是裝的。

這當然是好事。

聞弛勾唇冷笑,卻愣是不回頭看一眼。

乾承帝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兩個人就僵持在那裏,誰也不願意先開口。

底下的朝臣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氣氛僵硬,皇帝也心不在焉,便愉快地當做他已默認,替他悄悄決定了幾個事項。

随後所有人十分有默契的攜手離開,平日裏因政見不同而鬧得十分僵的關系,竟像是不存在一樣。

果然有了共同的敵人之後,原來的敵人也是可以化為戰友的。

這些人高興了,上座的兩個人卻依舊僵持着。

只聞弛似無意識地摸向腰間,被不小心碰到的鈴铛發出的脆響在殿中回蕩。

聞弛垂眸,心想若是狗皇帝再不示好,他就要想辦法找個□□下來了。

就在這麽想着時,他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随後一股溫熱逐漸輕輕貼在了他的身上。

那樣炙熱到發燙的溫度,以及不停沖擊着他敏感耳側的呼吸,讓他忍不住顫了顫。

随即,男人低沉的聲音鑽入耳中。

“朕知道錯了——”

那聲音嘟囔着,帶了點平日不曾有的軟糯,外加幾分委屈。

他還委屈上了!

見對方終于服軟,聞弛忍不住勾起唇角。

随後他便扭身張開手臂抱住對方的脖頸,臉貼在對方最柔嫩的皮肉處撒嬌般地蹭了蹭。

但緊接着兩個爪子卻狠狠用力,指尖甚至刺入了男人的肉裏,沁出滴滴血珠。

可男人卻始終一聲不吭,只放松呼吸,不斷輕蹭着那小人,像是一只溫順的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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