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歸來

停着少少數艘船，一向人跡罕至的港口這陣子多了許多精靈站崗，亭子裏已沒有那位總是挂着淚痕眺望大海的精靈，卻另外多了兩位同樣遠望大海的精靈……一位黑發高額，眉頭深鎖，嘴角緊緊下壓着，彷佛已遺忘笑容的精靈，另一位金發碧眼的精靈同樣地眉頭緊鎖，帶了些歲月痕跡的美麗臉龐有幾分高傲和嚴厲，兩個人雖然一同坐在亭子裏，卻安靜的彷佛亭子空無一人。

夕陽逐漸西下，金發精靈招手喚下屬前來：『他們離開多久？』

『啓禀陛下，今天是第三十八天。』

『……已經一個多月了。』金發精靈喃喃自語，轉頭對身旁的黑發精靈道：『天色已晚，容我先告辭。』

『慢走。』黑發精靈淡淡答道。

一起并肩坐了一整個白天，兩人也只交談短短兩句話。

* * *

不久前，愛隆和瑟蘭督伊同時接到從羅斯洛立安傳來的緊急訊息，立刻從分別從自己國度趕往羅斯洛立安，才知曉有一位從瓦林諾前來的使者指名要見他們。

對這位棕發綠眸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的年輕使者，兩位精靈領導者一開始還客套寒喧幾句，那位使者倒是笑了起來：『你們兩位對我這麽客氣真叫我受寵若驚，尤其是瑟蘭督伊你啊……』

兩位精靈領導者楞住了，在年輕人說明下才知道彼此之間已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而非陌生人。

『……我還是很想叫你甘道夫，不想用歐絡因這個名字，雖然你是主神的助手，我理應好好尊敬你才對！』

愛隆皺了皺眉頭，不是很習慣瑟蘭督伊和主神使者互拍彼此肩膀，兩人哈哈大笑的模樣，他一直認為即使這位使者是舊識，但既然知道他是次級神，就應該給予應有的禮儀對待才恰當。

『言歸正傳，今天我會從瓦林諾趕過來，是因為有一件要事非得與你們兩位商量不可。』打過招呼後，在愛隆與瑟蘭督伊的疑問眼光下，歐絡因緩緩說道：『亞拉岡與勒茍拉斯……你們的孩子，有機會再度複活在這個世界。』

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歐絡因帶來的消息的确足以讓愛隆與瑟蘭督伊驚訝得說出不話，瑟蘭督伊首先發難，口氣不悅：『什麽複活？我兒子還活得好好的，為什麽咒他死？』

『因為亞拉岡一直在曼督斯等待，等待與勒茍拉斯相會。我算過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勒茍拉斯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刻。』歐絡因笑眯眯道：『我說老家夥！你家小葉子會不會趕去曼督斯和情人相會，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哼……』瑟蘭督伊挑挑眉，有些不情願閉上嘴，愛隆忙問道：『你說愛斯泰爾有可能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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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有這個機會。』歐絡因加重語氣：『整整十萬年之久……伊露維塔定下了這麽漫長的考驗，而這兩個孩子撐過了！但這個機會能不能實現，還要看你們兩位願不願意助一臂之力。』『說真的，這兩個孩子受了這麽多苦才等到相守的時刻，若你們兩位長輩還是反對他們在一起，那他們的複活就沒意思了，還倒不如讓這兩個孩子留在曼督斯來得好！』

歐絡因的話啰嗦歸啰嗦，但足以讓兩位精靈長者明白，亞拉岡與勒茍拉斯能否重返這個世界的關鍵在于他們兩人身上……愛隆沉默了，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他想起直到勒茍拉斯渡海後，凱蘭崔爾女皇才向他說明了他們三人之間的糾葛。愛隆知曉亞拉岡與勒茍拉斯相愛，以及亞玟明知事實卻選擇留下的真相。這使得愛隆十分憤怒，不止無法諒解亞拉岡與勒茍拉斯，也十分自責自己預言能力不夠強大，他寧願強行帶亞玟搭船西行，也不願愛女受到這種委曲。

『我答應！』

一句簡短有力的話打斷愛隆的思緒，他非常訝異最先做出承諾的居然是瑟蘭督伊……十萬年了！這十萬年間他每次與瑟蘭督伊會面，總是被瑟蘭督伊碎念念的埋怨到耳朵都快長瘤，而對于瑟蘭督伊的怪罪，愛隆一直沒有正面響應，然而因為他們兩人的緣故，伊姆拉崔與幽暗林的關系已不若以往般友好，卻也未到正式撕破臉的地步。

原本以為瑟蘭督伊絕不可能答應歐絡因的提議，沒想到他比自己更快做出承諾……兩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等待他的回答，尤其是瑟蘭督伊那雙漂亮的藍眸更是炯炯發光死盯着他，一副“你不答應老子就跟你拚命”的表情。

愛隆微微苦笑，長聲一嘆……即使他真的有辦法帶亞玟西行又如何？她是否也跟勒茍拉斯一樣，日複一日望着大海以淚洗面？他是否會後悔，那時沒讓她留在中土大地？思及此，愛隆揮了揮手，搖頭道：『罷了！我答應就是。』

歐絡因笑了：『你似乎不太情願啊！愛隆王。』

眉頭緊蹙嘴角下壓，愛隆的确不太能接受亞拉岡與勒茍拉斯相戀的事實……對他而言，一旦接受就等于原諒亞拉岡背叛亞玟，他無法百分之百毫無芥蒂接受這件事。

『我記得凱蘭崔爾女皇提醒過你，無人能阻止亞玟的選擇，包括你跟她在內，那是亞玟的命運。』歐絡因的笑容收斂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這次就換我提醒你，事實上亞拉岡并沒有移情別戀，他愛上的精靈只有勒茍拉斯，他們兩人的相愛一樣也是無人能阻止的命運。』

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巫師邀請愛隆與瑟蘭督伊會談過後沒幾天，勒茍拉斯就從哈爾達的轉告知道亞拉岡在曼督斯等候他的消息，瑟蘭督伊硬是攔下勒茍拉斯孤身沖回中土的舉動，而後兩大精靈國度在兩位領導者和瓦林諾使者的授意下，開始動員造船準備這趟中土之旅。

『有件事我必須問明白……』愛隆直到此刻才想起還事情尚未弄清楚：『愛斯泰爾複活後究竟是什麽種族？如果他還是人類，我如何能與他見面？』

『這……？我居然疏忽這麽重要的事忘了講。』歐絡因楞了一下，随即尴尬一笑，順便使眼色将另一位精靈領導者找來一起說明。經由歐絡因長到不能再長的演講，愛隆和瑟蘭督伊才明白伊露維塔和主神們替他們的孩子決定了和以往炯然不同的命運……事實上這個決定幾乎等于沒有決定，主神後悔了很久以前召喚精靈回歸蒙福之地而造成精靈極大痛苦這個事，不想再重蹈覆轍，于是傾向讓亞拉岡與勒茍拉斯自行選擇種族歸屬，而這個想法也于獲伊露維塔首肯後定案。

『照你這麽說……』有些意外主神的決定，愛隆王喃喃自語道：『愛斯泰爾與勒茍拉斯複活後是什麽種族，由他們自己決定嗎？』

『是的。』歐絡因道：『勒茍拉斯複活後還是精靈，但伊露維塔賜予他另一個方向──只要他搭船航向中土大地，就會走向人類的命運，一條不準回頭的路。至于亞拉岡，嚴格來說，亞拉岡的血統跟你一樣是半精靈，是你的兄長愛洛斯選擇成為人類的後代，你依舊是他最親近的親人。我們決定讓亞拉岡再度擁有一次半精靈的選擇權，就像亞玟當初的選擇一樣……你們了解嗎？』

愛隆不語，只是輕輕點頭，至少愛斯泰爾複活後将與他更親密……只是不到一秒他的眉頭又擰起來，眉宇之間有着濃厚的哀傷：『難道愛斯泰爾在複活後，就得立刻選擇成為人類或是精靈嗎？若他和亞玟一樣選擇成為人類不肯到來蒙福之地，那我仍舊永生永世無法與他相見！他的複活，對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

言盡于此，一向嚴厲自律的愛隆努力維持如以往般平靜的語氣，但微微抖顫的嗓音仍洩露了他已疲憊萬分的事實，離開中土之時他失去了他的女兒，來到蒙福之地後又知曉妻子凱勒布瑞安早已前往曼督斯尋求永遠的解脫……對愛隆而言，這十萬年過得毫無樂趣可言，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笑過……

因為愛隆的考慮，瑟蘭督伊也跟着發難，若亞拉岡選擇成為人類，那他家小葉子有九成九九的機率不會回到蒙福之地，直接選擇成為人類不會回來陪老爸了！面對兩位精靈王的質疑，歐絡因只好特地跑瓦林諾一趟，努力替兩位精靈王四處奔走說情。在隊伍準備好之前，歐絡因總算及時從瓦林諾趕回：『這大概是有史以來主神們動作最快的響應。我替你們帶來好消息，亞拉岡可以前來蒙福之地，但他依然保有選擇權。若選擇成為人類，他就必須回到人類的世界終生不得再踏入蒙福之地，剛好和勒茍拉斯的選擇相同。』最後，歐絡因拍拍愛隆的肩膀，輕聲道：『至于亞玟所選擇的結果究竟如何，你就等那孩子回來後親口告訴你吧！』

* * *

死命撐開如石塊般沉重的眼皮，亞拉岡不停告訴自己要早點醒來，愈早醒來他就可以愈快前往海外仙境與勒茍拉斯相會。

再睜開眼，恍如隔世……事實上的确可以用隔世形容沒錯，不止隔了十萬年後再睜開眼睛，再度複活的這個生命這個身軀，即使仍名之為亞拉岡，但也不再是以往那位亞拉岡。

鼻腔吸入一陣陰涼的氣息，照亮視野半幽暗的光芒應該是火炬，亞拉岡判斷自己仍身在陵寝的墓室，他很快察覺有人躺在身邊──

僅眼角所及的那絲燦金，亞拉岡就死命地努力爬起身來，手上的安督瑞爾一松，滾下石臺發出巨響，亞拉岡根本無心理會，一雙眼只癡癡瞪着身邊的人兒……本以為曼督斯的重逢會在自己醒來後恍如幻夢一場消逝無蹤，亞拉岡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在睜開眼睛後勒茍拉斯竟然就在他眼前……這只精靈啊！難道連選擇死亡也要千裏迢迢回到中土，回到他身邊才肯斷氣嗎？忍不住狠狠吸口氣，胸口的深處某個地方正隐隐作疼着，泛起一陣酸楚，眼眶也逐漸潮濕……

不準再掉眼淚！亞拉岡命令自己。然後幾乎是半憋着氣，小心翼翼扶起勒茍拉斯讓他枕在自己胳膊上，就怕不小心喘了一口大氣會驚醒沉睡中的精靈。亞拉岡仍癡癡凝望睡在懷中的精靈，在幽暗的光線中，還是看得清勒茍拉斯那彷佛沒有生命的枯鹽般白得可怕的膚色，然而死白的嘴角卻淺淺上揚着一朵微笑，那樣微微彎着的唇，彷若此生此世已了無遺憾的安祥恬靜。

亞拉岡被這樣的勒茍拉斯震憾了！有那麽一瞬間，心髒彷佛就要停止跳動……直直怔忡許久，才發現自己胸口已因窒息而發痛。

此時此刻，明明已将勒茍拉斯擁在懷中，亞拉岡卻有手足無措的感覺，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觸碰眼前的精靈，欲伸出的手微微顫抖着，終于，他輕輕扶住勒茍拉斯的臉頰，亞拉岡閉上眼，将自己的額頭輕輕貼在勒茍拉斯額上。

明知無用，亞拉岡仍暗自祈禱着能借着這個動作，将自己的生命力能傳到懷中蒼白的精靈……突地感覺懷中的軀體傳來輕微顫動，亞拉岡發現勒茍拉斯原本蒼白的臉竟已有些許紅潤，閉着的眼皮正顫動着，密合的睫毛微微抖顫……棕色濃密睫毛分開了，亞拉岡看到了那雙比晴空和大海都還湛藍美麗的眼睛。

灰眸微眯，亞拉岡再度貼上自己額，親昵點着精靈的鼻尖，笑道：『早啊！』

微微紅着臉，勒茍拉斯唇邊的微笑緩緩綻放：『早。』

* * *

第五十八天後，愛隆與瑟蘭督伊終于盼到孩子的歸來……兩位做父親都清楚自己的孩子內斂低調不喜招搖的個性，然而當他們親眼看到兩個孩子在衆目睽睽下仍毫不避嫌緊緊手牽手不放，作父親的就知道他們大概沒辦法帶自己的孩子各自回家了！搶人争奪戰的結果，瑟蘭督伊的豪華客房輸給愛隆在亞拉岡房內準備好的雙人床，使得幽暗密林的領導者臉色非常難看，勒茍拉斯只好在情人的提議下依依不舍放開相牽的手，努力去哄垮下臉的瑟蘭督伊，亞拉岡則趁這個空檔與歐絡因竊竊私語……費盡唇舌，勒茍拉斯終于哄得老爸眉開眼笑高高興興打道回府，然後回頭喜孜孜牽起亞拉岡的手興奮道：『帶我去伊姆拉崔，我已經等不及看你的房間長什麽樣子了。』

亞拉岡奇道：『這裏有伊姆拉崔？』

『當然，還有幽暗密林、羅斯洛立安，一應俱全！』

一起踏上蒙福之地的這個夜晚，有很好的月光。

一直緊緊相偎的兩人，有些時刻還是不得不分開……亞拉岡草草梳洗後就離開浴室，正好看到已梳洗完畢的勒茍拉斯好奇盯着大片書牆瞧，此時此刻只剩彼此兩人，亞拉岡再也不避諱親昵，從背後一把攬住腰間将精靈摟在懷中，嘴唇輕輕在尖耳邊磨增道：『有你喜歡的書？』

『嗯，你的藏書比我想象中……』靠着身後堅實的胸膛，反握住腰間的手，勒茍拉斯歪了歪頭，斜睨身後頭發濕漉漉的家夥笑道：『還少點年紀，竟然是青少年讀物居多？』

『因為在還來不及找更有年紀的書之前，我就離開伊姆拉崔了。』輕握住勒茍拉斯的手，亞拉岡的表情無限懷念：『現在倒很慶幸這些書都留着，只覺得有點意外，怎麽會這麽大費周章将書本和家具都搬到西方仙境來？』

轉動着藍眸，勒茍拉斯賊笑道：『當然不會，你翻一本瞧瞧。』

亞拉岡訝然，伸手取下一本他最熟悉的書藉翻看，赫然發現無論字跡或書本質感都和記憶中有些許出入，脫口而出：『這不是同一本書！』

『除了最重要而且無可取代的物品外，絕大部份的東西都是重新制作的。你以為精靈活了成千上萬年，只會吃飽等死沒事做嗎？』

『天吶！』亞拉岡難得瞪大眼：『所以這些書全都是……』

『重新默寫出來的！』勒茍拉斯接得順口。

亞拉岡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從踏進西方仙境的伊姆拉崔那一刻，亞拉岡只是訝異精靈能将中土的景物再度重現，然而這份心思竟是延伸到所有看得見的物品上！看看這片有數百本之多的書牆，亞拉岡再度為精靈的記憶力和巧奪天工而震攝。

合上那本書放回書架，亞拉岡多了份小心翼翼，他以完全不同的角度再次審視自己的房間……移開椅子，他輕輕拉開書桌附的抽屜，抽屜裏是完全泛黃但保存良好的冊子，寫滿了歪歪扭扭的精靈文和批改痕跡的紙張雖已破舊，仍裝訂的整整齊齊不染一絲塵埃，亞拉岡直直瞪着那些冊子不作聲，但勒茍拉斯卻察覺亞拉岡的手在微顫……深深吸口氣，亞拉岡放緩了語氣：『這些都是我小時候的作業和試卷，沒想到父王他們居然還留着，而且還帶到這裏來。』

也許是隔了十萬年之久的相見，愛隆沒有大肆鋪張地慶祝刻意保持低調，用餐地點是他從小到大和愛隆、雙生子一起吃飯的餐廳，一切仍平靜他小時候記憶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椅子的旁邊又多了把椅子──那把椅子的主人是誰，已不用多說了。

用餐時，亞拉岡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無好完全放松心情好好吃飯。在歐絡因轉告瑟蘭督伊與愛隆都知曉他與勒茍拉斯相戀這件事後，他就很清楚自己一定要面對兩位精靈領導者的責難……亞拉岡放下餐具，決心面對事實，表明他遲來的道歉：『愛隆王……』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極其難得，愛隆舉手示意阻止亞拉岡說話，然後深深嘆了口氣：『如果你是為了你和勒茍拉斯相戀這件事情道歉，那就沒有必要了！與其說怪罪你和勒茍拉斯，不如說我在後悔當初為什麽沒帶亞玟一起過來……我一直都在後悔着這件事……』

亞拉岡非常意外，他一直以為愛隆會責怪他和勒茍拉斯。在前往伊姆拉崔途中，勒茍拉斯只提到這是他參加遠征隊後頭一次再來到伊姆拉崔，亞拉岡馬上就明白愛隆對勒茍拉斯有心結存在。他只想向愛隆說明原委，勒茍拉斯是無辜的，畢竟所有的過錯都是自己引起……沒想到愛隆所在意的并非是他和勒茍拉斯，而是責怪自己。

亞拉岡忙道：『請千萬別這麽想！我在曼督斯和亞玟見過面，她要我告訴您……』

『……是嗎？這樣就好。』在亞拉岡轉述亞玟的話語後，愛隆一直緊鎖的眉頭終于松開了，總是抿緊下壓的嘴角漸漸平緩，他含淚輕輕點頭，終于放下壓在心頭十萬年之久的重擔：『只要那孩子不後悔就好，不後悔就好……我總算可以告訴我自己，當初留她在中土的決定并沒有錯。』

亞拉岡忍不住濕了眼眶，然後感覺手中陣來一陣溫暖，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手已與勒茍拉斯相握着，十指交纏。

微偏頭，亞拉岡發現勒茍拉斯的藍眸也泛起淚光......輕輕回握，兩人給彼此一個欣慰而淡然的微笑。

能得到愛隆的諒解，亞拉岡幾乎再也沒什麽奢求了，但直到亞拉岡在自己房內發現這些泛黃卻保存完好的紙張時，他才驚覺到愛隆對他的親情比他想象中更親還更深刻許多……這是最重要，且無可取代的東西！愛隆對他的愛，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現在亞拉岡面前，亞拉岡坐倒在椅上，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段與愛隆争吵，負氣出走的懵懂無知歲月，硬是無法阻止自己的眼眶逐漸泛紅……

什麽話也沒說，勒茍拉斯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邊，扶着他的頸後輕輕撫着。

『……我真是個笨蛋！』亞拉岡喃喃自語道。

『你一直都是笨蛋。』扶着他頸後的那只手仍輕撫着，些微笑意的溫柔嗓音緩緩道：『還好今天有變聰明，總算肯改口喊愛隆王一聲父王了。』

放下手中的紙卷，亞拉岡伸手握住那只放在身後的手輕輕一吻，在頰邊輕輕磨磳……在很久很久以前，勒茍拉斯曾鼓勵他，讓他提起勇氣舉起安督瑞爾，一肩擔起人皇的重責大任。一行人沖出亡者之道後，他看見海上的黑船無力跪倒在地時，勒茍拉斯也是如此将手輕輕放在他身後，沉默而溫柔地安慰支持着他！

曾幾何時，他早已沉溺在這片溫柔中而不自知，還傻傻地以為彼此只是朋友……若親情是愛隆最重要、無可取代的事物，那自己最重要、無可取代的事物，除了這只精靈還會有誰？而他竟傻得連這個都看不清！

站起身子，亞拉岡突然一把将勒茍拉斯結結實實抱個滿懷，用雙臂緊緊将精靈摟在懷中。

勒茍拉斯似乎有點意外亞拉岡的舉動，然後伸手回擁亞拉岡。兩人身高相當，亞拉岡聽見勒茍拉斯特有的，微帶沙啞的溫語在他耳邊輕笑：『怎麽了？』

還是死死摟着勒茍拉斯不放，過了好半晌亞拉岡才悶聲道：『……我曾經笨過一次，絕不會再笨第二次了！』

是的！他再也不放開自己最重要、無可取代的人兒……就算打斷他的雙手雙腳，也絕不放開！

『最好是這樣啦……』應該帶着些微臉紅的話語小小聲在亞拉岡耳邊嘟嚷着，然後勒茍拉斯就這麽埋首在他的頸邊不作聲。

有好一陣子，兩人就這麽靜靜相擁不發一語。直到亞拉岡又開始不安份磨磳着勒茍拉斯的臉頰：『告訴我……』

『嗯？』

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亞拉岡注視着那雙美麗的藍眸，輕聲問道：『為什麽要千裏迢迢回到中土？你明明可以不用去的。』

迎視着灰眸滿帶疼惜的溫柔目光，勒茍拉斯展開笑靥：『因為我想看星星。』

『什麽？』亞拉岡整整呆了兩秒鐘才回過神……他知道勒茍拉斯不說謊，只是這個萬萬沒想到的答案讓他覺得勒茍拉斯在耍他──非常誠實而且認真地耍他。

亞拉岡呆楞的表情讓精靈笑得更開懷：『蒙福之地畢竟不是中土，天體運行不一樣了，有些星星看不到。』

『所以你回到中土，就為了要看星星？』

『沒錯！還有就是要帶你來這裏，免得你迷路就糟糕了！』笑容慢慢收斂成淡然的微笑，勒茍拉斯一本正經道：『所以你要說：我回來了，知道嗎？』

精靈認真的表情讓亞拉岡笑了起來，同樣一本正經道：『我回來了！』

『嗯！回來就好。』勒茍拉斯煞有介事摸摸亞拉岡的頭：『好乖，真是乖孩子。』

『那你呢？』微微施力，亞拉岡摟在勒茍拉斯腰間的手再度将兩人距離拉近，近得鼻尖幾乎相碰，彼此的呼息緩緩糾纏……亞拉岡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輕聲在距離不到五公分的唇邊細語：『你要對我說什麽？』

明知這是亞拉岡的玩笑，但在那雙灰眸含笑的凝視下，勒茍拉斯白皙的雙頰微微漲起一抹嫣紅，他伸手環住亞拉岡的腰，悄聲道：『……我回來了。』

灰眸微眯，嘴唇揚起溫柔的角度，亞拉岡俯下頭：『歡迎歸來，吾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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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對不起這章竟拖了這麽久.....

其實早就寫好一段時間,只是有點不滿意所以大加修改,終于修到可以貼上來,不過也已經修到面目全非了!!只是這個面目全非的版本我還比較滿意.....

至于下一章....下一章在那我還沒看見.... 所以也有可能補全之前的缺的番外篇,一切全看我的靈感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