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失憶後的魏尹對他們的警惕心很強, 聞弛只能言簡意赅地講了一下前因後果,隐去了自己真實身份不提,只表示作為受害者的他, 已經原諒了對方,想要将他從這個鬼地方接出去。
處于皇權社會,表明身份之後,聞弛幾乎不可能遭到拒絕。
魏尹即便十分不情願,還是叩首謝恩了。
沒錯,對于離開這個鬼地方, 魏尹竟然顯得十分不情願。
聞弛看了看始終被他護在身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 擠出滿臉笑意,朝對方笑了笑,問道:“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那少年反應過來, 趕緊又下跪磕頭。
聞弛只能讓人将他扶起來說話。
“我、小人——小人見阿尹受了傷, 小人略懂醫術, 便給他止血包紮, 照顧了一段時日——”少年結結巴巴道。
聞弛點頭笑道:“既如此, 你便與我們一起走吧。”
說完,他看向魏尹, 果然見對方臉上露出松口氣的模樣。
至于在多提一個囚犯的這件事情上, 乾承帝倒不會不給他面子。
将人接回來之後, 聞弛問過乾承帝的意見, 将魏尹安排回了司禮監的小院,又找了太醫為他醫治。
聞弛的意思很明确, 他希望在魏尹恢複之後能夠重回司禮監。
雖然這件事對于乾承帝來說,可能有些困難。
但是聞弛知道,他必須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只有在這件事情上足夠強硬, 才能逼得乾承帝退步。
雖然其實之前他一直希望能夠和魏尹一起離開這裏,魏尹卸職是個很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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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聞弛不知道對方現在還是否有這樣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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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能住進皇宮中的這座小院,那個叫阿信的男孩子感到非常的驚奇。
聞弛朝他笑了笑說道:“這是魏尹以前住的地方,可惜曾經起過一場大火,裏面的東西都燒沒了。陛下讓人在這裏重新修建了小院,至于裏面,你們到時可以再布置起來。”
阿信看起來很高興,在發現聞弛和乾承帝都十分随和後,他便放開了膽子在這個院子裏跑來跑去地打量,臉上的表情快樂又滿足。
随後他又跑回魏尹身邊,叽叽喳喳地與他說着院子裏分別有哪些屋子,哪些又可以分別用來做些什麽。
他看起來真的很高興,連與他們見面以來一直沉默不語的魏尹,見此臉上也露出來絲笑意來,還伸手溫柔地将他額前的發絲往後捋了捋。
聞弛看到這一幕,心中有些酸澀。
他知道自己在心中确實對魏尹有着不同尋常的依賴。這樣的依賴起因很複雜,可随着這三年的共同生活,他已經逐漸地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
他也知道,魏尹對他也很好。
好到會毫不猶豫地為他刺殺皇後,而不計後果。
可是似乎他還是沒能留住這些東西。
離開這小院前,聞弛最後一次回頭打量,發現這座小院早已失去了原來的樣子,而裏面的人也不再是之前的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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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院子中出來,聞弛默不作聲回了鳳臨宮,而乾承帝則去了理政殿。
到了晚上,聞弛卻又派人将他請了來。
對于聞弛的邀請,乾承帝其實是有些忐忑的。
魏尹的這件事情,乾承帝用他那最近時不時擡頭的小兄弟想想,都能想到聞弛鐵定心裏不痛快了。
而以他對聞弛的了解,他要是心裏不痛快了,其他人誰都別想好過。
尤其是他,好像對方每次想瀉火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對象就肯定會是他。
可是讓他不去,他又舍不得。
于是他拖拖拉拉,一直拖到晚膳後,他才又餓着肚子不情不願又期待萬分地去了鳳臨宮。
随後他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從未聞到過的香甜味道。
他一到鳳臨宮,宮中的侍女們就都露出了高興的神色,紛紛将他迎了進去。
其中一人将門簾一掀,乾承帝便不由眼前一亮。
此時的側殿中燈火通明,聞弛穿着大棉褲披着件袍子盤腿坐在火炕上,懶洋洋微眯着眼看着進門的乾承帝。
而他身邊伺候的其他侍女們,看他那懶散不羁的樣子,實在覺得慘不忍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可是乾承帝就是喜歡他這樣。
他就是喜歡他這幅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都動不了他的樣子。
因為他們倆都知道,他這樣的底氣都是他給的。
所以聞弛越是恃寵而驕,乾承帝就越高興。
不過随後他才注意到,坐在榻上的聞弛手上拿着個小鐵棍,正不住撥弄着榻旁的一個小火盆。
見他進來,聞弛不行禮也就算了,竟然就那樣朝他招了招手,臉上露着大大的笑容,“快來,你怎麽這麽晚,我都快餓死了!”
說着他便從榻上下來,腳上竟然也沒穿襪子,就那麽一腳踩在地上的拖鞋裏,随後躬下身用小鐵棍捅着那火盆,随後竟然就要伸手往那火盆裏伸。
乾承帝被唬了一大跳,三兩步上前趕緊抓住他的手往後退。
聞弛被他緊張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我又不是去摸炭,你怕什麽?”
說着他就偏偏伸出另一只手,在乾承帝都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那火盆裏掏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就往地上扔。
扔完他還伸出那手,特意在乾承帝面前反複翻騰着,賤賤地道:“看看,有沒有事?我的鐵砂掌厲不厲害?”
乾承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有些生氣地拍了下他的手背。
侍女們被他倆逗得直樂。
鈴铛忍着笑上前用夾子夾起那三個黑乎乎拳頭大的東西,稍稍拍去了些上面的塵土,便放入盆中,端到了榻幾上。
聞弛拉着乾承帝坐下,拿起勺子将那黑乎乎的東西一剖為二,露出裏面黃白之色。
那股進屋後一直萦繞在乾承帝鼻尖的香味撲面而來,引着他肚子中的饞蟲都叫了起來。
聞弛舀了一勺那東西,呼呼吹了幾下,便遞向乾承帝嘴邊。
乾承帝遲疑着吃了一口進去,只覺口中香甜四溢,美味至極。
于是他便也坐下來,學着聞弛的樣子用勺子吃着那黑乎乎的東西,倒也不怕弄髒了手。
聞弛将盆中其他的幾個分給了侍女們,一邊笑着對乾承帝說道:“這就是根薯,怎麽樣,好吃嗎?”
這是今天下午聞弛讓鈴铛出去找的。
這東西在京中可不好找,花了好大一番功夫也就找到這麽一小袋。
乾承帝這才明白聞弛将他喊過來,就是想讓他看這東西的。
乾承帝吃下一整個,又灌了一杯茶水後,才說道:“這麽吃滋味是不錯,但味偏甜,恐怕無法當做長期主食。”
想了想,他又說道:“種的人恐怕不會多,無田之民怕是難以吃到。”
聞弛點頭。
依照現在的人的飲食習慣,甜的東西最多只能當甜點,并不能習慣長期當主食。
也就是說,人一旦稍微有點餘錢,就不會樂意種這東西。
只有實在沒有錢,田地又十分少的人家,才會大面積種植根薯。但是如果自己種的吃不飽,恐怕市場上也很難買到更多。
因為很多人家一旦發現自己種得多了,就會減少種植面積,改為種植其他主食比如小麥或水稻。
所以不會有多餘的根薯出現在市場上。
因此根薯只能解決一部分有地産的人家的口糧問題。
聞弛沒有想到乾承帝一下子便想到了這麽多,倒是省了他許多口舌。
只是随後他笑了笑說道:“根薯可以喂豬。”
聽到這裏,乾承帝露出不解神色,“為何要喂豬?”
百姓都吃不飽,為什麽要拿來喂豬?
聞弛随後拿出一張紙給乾承帝算了一筆賬:
百姓若種植一畝小麥,得麥只200斤,值600文。
若種植一畝根薯,就算只種植一季,那便最少有3000斤。根薯拿來喂養豬,一頭豬一年食2500斤,即便單喂根薯,那也能起碼養一頭。
一頭豬得肉150斤,值2250文。
“如此,多餘的土地,你是願意種小麥,還是種根薯?”
根薯養豬利潤如此之大,人們即便自己想吃小麥或水稻,也願意用多餘的土地來種植根薯。
養豬的根薯不會算得剛剛好,總會有多餘,那市場上便能流通起來。
而窮苦人家便就能夠買得到。
最要緊的是,主糧與根薯雙植,根薯耐寒耐旱,即便哪年遇到天災**,主糧倒了,也可以拿根薯救命。
聞弛就記得,小時候爺爺便與他說過,家裏的紅薯本來是用來喂豬的,只不過有時候年景不好時,拿來填肚子,吃得大家都想吐。
所以他爺爺那一輩,從來就不愛吃番薯土豆,只反到年紀大了,卻又逐漸愛上了這一口。
聞弛笑完這筆賬,擡頭看向乾承帝,确定對方愣愣看着他。
聞弛得意地朝他一下,那笑容恣意又張揚。
乾承帝實在沒忍住,俯身吻了過來。
侍女們看得一個個羞紅的臉,可随後卻立馬吓白了臉。
原來聞弛竟是一腳踩在乾承帝胸口上,将他狠狠蹬了回去,一臉兇惡道:“坐好!”
可那兇狠的樣子,卻把乾承帝一下子看笑了。
看他那笑得可樂的樣子,聞弛和身邊侍女們都露出茫然神色。
可随即聞弛便一個激靈,穿上拖鞋便趕忙往外跑。
而此時乾承帝已經一個虎撲撲了上來,吓得聞弛哇哇大叫:“啊啊啊啊啊狗賊你不講武德,快放開你爺爺!”
“啊啊啊啊!”
“我錯了大爺饒命!”
“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大爺饒命啊快救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一旁是女們是個個目瞪口呆,緊接着便紅了臉紛紛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