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逢
亞拉岡很矛盾!非常非常矛盾!!
在哈爾達消失在這片空茫後,亞拉岡心中的心思就被那位不知在蒙福之地何處的人兒占據得滿滿滿,雖然早在此之前就被占據得差不多……只是以前僅僅單純思念着那只精靈,如今在相思之中卻摻雜着既恐懼又期待的矛盾心情。
恐懼又期待……恐懼着勒茍拉斯會放棄自己的生命抛親棄族來這兒找他,卻又無法否認自己的确期待與勒茍拉斯相會,然而矛盾地是,隐隐約約中他卻也有些恐懼勒茍拉斯選擇繼續活下去不打算與他相會,卻也期待勒茍拉斯不至于心碎而死,好好活着陪伴他的族人們……
某種程度上,亞拉岡自侍着自己對勒茍拉斯的了解,他幾乎百分之百肯定勒茍拉斯會選擇前來曼督斯,也無法否認自己的确有期待的心情,然而這種期待卻給亞拉岡帶來前所未有的罪惡感,他明明該祈求勒茍拉斯活下去的!怎麽能期待勒茍拉斯選擇死亡,更不用說竟會有恐懼勒茍拉斯不來的情緒……主神吶!他怎能有這種恐懼與期待!他無法原諒他自己!
──人類的思考模式一直都是如此,尤其是你,愛斯泰爾。
哈爾達的訓斥突然在耳邊響起,亞拉岡驚覺才沒多久他又再度重犯以人類觀感看待死亡的老毛病……頹然倒卧在地上成大字形,亞拉岡無法不對自己苦笑,他就是這副德性,即使到死後都改不了的老毛病啊……
勒茍拉斯……勒茍拉斯……我永遠在這裏萬分期盼等待與你重逢,但我也會一而再再而三告訴我自己希望你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永遠別出現……
曲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亞拉岡緊緊閉着雙眸,感覺到手臂慢慢沾染上一些濕度和熱度,幹了又濕濕了又幹,直到淚水終于溢出眼角滑過耳邊,再也止不住……
他的手臂大概永遠幹不了了吧?
* * *
勒茍拉斯很心急!非常非常心急!!
在做下決定的那一刻,勒茍拉斯打算對父王說一聲後就獨自帶着三位哈比人的遺骸搭上小船即刻返回中土,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擱。然而瑟蘭督伊硬是阻止他的行動,再加上瓦林諾那裏突然來了一位使者傳達一些訊息,本來只有一個精靈返回中土這等小事一夕之間竟變成兩個精靈國度的大事,伊姆拉崔和幽暗密林在愛隆和瑟蘭督伊的指揮下忙碌起來,硬生生将勒茍拉斯返回中土的計劃給擱下。
這就是勒茍拉斯心急如焚的原因,但他卻無可奈何……因為返回中土之行其實并不是被阻攔,而是擴大規模。伊姆拉崔和幽暗密林的精靈們開始伐木造船,整裝待命,粗略估計随勒茍拉斯同行的精靈将近二十個,除了最基本的護衛隊伍,尚有自願參加的哈爾達、雙生子伊萊丹和伊羅何,那位來自瓦林諾的使者更是當上領隊一職。
勒茍拉斯不明白為何有這麽多人突然參加他的中土之行,他也沒辦法弄明白……在決定前往曼督斯之後,他的身體便一天比一天衰弱,甚至想參加準備工作好提早出發時刻也辦不到。這位精靈正在燃燒他生命最後的火焰,但那雙藍眸閃耀着的光芒卻比誰都耀眼……任何一位精靈只消一眼就明了那雙藍眸光采中所包含堅定意志──在尚未實現自己的希望之前,他絕不會倒下!
安置好哈比人的遺骨,趕造大船、縫制奇怪的服裝……勒茍拉斯等了将近一個半月終于等到出發的時刻。僅僅才四十三天,他卻覺得比他活過的歲數都還漫長還難熬。
直到船舶順着高空風勢滑入大海中,那位瓦林諾使者便宣布所有精靈必須換上準備好樣式奇怪的服裝。勒茍拉斯一言不發在侍從的幫忙下換好衣裳,沒有心情對身上穿着的奇裝異服問東問西,也沒有興致開口詢問隊伍中他唯一不認識的使者究竟是誰……他的心思全部被那個人所占據,腦袋中唯一能想能裝的就是趕快回到那人的身邊,再也容不下一丁點兒別的思緒。
Advertisement
那個陌生人緩緩走到與勒茍拉斯并肩的位置,一同遙望着人類世界的大海,先是一聲嘆氣,然後開口道:『……現在的你,對陌生人的好奇心也失去了。』
勒茍拉斯一楞,這位陌生人第一次主動與他攀談,一位棕發綠眼的英俊年輕人。但言下之意陌生人似乎對他很熟悉,然而勒茍拉斯很确定自己記憶中并不認識這個人,即使這位陌生人有種莫名似曾相識的感覺:『……很抱歉。』他微微點頭:『請原諒我此時此刻無法分心關心別的事物。』
『我并沒有怪罪之意,會打擾你的原因是因為現在航行需要你的指引。』陌生人微笑了,綠眸閃過一絲光芒:『你知道他安葬于何處?』
沒有一絲一毫猶豫,勒茍拉斯伸手指向東北東方……他的心會告訴亞拉岡在那裏,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開始即使身子東搖西晃他還能自己走路,過了幾天後他必須有人攙扶着才能行走。盡管身子愈來愈虛弱,勒茍拉斯卻盡可能地不減慢自己的速度,每慢一秒鐘就代表晚一秒鐘到達亞拉岡身邊……在精靈們登上陸地的第十六天,勒茍拉斯終于帶領隊伍來到伊力薩王的陵寝前。
昔日雄偉建築已崩塌成廢墟,僅剩墓室尚存,打開大門後僅有最親近的五六位精靈和瓦林諾的使者陪着勒茍拉斯進入,在微弱燭光搖曳下精靈們開始動手安放哈比人的遺骨,而勒茍拉斯只直盯着石臺上沉睡的那個人……在世界毀滅之前,伊力薩王的軀體就一直在此處,展現着人皇無法掩蓋的光輝。
掙紮着登上石臺坐在一旁,勒茍拉斯撐起身子看着在心中思念過千千萬萬次,終于又再度相見的臉龐,伸手拭淨那張臉上沾染些微塵埃,動作輕柔地似乎怕驚擾眼前的人兒。
『亞拉岡……』無聲吐出這個字眼,勒茍拉斯唇邊逸出一絲美得驚心動魄的微笑……他面向着亞拉岡側身躺下,感覺自己被一陣溫暖的浪潮柔柔包圍着,安撫着胸中那顆傷痕累累,早已碎成千萬片的心,逐漸一點一滴解脫哀痛慢慢平靜下來,再也沒有任何痛苦悲傷……
睡吧!睡吧!湛藍眼眸閉上了,蒼白的唇角猶挂着一絲微笑,他終于回到這個唯一能令他安心休息的地方。
* * *
有東西在摩擦地面的聲音,極細碎極輕巧,像貓兒般輕柔幾近無聲……是腳步聲嗎?亞拉岡驀地坐起身,來不及站起就下意識嘶聲大吼:『──勒茍拉斯!!』
話聲未落在空茫中就溶入一個模糊身影,在他正要第二次大吼前瞬間清晰──
亞拉岡呆住了。
那個身影和記憶中同樣耀眼的金發,那雙總是水澄閃亮的藍色眼眸,藍得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像晴空多一些還是像大海多一些,柔美的臉蛋輪廓似乎清瘦了點、也蒼白了點,但仍然刻劃着和記憶深處裏相同的線條。
勒茍拉斯也呆住了。
眼前人的黑發還是跟以前一樣雜亂無章,是否又長長了一些?那雙透着沉灰色的眼眸,閃爍的情緒不知是愕然多一些還是驚喜多一些,他身上仍然是熟悉游俠裝扮,一如過往般潦倒邋遢不修邊幅,但依舊是那挺拔不屈、歷盡滄桑的身影。
兩個人就這麽一瞬也不瞬直勾勾盯着對方,深怕眼前的人兒像幻影般,輕輕眨一下眼皮就會消失不見……
你還是來了……
我來了!
你遲到了。
你看起來……還是像以前一樣慘。
輕抿嘴角,想給對方一個笑容時,卻發現視線已不聽話先模糊起來,明明是高興都來不及的時刻,鼻子卻偏偏酸痛得涕淚縱橫、淚流滿面,在開口說話前,已先嘗到自己鹹鹹的淚水。
淚水來得太兇太急,一下子淹沒全部視野,也淹沒前眼前的人兒……慌忙伸出手,指尖碰觸到的東西就急忙抓住用力一拉,擁抱住一個暖暖的身軀,接着被一陣熟悉的味道所圍繞……是那人的味道!!
下意識使勁吃奶力氣緊緊摟着不放,死死箍住彼此的身子想用力揉碎了好嵌進身體裏不再拿出來,想開口呼喚對方的名字,但一張口就是哽咽,喉嚨彷佛卡着一根大骨什麽話也說不出,只能拚命壓抑鼻喉間的酸楚低低的抽泣,然後一聲高過一聲,終于轉為無法壓抑的嚎啕大哭!
終于回到他身邊!回到他身邊!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像個迷途已久的孩子終于尋找到母親的懷抱般,他們哭得有如初生嬰兒般毫無顧忌,哭得肝腸寸斷凄凄切切,彷佛要哭盡這世間一切所有的悲傷不幸,要用淚水洗盡這世間一切所有的哀痛無奈……
亞拉岡和勒茍拉斯都不知道,那天他們兩人的哭泣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在整座曼督斯神殿回蕩着。雖然不同于露西安所唱的歌曲帶有音符旋律,然而亞拉岡與勒茍拉斯所哭泣的悲傷和露西安是一樣的。從恒古以來伊露維塔所造的兩支親族──艾爾達的悲哀與人類的悲痛,自露西安之後,這樣的哀痛又再度于曼督斯重現,聞者莫不為之動容。
這是亞拉岡與勒茍拉斯綠葉,在夏墾紀元一五四一年二月十五日那個夜晚剛铎王宮一別之後,經過了十萬八千三百一十六年又五個月零八天的歲月,兩人再度于曼督斯重逢。
===
為什麽亞拉岡身體沒腐朽?”在世界毀滅之前,伊力薩王的軀體就一直在此處,展現着人皇無法掩蓋的光輝。”這句話我從魔戒附錄一字不漏抄下來,解讀成伊力薩王一直沒腐壞,而且還是年輕的樣貌.....請去問托老吧!我也不了解他為什麽這麽寫。(不過拿來寫同人卻很好用 )
所以.....缱绻開頭短短的楔子真的有十萬年之久 .....為了寫亞拉岡和小綠葉的重逢,傷了很久的腦筋。不想寫接吻,只覺得他們之間進展不會這麽快,最後就變成痛痛快快大哭一場,等了十萬年那麽久,哭一下不為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