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日鈴铛将阿瑤領去了鳳臨宮的小廚房, 讓她正式接手這裏的夥計。

小廚房裏的活計不多,裏面的人都是幹慣的,阿瑤只是看管着些, 将那些食物按規矩檢查進出是否有異即可, 活不繁重,只是需仔細。

阿瑤以前雖說是大宮女,手頭上卻沒有實際的活, 現在得了這一份重要的差事,阿瑤也十分高興。

鈴铛笑着對阿瑤說道:“主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小活計上你便是疲懶些也是沒什麽的,只是大事上切不可出差錯。”

鈴铛說得意有所指,阿瑤卻趕緊點頭, “你放心吧, 無論大小事,我都會警醒些着來。”

鈴铛朝她笑了笑, 随即便走了。

直到鈴铛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阿瑤才重新收回視線, 開始熟悉廚房裏的事情。

阿瑤這一批大宮女,是皇後娘娘登頂之後重新找來的, 之前她身邊的宮女, 除了鈴铛以外都被換掉了。

之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以前即便是有要将大宮女替換的,也都是從二等、三等宮女往上提拔,還沒見過這這種一次性将所有宮女換掉的事情。

阿瑤不知道前面那批出了什麽問題, 只是自從進了鳳臨宮, 她便用上了十二分的小心。

她聽說了, 皇後娘娘雖看起來溫和, 可是身邊的宮女卻接二連三地奇異消失,所以一開始她們這一批宮女來到娘娘身邊時,沒有人敢親近娘娘,也不敢随意說話。

而且她們也一直聽到宮中傳聞,說娘娘在宮中地位雖高,可之前陛下卻一直更寵愛另一位娘娘,從不将皇後的面子放在心上。

之前一想到這,阿瑤就更害怕了,畢竟一個女人但凡在這種事情上不順了,脾氣就會更不好了。

可誰知只是在鳳臨宮呆了那三五天的,阿瑤就覺出異樣來。

先說娘娘那脾氣,那真是好得沒話說。平日裏她沒事就不使喚她們,而若是她們做錯了些什麽事,娘娘也從不放在心上,還慣愛與她們說笑。

記得剛進來的時候,有一次阿瑤打翻了一個碎花瓶子,鈴铛當時臉色就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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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瑤便知這瓶子應是娘娘喜愛之物。

她那次吓得哭出來了,以為自己這下要完了,現在掖庭司也不能去了,恐怕是要直接發配萬藏山了。

可誰知,一見她哭,娘娘竟吓得手忙腳亂地要給她擦眼淚,又是扶又是哄,還喚人來給她煮了糖水哄她高興。

直到将那一碗熱乎乎的糖水喝下肚,阿瑤才醒過神來。

她這才意識到,娘娘是真的沒怪她,而且還被她的眼淚給吓着了。

從那以後阿瑤膽子便逐漸大了起來,覺得在這鳳臨宮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快活。

可她也是沒有想到,娘娘身邊竟還會有人膽子大到這種程度——

這麽想着,她便看了看手上的爪痕。

那天晚上,她瞧出了秀禾的不對勁,就在她要落下水中之時,阿瑤緊緊拉住了她的手,卻被她一爪子撓在手背上,疼得她松了手。

想起那會兒的事,阿瑤便輕輕嗤笑了一聲。

可笑這種人忘恩負義,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她竟然真的聽信宮中謠言,以為陛下對娘娘也就尚可。

卻從不曾注意過娘娘雖不愛打扮,可每一次陛下過來看着娘娘時,那眼神中就好似晴天的夜空,每每都有星星在閃爍。

這樣的兩人間,又怎可能擠入第3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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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上,聞弛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

他像一個真正的賢妻一樣,将乾承帝哄醒,拉他起來又是給他穿衣,又是幫他漱口。

端上早膳後,就差一口口給喂嘴裏了。

直把乾承帝哄得連早朝都不想去上了,膩在他身邊哼哼唧唧,就說要拉着他一起去上朝。

聞弛被他逗笑了,“別拉我,我可還要再去睡個回籠覺的。”

聞弛沒有武媚娘的手段和野心,也沒有長期幹這份活的打算。

将人送走後,聞弛卻又拿出了尚奎送來的第2封信。

絲織工坊的落成比他想象得更快,短短一個月時間100輛紡車和1000臺織布機都已投産。

算上半個月試産,尚奎在信中說三個月後,陛下要的那10萬匹布就能夠全部出産完畢。

所以尚奎寫來這封信,既是回答了聞弛之前的問題,也是來問這批貨要交給誰,又要送到哪裏去的。

聞弛拿起筆記下來這第1件事情,随後繼續往下看。

尚奎說的第2件事,是他打算在季城開始建立第二座絲織工坊。

所以陛下給的錢也是不夠了,尚奎是來催那10萬匹布的頭期款項的。

看着尚奎那大大咧咧的用語,聞弛就笑了。

以乾承帝那狗脾氣,這封信他必然是已經過目過了,想來只要他再去問上一句,對方自然能夠立馬給出答複的。

最後還有第三件卻是最麻煩。

尚奎在信中預測,如果他們的布料能源源不斷地賣出去,那麽很快當地的桑蠶也即将用盡了。

而且現在由于他們一下子在市面上采購太多,已經使得桑蠶的價格上漲許多,如今他們甚至已經派了人往周邊各城去搜羅了。

但如果繼續這麽下去,明年桑蠶必然漲價,雖不是什麽壞事,可是等到以後絲綢的價格逐步下降之後,問題恐怕就會逐漸顯現出來。

尚奎在聞弛身邊呆久了,現在想事情往往并不從一個商人角度,反而從國家格局上去思考問題。

所以他他雖然不能清楚地知道這件事對于百姓的影響,卻知道某些東西的價格波動太過嚴重,并不是件好事。

所以他想來問問到底應該怎麽辦。

看到這裏,聞弛不由皺起了眉頭。

現在各地都在推廣根薯,但是如果這時候讓桑蠶價格上漲,可能很多人更願意種植桑樹。

這樣不僅會影響根薯的推廣,更重要的是,還有可能會有人大批量地将原本種植糧食的土地用來種桑樹。

可是農田有限,糧食自然會漲價。

這是風輪紡紗機投入使用帶來的必然結果。

但既然有了新技術,不使用卻也是不可能的,否則到時候就不是他們願不願意出口的問題,而是有人會拿着□□大炮來打開他們的國門了。

這麽想着,聞弛放下書信站了起來,在屋中來回踱步思考着。

晚上乾承帝過來的時候,便發現晚膳豐盛得很,不像之前随便一個鍋子一個湯什麽的,而是滿滿一桌子菜。

倒把乾承帝吃得很不習慣。

吃完飯,聞弛把尚奎說的事情說講了,乾承帝這回很痛快,直接甩過來一打銀票。

聞弛拿着銀票看了看,這還是他第1次看到這東西。

上面寫了很多文字,還有許多不同的印章,聞弛見其中一個印章竟是戶部官印。

他好奇道:“這銀票跟戶部有關系?”

“這銀票是戶部底下的銀財司出的。”乾承帝笑道。

聞弛這才擡起頭,看向乾承帝,“豐朝流通的銀票都是戶部出的?”

乾承帝點頭,“一開始有人辦錢莊,朕想着這也不是辦法,若是所有人的銀子都進了這些私戶手中,恐怕要出大問題,所以便讓戶部接管了這些錢莊。”

聞弛這才露出訝異神色,他沒有想到乾承帝在這方面是如此敏銳。

乾承帝卻是一手托着腮,笑眯眯得看着聞弛,“說吧,你還有什麽事情要與朕說?”

被他這麽一說,聞弛就想笑,看來今日的晚膳确實有點誇張了。

“之前你說要将鄞川給我,可是真的?”

乾承帝卻一下笑了,“莫說是鄞川,只要你想要,朕有什麽是舍不得給你的?”

聽到這話,聞弛一怔,卻下意識垂下了眼,不敢看對方。

他假意喝了口茶,潤了潤嗓,才又接着說道:“江南地區桑葉恐怕是不夠了,我想進口一些別的東西作為替代品,到時可能需要更改一下鄞川的出入口政策。”

鄞川是離江南最近的一個港口,就是真如乾承帝所說,要将鄞川給他的話,最多也只是成為他的封地,他能夠從鄞川政府一年的稅金中抽取一部分私用,其實并不能幹擾銀川政府的運行。

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乾承帝卻是直直看着他,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想怎麽改?”

聞弛擡頭看着對方,“我想下達一道行政命令,所有進入鄞川港口的船只必須攜帶13的棉花或者是糧食,這部分貨物我們将采取零進口稅的方式予以優惠,并且符合條件的船只或商家,還可以以極低的優惠價格向掖庭司采購一定數量的特殊産品,以鼓勵更多的船只從鄞川港口進入。”

掖庭司的産品一直是以新奇、高檔、奢侈為噱頭,卻從未有過大規模生産。

所以在市場上一直是處于有價無市的狀态,這也是它成能夠成為吊在驢面前的那根胡蘿蔔的原因。

聽到這話,乾承帝卻怔住了。

他沒有想過還可以用這種方法,來鼓勵外商攜帶他們所需要的産品進入豐朝市場。

見乾承帝露出沉思之色,聞弛猶豫了會兒,卻又說道:“但是我很猶豫,是否要将糧食放入到這個進口優惠政策列表中。”

如果一旦習慣了糧食進口,那麽本國農民很快将會開始種植大量經濟作物以增加收入。

和平時期,這對于經濟發展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但是如果一旦遇上戰争,如果他們的糧道咽喉被掐住,其他國家完全不需要派出一兵一卒,就能将他們豐朝給生生扼死。

乾承帝卻忽然擡眸:“當然要放,他們送來多少,朕便吃下多少,朕手裏有的是要吃飯的人,百姓種的糧百姓吃,朕的人便吃他們的。”

聞弛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乾承帝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又要打仗了?

“而且對于這些符合條件的船只,你可以将你生産的絲綢以更低的價格出售。”

聞弛一聽眼睛都亮發亮了。

沒錯!要求對方船只攜帶大量糧食或棉花棉麻等原材料,那麽就意味着會變相增加遠洋商戶的成本。

如此若是能夠在絲織品上給予對方優惠價格,增加對方的利潤,那麽即便沒有掖庭司,恐怕也可以讓一部分商家們減少對這個政策的排斥。

而且這也給了他這部分絲織品一個低價走入市場的渠道。

簡直一舉兩得!

商量完這些事之後已是入夜,聞弛見乾承帝似有留下來的打算,正想着有什麽法子把對方哄走,去見對方将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站起來道:“朕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說着他也不不再看聞弛的神色,推門就出去了。

留下聞弛一人怔怔站在那裏。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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