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喜鵲家裏有5個孩子, 她是第3個。

原本家裏有10來畝田種了糧食,另種三畝種了桑樹,娘帶着她們幾個女孩兒采桑織布,家裏過得倒還殷實。

可是後來爹說去外面打零工掙錢。

先時還好, 他只是回家勸說娘, 将家裏其他的田地都改種了桑樹。

爹說中桑更賺錢, 一畝田可以賺比以往多兩倍的銀錢, 再拿着錢去買糧,可不就多掙了許多嗎?

娘被爹說得心動了,第二年便将糧田都填了土,改種桑樹。

一開始收入确實比以往多了許多,娘還特別高興, 覺得爹出去長了見識, 人也長進了。

可手頭多了那十來兩銀子,娘除了給她們買了吃食和衣裳,卻塞了一半到爹口袋裏,讓他去城裏找找機會,看看能不能多找些活幹。

可誰知爹這一去,竟被人拉去了賭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一開始他說在外面找了生意,不斷問娘要錢。娘被逼得無奈, 将手頭錢全與了他。

這下原本田裏有糧從不餓肚子的她們,卻一下子沒了買糧的錢,只能靠舅舅家接濟。

第二年娘覺得這不是辦法, 又重新種回了糧食,可是臨了收割的時候,爹卻跑回來将5畝地給賣了。

于是便今天3畝, 明天5畝,就一年的功夫,所有的地都沒了。

然後他開始賣女兒。

爹之前總是說,錢肯定是能掙回來的,到時候他會把所有的田地都贖回來,還給她們蓋大房子。

娘一開始還是信他的,直到他要開始賣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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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大姐賣去了樓子裏,娘一下子病倒了,可也沒攔住他。

爹要賣二姐的時候,娘揣着肚子跳了河,沒救回來。

于是二姐被賣去了山裏,好歹是做人正經媳婦去了。

現在輪到了喜鵲。

喜鵲穿着一身破爛的單衣,光着腳一臉麻木地被牽着走在街面上,左臉上還帶着一個鮮紅的掌印。

她身上那條褲子,她還記得很清楚,是她爹将二姐賣了之前,從二姐身上扒拉下來的。爹說了,女人進了山那就是有如牲口,除了幹活就是生孩子,褲子也無需穿的。

而如今,她也像牲口一樣手上拴着草繩被拉上了街,而繩子的另一頭卻牽在她親爹手中。

臨出門前,她還偷偷在鄰家的田地上偷桑葉,打算回來給小弟煮着吃。

可惜那第口桑葉還沒有喂進小弟嘴裏,爹便沖了進來說要将她送去一個好去處。

喜鵲心想,爹之前也說過,大姐二姐去的地方便是好去處。

也不知她走了之後,爹會不會記得給兩個弟弟帶飯吃。

她想如果能送去樓子也好的,等她賺了錢,便偷偷将兩個弟弟接出來,起碼能讓他們吃頓飽飯。

如果她能早些嫁到根子哥家去該多好,可惜她家成了這樣,跟子哥跪斷了腿,都沒能讓他爹娘同意。

喜鵲一邊想着,一邊卻不知不覺地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一聲悠揚的鐘鳴聲從遠處傳來。

那鐘聲非常好聽,讓她不由想起了小時候家裏還殷實時,母親帶着她去山上廟裏拜菩薩時的場景。

她下意識地朝那鐘聲遠處看過去,卻發現那是一座巨大的院子,而此時院門大開,有許多人從中走了出來。

喜鵲發現那些人一個個都穿着非常漂亮,身上都是厚實的棉衣棉褲,有些還穿着漂亮的裙子,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洋洋的,似乎即便是這冰封萬裏的冬季,也凍不住她們這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暖意。

而其中便有許多看起來與她同齡的女孩子。

她們看起來漂亮又張揚,走在路上頭擡得高高的,迎接着身旁其他人羨慕的眼神。

喜鵲見到她們一出那門,身邊就有許多攤販們沖她們叫賣着,是她從沒見過的吃的穿的和用的。

可這些女孩卻只在那攤子上随便看了看,并沒有買許多人買。

喜鵲以為是她們不舍得銀錢,誰知又一群女孩路過喜鵲時,她卻聽到有人在人群中大聲說笑着,“路邊攤子上東西不幹淨,咱們還是去店裏買吧!”

“上次我在店裏喝過一中糖水,可好喝了,又便宜了,十來文便能喝上一大碗,裏面有糯米圓子桂花糖、涼粉凍,還有一些果子粒呢!”

幾天沒吃東西的喜鵲聞言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可是一想到那價錢,喜鵲便低下了頭。

十來文,可夠倆個弟弟吃上五六天了。

“我知道那家店,那裏的東西都挺好吃的。今兒我們先去那喝一杯,正好我知道隔壁有一家脂粉店,我想去那裏買一盒手膏,那家店老板說了,一天抹上那三五回的,手便能一直白白嫩嫩的,一盒才50文,可以用一個冬天呢!”

“哎,可別說,現在東西可真便宜。我上次看到一幅銀頭面,才三兩銀子,我與店家說了,讓他替我留一留,等年底發了獎金,我就去将它買來做嫁妝!”

喜鵲愣愣地看着她們,她第一次聽到有人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說出這話,而且還是自己給自己準備嫁妝的,這女孩子可真大膽。

可誰知接着便有人說道:“三兩銀子頭面也忒寒酸了些,嫁人一輩子就一次,你就不能給自己打個大一點的,我覺得十兩銀子才夠!”

之前那個女孩卻有些不高興了,“我總還得給爹娘弟弟留一些吧,我若全帶了走,那也忒沒良心了。”

那群女孩中便有人又笑了起來,一個看起來特別溫柔的婦人笑着說道:

“我覺得你們倆說得都有道理,娘家是肯定要補貼的,畢竟将我們養到這麽大都不容易,只是自己出嫁也不能虧待了自己。這頭面啊,嫁衣呀,肯定要做好的,至于貼補娘家嘛,你就是嫁了人,你家男人還能攔着你不成?”

聽她說完,那些女孩子中有不少人都羞紅着臉,卻露出了認同神色。

喜鵲卻是腦袋嗡嗡響。

原來這就是城裏女孩的生活嗎?

喝糖水、買脂粉、給自己備頭面,爹娘都靠着她們生活仰她們的鼻息,自然不會對她們不好。

而嫁了人,夫家竟然也不能攔着她們補貼娘家,恐怕她們在即便去了夫家,日子過得也是十分順心。

喜鵲想,原來別人的日子是這樣的。而她卻要蓬頭垢面地被賣去那腌臜地。

好似那些人活在仙境中,而她卻在地獄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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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乾承帝到鳳臨宮的時候,聞弛還沒有回來

乾承帝也并不在意,只是他雖餓着肚子,卻也并沒有什麽胃口。

鈴铛送來一碗羊肉湯——這如今已經成了鳳臨宮招待客人的別配了——廚房還十分貼心地在裏面放了一把薯粉。

乾承帝在榻上坐了會兒,又看了會兒書,最後看了看時辰,人卻忽然站了起來。

鈴铛以為陛下氣急要走了,可誰知對方卻是開口道:“備水,朕要沐浴更衣。”

鈴铛趕緊吩咐下去。

陛下在鳳臨宮中也睡過一段時日,許多東西都是備下的,宮人們倒也不曾手忙腳亂。

秀禾與另一個腳阿瑤的大宮女一起進去伺候,鈴铛卻在外面将那羊肉湯收了。

按照以前的習慣,鈴铛其實應該在床榻邊上鋪上鋪蓋。

只是以前這都是娘娘下了吩咐,她們才去辦的,如今娘娘不在,鈴铛看了看那離床低了一尺的腳踏,便沒有動作。

鳳臨宮正殿的裏間有一個很大的浴池,那裏面常年燒着溫度适宜的水,又有地龍和火牆,讓人置身其中,只覺溫暖如春。

乾承帝脫了衣裳,泡在水中,而另幾個宮女也只着着薄薄的春衫。

乾承帝泡了一會兒,便趴在池子邊上,讓人給他搓背。

差不多時辰,他正要起來,誰知那池子邊上蹲着的宮女中,有人驚叫一聲,不小心一腳從上面滑落了下來,入了那池中,整個人成了個落湯雞。

那人身上薄薄的春衫立馬貼到了身上,露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秀禾在持重有些驚慌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從池子中站起來,可誰知她似是沒有能夠掌握住平衡,幾次都不能站立起來,只能到處扒拉想抓住身邊的東西借力站起。

可誰知卻将自己一頭送入了乾承帝懷中。

軟香嫩玉在懷,乾承帝一下有了反應。

他這才覺出不對來,剛剛那羊肉湯恐怕是有問題。

可是現在發覺卻也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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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弛這日很晚才從魏尹的小院中回來,要不是大約猜到乾承帝會來,他們幾人喝了小酒,倒是更願意直接在那裏睡下。

只是他進了鳳臨宮,卻發覺宮中的氣氛怪怪的,所有平日裏臉上挂滿笑意的宮女們,都貼邊站着低着頭不敢看他。

聞弛皺了皺眉,踏進正殿,卻發現鈴铛守在次間門外。看到他,鈴铛露出遲疑之色,“娘娘——”

聞弛聞言一怔。

平日裏鈴铛很少這麽喊他,一般都是喊他主子的。

聞弛卻也沒往心裏去,見鈴铛并不掀簾,他便自己推開簾子走了進去。

可是進到屋中,他才覺出有些不對勁來。

屋子裏整個有股怪異的味道,聞弛對這并不陌生,可是這味道出現在這裏就有些不對了。

而此時他在屋中掃視了一邊,便發現床邊應該挂起的床簾垂落着,一半垂到地面,一半落在床上,卻露出有些淩亂的床鋪。

而透過那簾子,聞弛甚至還能依稀看到裏面粗喘着氣的人影。

聞弛一下停下了腳步,想了想便要轉身出去。

可誰知他還沒有邁出門,便聽到身後有人氣急敗壞地喊道:“你給朕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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