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周百靈抽泣, 眼神懇切道：“媽，你就讓我種吧，嬌嬌肯定不會亂騙人，她自己家地裏都種了, 要是能賺錢, 就能給你換一身新衣服了。”
“不種！”吳海茹哭着喊道, 将裝着種子的老搪瓷碗遞給林嬌，“嬌嬌, 你把種子收回去, 我們不種，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讓她來打擾你，以後你千萬別理她。”
林嬌沒接, “種子我給的百靈，只有百靈親手還回來我才會收。”
話音剛落，兩行淚水瞬間從吳海茹的眼眶裏滑落，哭得格外可憐, “你不收, 我也不能扔, 浪費糧食該遭雷劈, 今天我就把這斤種子生吞下去，死了算了！我死了百靈也不會受你蠱惑, 變成周家罪人！”
說罷直接舉起碗往嘴裏倒, 周百靈吓得面容失色, 急忙去攔，旁邊周家人也立馬伸手去奪碗。
“茹嬸, 你這是幹什麽！有委屈也不能傷自己啊！”
“就是這糟心種子搞出來的事！不知道從哪弄來的狗屁東西，攪和人全家不得安寧！”
“什麽玩意兒，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欺軟怕硬，只有膽子找百靈，怎麽沒膽子找我們。”
“你當百靈種了，我們就會跟着種？做夢！”
一群男人的嘴比村裏幾個八卦傳播員嘴還要碎，林嬌轉身從搜索欄買了一挂鞭炮，點燃後直接往後丢。
“噼裏啪啦，噼噼啪啪~~！”
“啊啊啊啊，這是什麽東西！ 炸彈啊啊！”
“是炸彈！是炸彈啊啊啊！林智嬌你好狠毒的心！！”
“疼，是鞭炮！公社放過的鞭炮！！”
“炸到我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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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手也被炸到了！救命，救命啊！！ ”
“嬌嬌！啊！”
看着場面混亂，林嬌又拿出防狼噴霧，趁亂鑽到人群，将周百靈拽到一旁，逮到一個正臉就使勁噴，人群裏接連響起慘烈的叫聲。
這東西裏面都是辣椒酸，無毒無傷害，但有強烈的刺激感，被噴到會忍不住狂流眼淚鼻涕，胸膛呼吸道火辣辣的疼，狂咳不止。
“啊咳咳，這是咳咳咳。”
“我眼咳咳我眼睛睛，咳咳咳。我眼睛瞎了！”
“啊啊，看我眼，阿嚏！咳咳啊啊啊，是血咳咳還是眼淚？！！”
“阿嚏！我中毒了！！咳咳咳！”
“我要死了！我看到鬼來帶我走了！”
“咳咳，阿嚏，辣！是辣椒吧！”
“我也要死了，疼！咳咳！！”
院子裏徹底陷入混亂，一群男人蓬頭垢面，沾着鞭炮紅紙，不論是彎着腰捂着臉，還是坐在地上揉着眼，扶着牆狂咳嘔吐，嘴裏都在鬼哭狼嚎，聲音凄厲，感覺真和快死了一樣。
外面有人打着電燈進來，聽到大哥聲音，“這是怎麽回事？”
林嬌蹲下端起還剩一半種子的老搪瓷碗，旋身閃到吳海茹面前。
在其揉着眼睛哭喊的時候，捏住她下巴，将糧食直接往她嘴裏倒，對方拼命掙紮，雙眼流淚睜不開，林嬌塞了她一嘴，喊道：
“海茹嬸子，你不要吃啊！這糧食生的會吃壞肚子！千萬不能吃啊！”
一邊喊着，手上動作不停，一張嘴被倒得滿滿當當的時候，焦急大喊：
“快點！海茹嬸噎到了，快拍她背！”
吳海茹雙手一直在亂抓，想要推開她。
看到人都來了，林嬌扔掉老搪瓷盆，順着對方推搡的力度摔倒在地。
百靈終于看到她媽在哪裏，沖過來使勁拍着背，吳海茹眼淚糊了一臉，嘩啦啦吐着糧食，與其他人一樣發生嘔吐的聲音。
林嬌笑出眼淚，雙手拍地，呼天喊地：“我的屁股啊，推得我尾椎都要斷了！海茹嬸，海茹嬸別吃了！再吃都沒人攔了啊！！大家為了你全都負傷了！”
“這搞什麽呢！”林智兵大喊着：“嬌嬌！嬌嬌你咋了！”
支書打着電燈披着衣服，一進門就怒吼：“怎麽回事！！又跑這鬧什麽！！”
周達搖搖晃晃跑到秦克衷面前，“阿嚏！支書！！咳咳，不知道..嬌嬌，阿嚏！嬌嬌惹出來的事！”
剛說完看到有瓷盆，立馬跪倒在地，也不管是洗腳水還是洗碗水，直接把頭埋進去，頓時感覺眼睛鼻孔裏火辣辣褪去不少，擡頭吼道：
“快洗臉！去跳河！”
“哎喲！海茹嬸啊！我這就端水來救你！”
林嬌撐着林智兵的手起來，一瘸一拐走進鍋屋，“四叔快來提水，往那些人身上澆！”
“嘩！”
“嘩啦！”
“咳咳！”
“嘩！哎喲！”
“灌我鼻子裏了！”
林嬌端着瓷盆走到吳海茹旁邊，“百靈，快把你媽的臉按進來。”
吳海茹緊閉雙眼，眼睛紅腫流着淚，嘴巴邊上還挂着幾顆糯米高粱，掙紮道：“咳咳，你咳咳，走。”
周百靈拉着她媽蹲下來。
結果吳海茹不肯蹲，揮舞着手，“你走，咳咳，別..別碰.咳！”
周百靈急哭了，林嬌自然知道吳海茹其實是讓她走，誇張喊道：
“百靈，海茹嬸讓你走，你先讓開，我來！我剛才救了海茹嬸的命！我倆關系好着哪！再不洗臉眼睛都要瞎了！”
擠開百靈，不顧吳海茹瞎眼掙紮，上手緊緊按住她的後脖子，猛地往瓷盆裏摁，摁個兩秒提起來，再摁下去，高呼道：
“海茹嬸，你在水裏要努力睜開眼睛，否則眼會瞎的！”
提起來，摁下去！
“啊！嗚~”
提起來，摁下去！
“啊！別...嗚~”
提起來，摁下去！
“啊！夠！嗚~”
...
直到對方能完整的說出話，“好了，我好了。”
林嬌才松手，佯裝累癱在地上，大口喘着氣，一頭熱汗。
周家男人們從頭濕到腳，剛才睜開雙眼，正準備找林嬌麻煩，看到她這副累癱的模樣，徹底愣住，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達帶頭質問：“嬌嬌，你搞什麽鬼！”
“達子叔，我救人哪。”林嬌喘着氣，指着吳海茹道：“你看，海茹嬸不自殺了！你們這麽多人勸半天勸不下來，還得我出馬。”
周達一噎，看向癱在牆邊的吳海茹，确實好好地沒事，也不再尋死覓活，要吃種子。
還想再說話，突然看到林嬌爬在地上撿種子，嘴裏哭喊道：“哎呦，我的種子，我的命根子啊，淮市供銷社主任都把你們當寶貝，現在卻被人撒了一地，這都是錢啊，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捧起一把種子，可憐兮兮，委屈巴巴，望着周達大哭：“嗚嗚嗚嗚，我早說了愛種不種！我又沒逼過人！每天回家都來嘲諷我，我有沒有說過你們必須種？！”
周達抹了一把臉，“沒有。”
“嗚嗚嗚嗚，我跟百靈從小一起長大，她要結婚，想給她媽做身新衣服，她孝順有錯嗎？”
周達又抹了一把臉，不吭聲。
支書怒道：“百靈給她媽買衣服，你覺得有錯？！”
周達忙道：“沒錯沒錯。”
“嗚嗚嗚嗚，海茹嬸來我家自殺，你們勸不下來，我想辦法救下來，有錯？”
周達使勁搖頭，“沒錯。”
林嬌捧着種子心疼，掃視一圈周家男人，“沒錯你們都滾！再不滾我就把種子全塞嘴裏，海茹嬸沒死成，我死給你們看！”
智思突然從屋裏跑出來：“還不快滾！！”
眼見周家人不動，林嬌作勢要往嘴裏塞種子，林智兵連忙攔住，“還不快滾！！”
周達立馬沖着大家揮手，慌慌張張道：“這就走，我們這就走，嬌嬌，你別做傻事！”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周百靈扶起說話力氣都沒了的吳海茹，哽咽道：“嬌嬌，今晚對不起，還要謝謝你救了我媽。”
吳海茹喘着氣，氣若游絲：“她...”
林嬌捧着種子，吸了吸鼻子，“你也走吧，還有海茹嬸，我脾氣想必你知道了，再有下次，我不會罷手的。”
吳海茹面色剛恢複點血色，頓時又變得慘白。
不論是剛才被噴了東西失明流淚，快要把心髒咳出來，還是在這層痛苦之上被塞了一嘴糧食，胸腔差點炸裂開，又或是被按在盆裏，遭受好幾次窒息邊緣的恐懼，最後呼吸到空氣沒死成的慶幸。
短短時間，三件事情深刻體會到林嬌的手段心機，她這點手段，完全玩不過，就算剛才真死了，憑林嬌的本事，肯定也能脫身不沾一點邊。
真切的恐懼與無力，讓她産生退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離開林家。
與她想法相同的還有周達，回家的路上，電燈往後一照，看着狼狽萬狀的兄弟們，心裏生出無力之餘，還有一絲敬佩，嘆口氣道：
“我現在倒是有點相信，嬌嬌可能真搭上市辦主任了。”
“隊長，你剛才怎麽不問問噴的是什麽東西。”
“對啊，居然還有鞭炮，這東西公社領導才用過一次，咱村都沒見過。”
“我剛才都以為我要死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把我們全放倒了。”
“還不是咱們手慢，想趁着海茹嬸吞糧食，吓吓她，結果讓她當真，搞出這麽多東西來。”
“我手還疼着，胸口也疼，眼也腫。”
“我也是，那種感覺太可怕了，哪來這些東西，隊長你也不問問就走。”
看到兄弟們的熊樣，周達更加無力，“那鞭炮，還是上次公社獲得一次縣裏立項，特地從縣裏拿回來的，就放過一次，嬌嬌要不是被縣裏看重，哪可能有這個鞭炮。”
“你是隊長，你去見過，我都不認識，還以為是電影裏的炸彈。”
“我也以為是，上次在公社看電影，裏面不都是這種砰砰冒煙的炸彈。”
“那這鞭炮，看來還挺光榮？用我們身上了，嘿嘿。”
“是嘿，公社才用過一次的東西，這第二次就用在我們身上了。”
“這麽講，我們也成光榮人物了哈哈哈哈！”
“美什麽美！”
周達氣得鼻子冒煙，這些小腦漏氣的漢子，永遠抓不着重點！
他拿鞭炮舉例，話裏意思是嬌嬌受縣裏重視，才會得到一挂鞭炮，說不定是留着釀酒糧收成時候用的。
結果！沒有一個人跟他想到一條線上！
怪不得事事永遠幹不過二隊人！！！
林嬌勸走支書大哥等旁觀者，正在家燒水洗澡。
完全想不到，一挂用來搞混亂的鞭炮，竟然無心插柳柳成蔭，歪打正着破除一隊人的排斥，初步收攏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