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絲織工坊的事情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聞弛這邊卻是一籌莫展。
聞弛現在的這個身體顯而易見不是他想要的。
而且自從進入這個身體之後,他便不能像以前那樣,通過接觸輕而易舉地換身體了。
聞弛懷疑乾承帝應該是對他的本體做了手腳。
但現在這身體不像以前那個人偶, 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拆裝。這身體怎麽說都還是個人,他壓根不知道怎麽去研究她。
所以這件事情只能從乾承帝身上入手。
但是聞弛還沒有想好,應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去說服他。
而另一件讓他煩惱的事情就是魏尹。
魏尹賭上身家性命替他複仇, 那時聞弛便知道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了。
說說不感動是假的。
但是這件事情到頭來,卻是個烏龍,還害得魏尹失去了所有,甚至連記憶都沒有了。
而緊接着他便能看到魏尹對其他人的維護和對他的警惕, 前後落差實在太大,他不可能不難過。
那會兒他就想着, 如果魏尹覺得讓那個叫阿信的男孩待在身邊,能夠讓他覺得快樂的話,他就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了。
但是這樣的想法其實是很不負責任的。
他根本沒有資格去決定魏尹應該過什麽樣的生活, 真正能決定這件事情的人只有魏尹自己,而且前提是在他神志清楚記憶清晰。
所以作為朋朋友, 聞弛應該做的不是為他做決定, 而是幫他回憶起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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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處理完常小歲的問題之後,聞弛先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了一邊,卻花了許多功夫去了解那失憶症到底是怎麽回事。
其實這個病症在現代也依舊沒有人能夠研究透徹,更何況是在古代了。
他找了太醫詢問,自己也翻閱了許多書籍, 也沒能得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他想了又想, 只想到到不斷出現在魏尹面前,向他多講述一些以前的事。
于是這天他便拖着常小歲過去了。
這日下午,魏尹照常坐在窗邊發呆。
這座小院以前應該就是非常普通的、古代房屋內部的通常布局, 所以在燒毀重建之後,房子布局跟之前也沒有太大差別。
當然這件事情魏尹是不知道的。
他只是自從住進這個屋子之後,每天沒事就會習慣性地坐在這個窗前的榻上發呆。
反倒是阿信簡直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天天在這小院中東奔西跑地打理着。
這天他不知從哪來弄來了一把小種子,跑到窗口前朝屋內的魏尹笑着揮了揮手道:“阿尹,我們在院子裏種點菜吧,以後可以掰新鮮的吃。”
魏尹對他溫和地笑了笑,“好,要我幫忙嗎?”
阿信立馬笑開了:“好啊!”
于是魏尹便起身走了出去。
可是随後當他走到院中的一塊土地面時,不知為何卻又有些遲疑。
那是一塊處于院子西北角的小土地,實際上大約只有3、4個平米大,裏邊的土壤明顯被翻耕過,但是土地周圍還能看到隐隐約約的焦黑。
顯見是那場他沒有經歷過的大火,給這塊土地留下的痕跡。
可是即便如此,那地上依舊能夠看到三五株隐隐從土壤中探出腦袋的小綠株。
那不知是何人栽種,當然更有可能是曾經落入土壤中的種子,在焚燒過後的肥沃土地上又艱難地重新萌芽。
眼看着在太陽底下重新伸展出了它們的嫩葉,吸收着天地間的精華,再次獲得新生。可是就在這眨眼間,便被人從其紮根的土地上一把拔起,丢在了一旁。
阿信三五下将這土地上的雜草清理幹淨,随後轉過頭笑着對魏尹說道:“這塊地好幹淨,雜草也不多,應該是以前的主人照顧得很好,經常在除草。”
魏尹愣了愣,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可是只是電光石火間,他好像便忘記了曾經聚集在腦中的語言。
阿信也沒有多想,轉頭繼續用笑鋤頭在那塊土地上挖出小坑,随後把懷中的菜種撒了進去。
魏尹卻無意識地看了會兒,随後走到那被扔到一旁的雜草邊上,彎腰撿起其中一顆拿在手上看了看,恍惚間卻似乎看到了曾經這片土地上綠植茂盛的樣子。
好似還有一個人一邊指揮着他在田間除草,一邊卻有些焦慮地對他說道:“魏尹,你說這次我們能成功嗎?會不會我們的方向走錯了呢?也許可能只有狄零花才是這世間萬物中獨有的能夠親近靈的植株?
“可惜這東西現在畢竟是不能大肆采摘的了——”
說着,他便聽到那人輕輕嘆口氣,卻不由讓他的心尖抽了抽。
随即他下意識轉過身,想看看那說話的人是誰,可是在他身後卻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魏尹愣愣站在那裏,直到阿信重新開口喊道:“阿尹,我們再種點脆瓜吧,好不好?”
魏尹正要回答,卻忽然聽到有人敲響了院門。
阿信趕緊起來,又高高興興地去開門。
只是看到門外的人,他發了好一會兒愣,才又慌裏慌張地丢下手中的東西要下跪。
聞弛趕忙一步邁進來,握住他的手肘扶住他。
他笑着與阿信打了聲招呼,随後轉頭笑眯眯看向院中站着的魏尹。
此時魏尹看着眼前的女人,卻有些恍惚。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這個女人或者說這位皇後,他就會很焦慮。他不知道這種焦慮是因為什麽,可能是因為他們所說的,被人控制過後的後遺症。
可是現在看着眼前的人,往常的那種焦慮中,卻不知為何又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聞弛見魏尹不說話,便看了看兩人手中的工具。
他大概猜出他們在做什麽了,于是随口問道:“需要幫忙嗎?”
阿信趕緊搖頭:“不勞煩娘娘您了,我們就是種點蔬菜,好平日裏吃吃。”
聞弛卻笑着彎腰将地上的小鋤頭撿起,一邊走向那片田地:“不麻煩,我以前住在這裏的時候,就經常做這些事,這片田還是我和魏尹開的呢。”
阿信聞言怔了怔。
聞弛卻回頭對身後的人說道:“是吧,小歲?”
常小歲笑着點頭,幫着一起拿起一旁的工具。
聞弛今日穿着并不是皇後的常服,最近他基本就沒有怎麽穿皇後的衣裳了。
自從跟乾承帝隐晦地說開了之後,聞弛便讓人做了些他慣常穿着的袍服來。
其實古代男女的衣服區別沒有那麽大,撇開那些繁複的裙裝不說,上衣都是差不多的斜襟對襟。
無非女人的衣裳,花裏胡哨的裝飾以及圖案多一些,男的大多是一些金線暗紋之類。
聞弛膈應穿女裝,便也不說讓做些男裝,只說不喜歡那些太繁複的,樣式要做得寬大些,外袍做得長一些。
随後那麽一穿,其實就是上下褲裝外面披了件袍子,你說它是裙子也可以,說他是外套也行。
聞弛在穿着上取了個巧,便沒人能說他什麽了。
只是穿着這些衣裳,行動間便有些不便。
他拿着那小鋤頭走到田間便蹲下,常小歲就趕緊上前兩步,幫他理了理身後的袍腳。
聞弛也不在意,卻是一邊挖坑,一邊笑着說道:“那會咱還什麽都不會,挖的坑不是太深,就是太淺。深了不發芽,淺的就被鳥叼走了。整整折騰了好幾個月才算終于學會。
“那時我就與魏尹說,只是學會這個,咱們以後出去了便也餓不死了。”
說着他擡頭朝站在田邊的魏尹笑了笑,随後卻一把将小歲手裏拿着的另一把小鋤頭扔向他:“來,讓我們看看你的吃飯手藝還在不!”
魏尹下意識伸手接過,看了看手中的那短柄鋤,又看了一眼那雙腳岔開毫無姿态地蹲在田間、卻對他巧笑倩兮的女人。
魏尹垂下雙眸,心裏想着自己腳下這雙鞋還是阿信大冬天好不容易替他剛洗好的,弄髒了回頭阿信就又得重新刷了。
可是此時雙腳卻不知為何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自己一腳踩上那灰黑的土地。
随後他怔了怔,便理了理身後的衣袍蹲下去,一鋤頭挖出一個大小合适的小坑來,随意扔了幾顆種子進去。
聞弛見狀一下子便笑出來了。
魏尹聽到那笑聲擡頭看,見那女人眉眼裏全是笑意,卻是對他挖出的那小坑直樂。
“魏尹!你怎麽永遠一副生怕別人偷了你種子的樣子,這麽深!”
聞弛生出手誇張地比出了一乍的長度,臉上甚至還帶着一些不可思議的神情,“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麽深,你這是成心不想讓它發芽吧!它這要長成什麽樣,才能從這十幾厘米的濕的泥土裏面冒出頭來啊!”
常小歲見狀,一邊拉着聞弛的後衣擺,卻也被逗笑了。
就是一開始有些被驚着的阿信,也不由捂了嘴偷笑。
魏尹被他們笑得垂下了眼眸,他看了看那深坑,随後便伸手一顆兩顆地将那坑中的種子又撿了出來。
只是他心裏卻還是想着,若是埋的太淺被鳥啄走了那要該怎麽辦
還是應該埋得深一點才安全。
即便發不了芽,那也會一直待在他的坑裏,總比被別人叼了去的好。
笑過一陣之後,幾人一起将那片田地打理了一番,将種子種下。
阿信随後又熱情地将他們留下來吃飯,吃的就是前些日子聞弛讓人送了的那番薯粉。
雖然小院中沒有聞弛吃慣的辣椒,但是阿信手藝不錯,一桌人都吃得都很高興。
随後聞弛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聞弛走了之後魏尹看着那禁閉的大門,站了會兒又去到田間去,随後他仔細瞧了瞧,卻發現之前被阿信□□的那幾株小綠苗不見了。
阿信正過來打算澆點水,看他站在一旁便問他,“怎麽了?”
魏尹問:“□□那些野草呢?”
阿信此時也露出疑惑神色,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撿起來扔了呢。”
想了想他又一邊上去澆水,一邊笑道:“也許是被哪只貓或者鳥叼走了,也省得我們扔了。”
而魏尹卻站在那田邊,怔怔看着那片空地,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