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當晚聞弛躺在床上, 由于喝了點酒,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半夜他卻被熱醒了。

迷茫間,他能明顯感覺到一種束縛感, 好像有什麽東西緊緊箍着他的身體, 讓他動彈不得。

那束縛感是如此緊致, 以至于讓他都感覺快要喘不上氣了。

聞弛睜開眼睛, 眼前卻是烏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只是鼻尖萦繞着的那股熟悉的氣息,讓他安下心來。

他伸手輕輕推了推身後的人,小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可那人卻并沒有回答他, 只是将口鼻都緊緊掩在他的頸肩處, 像是要把他自己悶死似的。

聞弛的脖子被他弄得很癢, 忍不住又推了推他, “你起來,你這樣弄得我很難受。”

可是身後的人依舊不搭理他,而那雙緊緊箍在他胸口的手, 卻越發用力。

聞弛只能用力吸氣, 卻也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情緒。他不敢再掙紮好, 只輕聲又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可是那一晚,聞弛始終沒有聽到對方的答複,最後由于酒精作祟, 他實在沒忍住又開始犯困起來。

只是在朦胧中,他似乎聽到了對方的小聲呢喃, “太快了,我沒想到會這麽快——他騙了我——”

那聲音中帶着的不安與迷茫,讓第二天清醒過來後的聞弛, 都無法輕易忘記。

到底什麽事情太快了?

又是誰騙了他?

從床上醒來的聞弛,撫着頭痛欲裂的腦袋,發現身旁早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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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他起身去洗漱,打算待會兒去看看乾承帝。

只是他正打算出門,鳳臨宮卻迎來了一位小客人。

看着那背着小包袱、辛苦攀爬着門檻的小人,聞弛不由笑出聲來:“阿念,你怎麽來了?”

阿念是他制作的第一個人偶。

當初他建立掖庭司之後,為了掩蓋自己的存在,在掖庭司中制造了不少小人偶。

之後他沒有那麽多精力去照管,都是阿念負責去引領教導的。他沒有想到阿念小小一個人,在這方面卻是做的十分好。

在那之後,他便将這件事情撒手不管,把掖庭司的所有人偶都讓阿念管理。

于是阿念也變得十分忙碌,壓根就沒有時間來找他玩。

此時阿念卻被他抓到手心之後,卻搖頭晃腦地看着他,還伸手指了指桌子讓聞弛将它放上去。

聞弛照辦,随後好奇地看着那小人從背後那小包袱中拿出了一個盤子,上面用罩子罩了一樣東西。

接着阿念用小手将那罩子輕輕摘下,裏面竟是一支比聞弛的頭發絲也沒有粗上多少的小蠟燭。

聞弛詫異挑眉,“這又是什麽?”

阿念卻笑嘻嘻看了聞弛一眼,伸手就要往那火焰上撩。

聞弛唬了一跳,阿念如今可是依舊用草制作的,一燎就着!

他趕緊伸手去抓,卻不知為何他自己的手卻莫名碰到了那株幽幽的火苗,一下子聞弛便只覺手指鑽心的疼,忍不住嘶了一聲。

阿念此時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忽然發瘋一般将那燭臺狠狠從桌上推了下去,随後一下子跳到聞弛的指尖,抱着聞弛的手指咿咿呀呀驚叫起來。

聞弛見到對方那慌張的樣子,與剛剛笑嘻嘻漫不經心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聞弛倏然心中一驚。

他一把抓住阿念仔細一檢查,果然發現對方後腦勺下端有了一個出自他人之手的刻印。

聞弛心中一慌,他這才意識到,之前的阿念可能是被人控制了。

感受着指尖那沒有一點消退的疼痛,聞弛懷疑自己被陰了。

可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嚣,随後竟還能聽到兵器擊打的聲音。

聞之一驚,趕忙沖了出去,卻見到外面已是人頭攢動,竟彙聚了不少人,仔細看去原是兩方人馬互相對峙着。

這其中一方人馬的領頭便是聞弛熟悉的魏忌,而他身後是一群勁裝打扮的人。

這些人聞弛從不曾見過,想了想,他心中猜測對方大概就是乾承帝親自建立起來,用以暗中護衛禁宮來對抗異人入侵的蕪烈司的人。

此時魏忌一臉陰沉地看着面前的那一波衣衫各異之人,卻是陰沉着臉說道:“陰氏,即便你們與抗戰有功,擅長禁宮,依舊是死罪!”

可面前的那一波人卻一個都沒有把他的話放在眼中。

其中更有領頭的一對中年男女,其中那女人不知為何已是淚流滿面,卻依舊強撐着精神,沖着人群大喊:“阿勿,阿勿你快出來,娘來找你了!”

她一邊大喊着,一邊大顆大顆淚珠從臉上滑落,其動情之狀,不似作假。

不知為何,看着眼前這婦人的情狀,聞弛心中只覺酸澀,卻沒有一絲被陰氏一族圍攻的危機感。

他不由自主走上前去。

在他面前護衛着的人,分列兩旁,暗中警惕着。

當人群散開,那哭嚎着的夫人也終于看到了被衆人圍攏在中間、穿着一身素袍的清瘦女子。

婦人停下來呼喚,怔怔地看着那女子。

好一會兒,她那依舊帶着淚珠的臉龐,卻浮現起了有些調侃的笑意,“阿勿,原來你投胎做女子了呀!”

那婦人說着,就緩緩朝聞弛走了過來。

蕪烈司的人想要阻攔,剛剛到場的乾承帝去暗中示意他們停下。

那婦人走到聞弛面前,緩緩張開了雙臂,在聞弛怔愣間便緊緊摟住了她。

随後她在聞弛耳旁輕聲說道:“我的阿勿,娘終于找到你了!”

此時話還未說完,女人卻再次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嚎中有着多年喪子之痛,而更多的确實失而複得的喜悅。

聽着那動情的哭嚎,聞弛下意識地摟住身前的婦人。

随後他低下頭來,卻看到對方那肩上洇濕一片,這才發現此時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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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宮裏像是提早過年了似的,到處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有些不太懂的小太監、小宮女便會向帶自己的大太監、姑姑之流,問這宮裏是有什麽事。

那有些資歷的,便露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自然是有大喜事的!皇後娘娘找到家裏人了!”

小宮人便會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說皇後娘娘的家人,不是朝中有名的顧家嗎?不一直就在那裏嗎?

可是話還問沒問出口,便見那些人又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去為宮裏新來的客人、陛下那正兒八經的岳家忙碌去了。

有了這樣天大的喜事,自然宮中是要慶賀一番的。

而此時聞弛卻是在鳳臨宮中,由乾承帝陪着,與陰氏等人敘舊。

原來之前阿念便是聞弛的父親陰雨聽控制的,為的就是查驗聞弛的靈魂是否與陰氏山上曾經留下的陰勿的魂燈融合。

原來陰勿死後,他的魂燈一直不滅,雖然山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這件事,但是他的父母一直認為他沒有死,始終在尋找他。

聞弛此時心還是飄乎乎的,雖然腦中已經模糊出現了一些記憶,但這就像是在看一部電影似的,還少了那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

只是看着身邊緊緊握着他的雙手、始終不願意離開的“爹娘”,他才有了那麽些踏實感。

不過說到之前的事情,聞弛隐下了之前的種種波折,只挑了那些好玩的說給他們聽。

“我那會兒都快吓死了,還以為真要被拿去燒了呢!于是只能想盡辦法讨好皇帝,各種扮乖賣萌,別說有多辛苦了!

“後來想想,這狗皇帝就是在吓唬我,心裏指不定有多了呢!”

聞弛一邊說着,一邊笑眯眯斜睨了乾承帝一眼。

乾承帝微笑着捧場喊冤,“天知道,朕那會兒可也是費盡心思地在讨好你,生怕你一個不高興就找別人去了!這朝上朝下多少雙眼睛看着,人人都能為朕作證,朕那真的是貼心貼肺地在對你!”

聞弛被他說得寒毛都立起來了,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卻又說道:“不過也是多虧了魏尹和陛下,他們先後為我弄來兩具身體,才有了現在的我。”

陰鳳的眼睛從始至終就沒有從聞弛臉上移開過,此時她滿臉慈愛地看着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卻是柔聲說道:

“是,娘以後肯定會好好感謝這個魏尹魏大人和陛下的。你娘和你爹以後必定會整個豐朝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聞弛聞言,露出不贊同之色。

他張了張嘴,始終還是喊不出那個字,随後卻輕聲說道:“這沒必要,您能盡一份心即可,卻不必為此過于辛勞。”

此話一出,陰鳳臉上的神色卻更加溫,“是,阿勿說得對,娘都聽你的。娘以前也是一直這麽做的,以後也一定會如此!”

說完,她臉上又浮起了驕傲神色,“你可不知道,幾個月前海寇屠殺百姓,娘一聽說此事,立馬帶着你爹往山下跑去救人了。

“山上那些老死老頭子還攔着我們,不讓我們下去。娘就刷刷刷那麽幾下,将他們打了個屁滾尿流,随後又将你那些叔伯師兄弟全帶了下去,可救了不少人呢!”

聞弛聞言卻愣了。

他未曾想過,當初在緊要關頭從陰山上下來,為他們拖延了最重要的一個月時間的人,竟然便是他的爹娘。

聞弛愣愣擡頭,又在周圍坐着那些人中掃了一圈。

那裏面有他爹的師兄弟,更有曾經與他一同長大的應是第四十四代的弟子,而此時他們一個個都含笑看着他,有些甚至神情激動,滿眼含淚。

而他耳旁殷鳳卻還在說:

“即便我們陰氏千百年來一向信奉避世原則,可那又怎樣?咱們怎可能就眼睜睜看着那些海寇,就那麽屠殺我們豐朝的百姓?

“那可都是我兒,耗盡心神救下來的百姓啊——”

聽着這話,聞弛不知為何一下子心中滾燙,眼眶都發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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