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人說着,便再次挑動自己帶着鈴铛鏈條的手指,無聲的波浪随即朝乾承帝襲來。
聞弛的腦袋炸開一樣的疼,而乾承帝卻已經無力地捂着胸口,靠着草垛緩緩跪了下來。
“哈哈哈——這是誰出的好主意,竟能将一代帝王掌控在手心,過瘾,實在過瘾!”男人得意笑道。
女人也興奮得提高了音調,“那人也太過愚蠢了些,竟就如此沒有一點掩飾地将這東西放了出來。如今它落到了我們手中,這天下,不就成了我們的了嗎!”
“蠢貨!”男人卻冷哼一聲,“誰知道那人做這東西的時候,有沒有留後手。用,我也只用我自己做的。只要将這東西細細拆了,仿造一個又有何難?”
說着,男人手中的鈴聲卻越搖越烈。
乾承帝“嘔”一聲,吐出一口又一口血肉模糊的東西。
女人聞言卻從身旁口袋中掏出了一把猩紅的**,“大哥說得是,讓我來看看這東西到底是怎麽做的!”
說着就朝乾承帝走了過來。
乾承帝似是實在支撐不住,捂住胸口的手一把撐在了草垛中,随後整個人緩緩倒了下去,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哀嚎,痛苦得一口口嘔血。
聞弛被一把杵進草垛裏的時候,還處于懵逼狀态。
他完全沒聽明白這兩個人說的是什麽,但是現在——
狗皇帝是幾個意思?
這種要命的時候,他做這幾個小動作,竟然不是用來想辦法自救的,卻是為了把他塞進了草垛裏?
他進草垛有什麽用?
他是能瞬間把這些草變成傀儡,像顧昭儀一樣撒豆成兵替他作戰啊?還是能夠用怒氣點燃草垛,燒死這兩個嘴賤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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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弛的爪子下意識狠狠抓在了乾承帝還來不及退出的食指上,在上面拉出了四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依舊無力回天。
他只能躲在草垛裏,通過其中的隙縫,眼睜睜地看着那女人将**插入了那個哀嚎着的男人的胸口——
那一瞬間,聞弛的腦袋有點炸。
他心裏甚至是有些怨恨的,狗皇帝死到臨頭,管他一個人偶做什麽?
他幹幹脆脆像抛棄那些下屬和小妾一樣,将他也丢掉不管他死活就好了。
何必還費盡心思、掩人耳目地将他塞進草垛裏藏起來?
這就算是救命之恩了嗎?
這不是在逼他出手嗎?
可是他一點都不想冒着生命危險去救這個狗皇帝。
聞弛面無表情地将沾染了乾承帝鮮血的手,輕輕捂在自己胸口,随後他默念着咒語,引動乾承帝身周溢出的靈,将它們引到自己身上。
巫蠱娃娃之所以能夠用來詛咒人,是因為它們體內被引入的是目标的一部分魂靈。這就将巫蠱娃娃和目标聯系在了一起。
于是兩者形成了同生共死的關系。
可是如果反向操作,其實還能夠轉移傷害,做成——替身娃娃。
也許是因為這具身體的原因,抑或是在靈魂飄蕩期間感知了什麽天地法則,聞弛在這方面特別靈通,幾乎是一通百通,立馬就知道了自己能做什麽。
當他感受到胸口的劇痛,眼前一黑暈過去之前,他心中還在想着,要是這一次他倆命大活下來,以後一定要讓狗皇帝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可是聞弛暈暈乎乎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卻悲憤地發現自己被抛棄了!
狗皇帝肯定還活着。
他鑽出草垛,發現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地面也十分幹淨,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時,他就确信自己是被抛棄了。
看那些黑衣人的嚣張做派,聞弛就知道這些人壓根不會做打掃現場的事。
而如果狗皇帝**,他的那些下屬又哪裏的好心情來清掃地面?
聞弛一邊想着,一邊憤憤地從草垛上爬了下來。
狗皇帝肯定是把他給忘記了,虧他還豁出性命去救他。要不是他命大,早就和這堆草垛一樣,成了別人家取暖的燃料了。
聞弛碎碎念着,卻三兩步跑到牆角,找了個小洞鑽了出去,打算找找回皇宮的路。
他還能怎麽辦呢?就算狗皇帝再沒良心,他也只能再找回去啊。
畢竟除了狗皇帝,他恐怕也很難再找到一個如此人**罵的飼主了。
只是這其中過程之艱辛,簡直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好不容易找到皇宮,聞弛鋒利的爪子也幫了不少忙,讓他能夠順利□□進去。
翻進宮牆之後,聞弛發現守衛的人多了不少,氣氛看起來十分凝重。
聞弛皺了皺眉,心裏有些擔心。
現在他不敢掉以輕心,只憑借着身高優勢,左躲右閃這種鑽洞鑽草叢。他知道宮裏不是所有人都盼着他好的,就是永乾殿裏,他能信得過的也只有常小歲。
直到好不容易鑽進永乾殿後院的狗洞裏,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不過随後他依舊一路躲着人往正殿去,路上他一直沒有看到常小歲幾人,他爬上樹躲起來觀察了一下周圍情況,卻看到常明送顧昭儀出去。
常明此時口中還安慰道:“昭儀無需擔心,陛下定會無事。”
顧昭儀雙眸通紅,說話都帶了鼻音,顯見是哭過的,只是現在聲音倒依舊還算穩,“大铛送到這裏即可,陛下身邊不可少了你,還請大铛仔細照看陛下。”
說着她盈盈就要屈膝拜下。
常明見狀立馬扶住對方,臉上表情竟意外地十分惶恐,“昭儀切不可再如此,這本是臣的分內事。昭儀出手除掉了那兩陰師,又親自救回陛下,您這禮,臣受之有愧。”
兩人又謙讓了一番,顧昭儀才帶人離去。
聞弛皺眉,猜測皇帝現在的狀況應該也不是很好。
好吧,那他就大人有大量,暫時原諒對方把他一個人丢下的事情了。
聞弛對于常明還是放心的,見顧昭儀離去,他正要從枝葉間探出身喊常明。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忽然從主殿跌跌撞撞跑出來對常明喊道:“師父——陛下醒了,常爺爺正喚您過去呢!”
聞弛聞言心中一喜,常明也不管小太監沒有規矩,快步便跑向主殿,竟一時沒有聽到聞弛的叫喊。
見狀,聞弛只能趕緊又躲進了樹梢裏,想看到個臉熟的再喊人。
沒過多久,聞弛就看到常明行色匆匆從正殿出來,腳步不停就帶人一大批人往外走,像是有什麽急事。
人多聲雜,聞弛知道自己聲音不足以引起常明的注意。
但他也不想再錯過,于是看看腳下的高度咬咬牙就要蹦下去。
可就在他要往下跳的那一瞬間,他的後心一痛,聞弛身體一僵,随後黑布兜頭罩下,他眼前一黑,便什麽也看不到了。
期間他意識還是清醒的,只是一動不能動。
等到重見光明時,看到的竟是顧昭儀。
聞弛這才知道,對方用了老辦法——紙人——将他**了。
可是她**他一個人偶是要做什麽?
心中正奇怪着,他便看到顧昭儀手中拿起了一把剪刀,聞弛心中立馬警鈴大作,可是已經為時已晚!
顧昭儀壓根不跟聞弛廢話,拿着剪刀就咔嚓兩下将他的兩條腿剪了下來!
聞弛立馬感到了腦袋針紮一樣的疼,一陣陣惡心上湧。
而随後,這種痛苦開始如指數般上漲,整個腦袋像炸裂了一樣,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拼命撕扯他的靈魂,要把他撕成碎片。
如果他沒有被定身,估計就要倒在地上打滾哀嚎了。
可如今他疼得不住差點失去神智,可身體依舊一動不動。
玲珑開門進來,便看到自家主子在做的事情。
她吓了一大跳,說話都有些抖抖索索,“主子,這是永乾殿的那個——?”
顧昭儀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說道:“對,把門關上,讓鈴铛看着門。”
玲珑照做,随後快步走近,卻是滿臉焦急,“主子,您這是在幹什麽——計劃成功了,您終于是在陛下心上有了位置,現在若是讓陛下知道您動了他這個人偶,這不又得遭罪了嗎?”
大概人對痛也是有适應性的,聞弛在劇痛中慢慢收拾了心神,正好聽到這句話,便心中一跳。
什麽計劃?
顧昭儀卻手上不停,“我只是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玲珑知道顧昭儀的心事,走到她身邊好聲勸道:“娘娘,不管是什麽,這總是陛下寵着的。就是沒有它,也會有別的,您實不必跟一個玩偶去計較。”
顧昭儀手頓了頓,玲珑繼續勸道:“這好在還是個人偶,陛下即便将它寵上天,它也翻不出天去。若是沒了它,陛下換了個人來寵,那才真麻煩。”
顧昭儀卻冷笑,“你是以為我在捏酸吃醋?”
玲珑閉了嘴,卻有些難過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顧昭儀見此,有些煩心地用力扯開了聞弛胸腔,須臾草崩裂飄散出點點碎絮。
在這碎絮中,顧昭儀煩躁地抿了抿嘴,“我只是想看看這東西到底為何能夠自主行動,又是什麽人将它放在陛下身邊的,是否有惡意。”
雖然宮中都說她的小吉和永乾殿的小主子一樣,可她心裏清楚,小吉的一舉一動都是由她控制的,若是沒有她,小吉便是只是個擺設罷了。
所以她很想知道這個巫蠱娃娃到底是怎麽回事。
前幾次的接觸,她都沒能找到原因,所以才趁此機會想要一解心中疑惑。
可是,她這麽做,真的沒有一絲是出于嫉妒嗎?
顧凝芷手中的動作暫緩,雙唇卻不由地抿了抿。
說來可笑,她雖每次在陛下面前都表現得清冷高傲,卻讓陛下對她也是敬之如賓,少了親近。
可這人偶卻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對陛下呼來喚去,肆意撒潑撒嬌。就是每次闖了禍讓陛下收拾之餘,竟還要陛下低下身段來哄它高興。
見到這些,顧凝芷便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什麽東西一下一下啃噬着。
她其實一直也自認為自己是一個磊落的人,雖然對方的任性給她造成了不少麻煩,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可是那些嫉妒卻一絲一絲地積累着——陛下唯獨對着這個人偶時肆無忌憚的笑容,為了這個玩意兒将她關進冷宮,她拼死護駕,陛下卻只帶着它逃命——
甚至兇險萬分地清醒後,想起的第一件事竟然還是去接它回來。
想到這些,顧凝芷便覺得有一只巨大的手掌,緊緊捏着自己的心髒,随後噗地一聲,它就碎了。
她覺得她母親其實看得沒錯,她依舊是五年前的她,一點都沒變。
五年前,她看到陛下娶別的女人為妻,她嫉妒到失去神智,大病一場。
五年後的今天,她同樣無法忍受有任何她之外的人甚至是東西親近陛下。
這麽想着,顧凝芷便又動作粗暴地重新拆解手中的人偶,撕扯下來的須草根根斷裂,完全沒有任何修複的可能。
可是誰知她幾乎将這個娃娃全部拆解了,也沒能看出什麽問題來。
看看手中這只剩了半個腦袋、以及零碎的一小片肩膀的東西,顧昭儀皺起了眉頭。
眼見着無法再恢複原樣,玲珑不禁有些害怕,“怎麽辦?我聽說陛下一醒來,就喚人去找這人偶。若是讓他知道它在我們這兒還成了這樣——”
顧昭儀卻輕笑了一聲,“怕什麽,這麽簡單的東西,再做一個就是了。”
“那這個呢?”玲珑問。
“燒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