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戒尺大人的書房
第12章 . 戒尺大人的書房
太和殿,龍涎香自剔紅八寶紋香爐中袅袅升起。
“一個個都反了天了,朕還沒死呢?”
“好端端的稅銀沒入庫就丢了?老大?老三?究竟是哪個混賬?”
“老二也是個滑不溜秋的,廢了三番五次功夫也沒讓他和那兩個鬥起來。”
……
金銮殿上威嚴的皇帝此時像個普通的老頭,對長成的兒子感到恐懼和憎恨,摔下奏折恨恨罵着。
好在其他內侍早已被趕了出去,此時偌大的太和殿裏,只剩下皇帝和陪伴皇帝幾十年的夏公公。
“夏和,你說朕難不成真的要給老二賜婚不成?若是有個有力的妻族……”言語未盡之意仿佛含着一絲忌憚。
他總覺得這個二兒子這幾年來有點看不透,前些年一直打壓着,現在若是為了對付大兒子把他擡出來,總擔心這個二兒子得了勢反而成了心頭大患。
夏和的聲音清亮又柔和,幾十年來,一如既往地恭敬道:“若是給晉王殿下娶妻,鎮國公一向中立,未必成為晉王的勢力。若是給晉王放權,皇上想要随時能收回權力。奴才愚笨也不知道哪種方法好,還是要讓皇上抉擇。”
瑞平帝天性多疑,即便如夏和所說,鎮國公近年來從未參與到奪嫡之中,但一旦聯姻,可就不一樣了。
只是放權——
“夏和,你看把兵權分出去還是讓他去吏部?”瑞平帝目光如炬。
夏和語氣平穩:“不妨讓晉王呆在皇上眼皮子下看着,權力看着大,但有皇上坐鎮,不足為懼。”
瑞平帝微微思索了一番,眼睛一亮,“城西大營!”
夏和不再說話,虛虛握了握汗濕的手心,低頭微微一笑。
此事成了!
第二天,皇帝一個命令打了衆人措手不及。
二皇子晉王殿下被安排到城西大營,任從一品統領一職。
比起原本的閑職,按理說是一步登天。
可那城西大營是什麽地方?是訓練禁軍的地方,禁軍直接由皇帝統領,任何時候以皇帝命令為重。
簡而言之,吃力不讨好,被皇帝放在了眼皮子下盯着。
衆大臣一時弄不清楚皇帝的意思。
随後,皇帝又發了一道口谕,讓晉王自行婚配。
這一旨意也絕了晉王借助妻族勢力的道路。
處于內宅消息不靈通的宋玉珠第二天才得知這個消息。
任她哭了多少次,家裏死活不松口,只說替她找個人品上進,年輕出色的後生。
宋玉珠怨,怨家裏不作為,怨家人将她生的平凡,更是恨死了那個晉王從江南帶來的美人。
她讓蕭三去送荷包杳無音信,說不定晉王一時被美色迷了眼。
但她有一個最大的依仗——她救了晉王一命。
其實宋玉珠不太記得六歲的事了,她只知道自己随着家人返鄉祭祖,晉王是父親帶回來的,她倒是聽蕭三說過,晉王是根據一枚玉佩找到她的。
可惜現在蕭三不在,不然她能确定更多的細節。
而被宋玉珠念叨的蕭三受了七十鞭,此時正在冰冷冷的石室裏養傷。
畢竟有幾年在一起訓練的情誼,蕭四帶了藥粉過去,忍不住提醒,“你就是同情心太多,心一軟就糊塗。那宋玉珠和你是什麽關系你要幫她牽線?蕭大蕭二的前車之鑒無人不知,咱們只有一個主子,就是晉王,主子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多餘的事一概不要做。”
蕭四打開了話簍,“你之前也看到了,我負責城西那位宋姑娘的事,有什麽事就禀報,那是因為王爺下了命令,不是因為那位宋姑娘喜歡王爺,我便心軟替她傳話。”
趴在石凳上的蕭三死人一般一聲不吭,良久吐出幾個字:“我知道了。”
蕭四心知蕭三大概還沒轉過腦筋,但他還有許多事要做,只得留下藥粉離去。
應了王爺要求,蕭四親自督工,命人将城西宅子布置一新。
衆人都知道城西大營距王府太遠,對于晉王重建外宅很是理解。
于是,住在後院的昭昭經常能聽到隐隐約約的咚咚聲和略微嘈雜的人聲。
這讓昭昭很是緊張——她的寶貝小金珠還沒找到地方藏好。
此時,王管事笑容滿滿找到春桃,有事向姑娘禀報。
春桃敲了敲門,這兩天姑娘經常一個人把自己藏在屋子裏。
“吱呀——”
屋內,昭昭佯裝鎮定,小眼神虛虛亂飄。
王管事取出袖中一物放到昭昭面前,“姑娘,這是宅子的圖紙,王爺要重修宅子,不知您有什麽想添置的?”
昭昭抓住了關鍵字眼:重修宅子!
修一個能藏東西的好地方!
昭昭眼睛亮亮的,轉瞬想到要是修了,其他人不也知道,眼中的亮色瞬間熄了。
失了興致的昭昭看也不看圖紙,搖搖頭,“不要了。”
沒完成任務的王管事再勸道:“池塘秋千花園……姑娘想玩什麽都行。”
昭昭再次搖頭,“不要。”
說完想到什麽又補充說,“給大人建池塘、秋千、花園……”她舍不得讓大人看自己的寶貝小金珠,這些都給大人好了。
簫容景還不知道他“被迫”收了一堆禮物。
不出幾天,外宅煥然一新,前院沒什麽大變動,主要改還是昭昭住的後院。
多了池塘秋千不說,還多了一個雞圈,一池塘鴨子和魚。
昭昭指揮指上了瘾,她手持尚方寶劍——簫容景給她寫的按了指印的字條。
所有人都聽她的!
等男人處理完後續事務打算常住西宅,剛進內院,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簫容景喜靜,他在王府的院子裏,下人很少,寂靜無聲。
而到了這後院,窸窸窣窣各種聲響,特別是那鴨子叫,叫得他直皺眉。
進了內室,一個人影飛快跑了過來,立刻撞了男人滿懷。
一聲嬌嬌的“大人”響起。
男人不自覺眉心舒展,順手攬住了昭昭。
內屋地上鋪的是新換的虎皮墊,昭昭不愛穿鞋襪,不光脫了鞋,連襪子也一并脫了,率先赤着腳踩在虎皮墊上催着簫容景一并脫了鞋襪。
男人的腳很大,比昭昭的大多了,昭昭好奇比了比,驚嘆了一聲。
虎皮墊很是柔軟,走起來腳下一點兒也不冷。
才走了幾步,腳前多了什麽東西,男人不由停下,昭昭興奮介紹:“大人,這是七巧板、風車和九連環!很好玩!”
簫容景面色平靜點點頭,原來這亂糟糟的東西是小姑娘的“玩具”。
又走了兩步,腳下突然踩到什麽東西,細碎的小顆粒,很是黏腳,簫容景心底突然産生一絲熟悉不大好的預感。
昭昭彎腰拿起一樣東西,舉起送到男人唇邊,“大人,這個是梅花酥,特別甜!”
這下,男人終于确定自己踩到的是什麽,是梅花酥的殘渣。
男人面色黑沉,大步上前拉開被子,果然,床上也有。
簫容景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呆在這樣的房間。
他深深吐了兩口氣,轉頭看向昭昭,此時面色已經看不出太大情緒,淡淡道:“昭昭,自己穿好襪子和鞋子。”
太過興奮的昭昭難得有點遲鈍,“大人,去哪?”
男人道:“帶你去書房。”
一路上,昭昭叽叽喳喳像出了籠的小鳥。
大人是要教她識字嗎?
小姑娘心底的興奮超過了恐懼,笑起來一點也不矜持,露出幾顆牙齒。
高大挺拔的男人大手牽着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面色隐隐發黑。
簫容景将昭昭送到書房,命她老實呆着,他過會就來。
昭昭乖巧點點頭。
書房很大,臨窗擺放書案,書案後放一把椅子,南側是一排一排書架。
昭昭繞着書架轉來轉去,驚嘆出聲。
這可比朱秀才的書還多!
這下簫容景也成了昭昭心底的厲害人,能看那麽多書,這比朱秀才還厲害呢。
看了一會昭昭就沒興致了,她坐到書房西側用來小憩的羅漢床上,眼睛盯着門口乖乖等大人過來。
沒多久,門口出現一個人影。
男人身穿绛色常服,腰間懸挂一塊镂空蟠螭玉佩,頭發未用玉冠束起,自然披散下來,帶着剛沐浴過的水汽。
昭昭看呆了眼。
她向來覺得大人好看,現在比往常更好看!
被美色所誘的小姑娘不自覺便挨到男人身邊。
簫容景坐在書案後的四角椅上,見着眼巴巴跟來的小姑娘,心底嗤笑一聲。
書案右側有一本千字文,千字文中間,夾了一把戒尺。
這兩樣東西是早就備好的。
簫容景前幾天又做了一個夢,夢隐隐接着上一次。
夢裏,他教着小姑娘識字,夢裏的小姑娘膽子要小得多,怯生生的總是畏懼看着他。
即使是夢,簫容景也能體會到另一個自己的惱怒和恨鐵不成鋼。
不知是恨小姑娘不争氣,還是因着別的原因。
夢醒後簫容景鬼使神差便備了這兩樣東西,不假他人之手,下江南時親自采買的。
男人沒想過要把這戒尺用到小姑娘身上,畢竟現實裏的昭昭如此乖巧,會用滿是依賴的眼神望着他。
不識字便不識字罷,總歸放在後宅寵着。
只可惜——男人唇角的笑意微深,拍了拍昭昭的臉蛋。
被一個冰涼的物什碰了臉蛋,昭昭慢慢回過神。
待看到是個什麽物件,小姑娘吓得差點神魂懼散,奪路而逃。
兩指闊的木板,打在手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