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小字愛哭的昭昭

第13章 .  小字愛哭的昭昭

昭昭面色微微白了。

見小姑娘怕了,男人這次仍是沒有心軟。

“伸手。”

大概在夢裏做慣了,昭昭下意識立刻攤開自己的小肉手。

像是試探一般,戒尺在小姑娘的掌心輕擊了兩下。

昭昭瞬間如同一根繃緊的弦。

“錯哪了?”

昭昭眼淚奪眶而出,“我錯了。”

“哪錯了?”又問。

昭昭目露茫然,“哪都錯了。”

答非所問,蒙混過關——

“啪——”

“啪——”

“啪——”

一連三下,昭昭的手心迅速紅了起來。

小姑娘日日好湯好水補着,昂貴的香膏擦着,以往因為幹活略為粗糙的掌心早已養得如羊脂白玉一般,又白又嫩。

如今男人不過用了三分力道,那手心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好疼啊,昭昭心想。

她沒有哭出來,一時間倒像是怔住了,淚眼朦胧望着面前的大人。

明明是不一樣的。

大人為什麽像夢裏一般打她呢?

大人的面上沒了笑,眉色沉沉的,嚴厲且不近人情。

昭昭身子不自覺往後仰遠離這個男人,雙手卻下意識往前伸,呈現出一個依賴又畏懼的姿勢。

腦子正混混沌沌間,昭昭被拉入了一個硬邦邦的懷抱。

男人從未教過這麽嬌氣的姑娘。

他向來有一說二,不講情面,立下規矩後,也不屑和那些蠢笨之人說話,錯了下去受罰便是,再錯便攆了出去。

可這麽個小姑娘,嬌滴滴仿佛一碰就碎,錯了也不知,非得細細把東西掰碎了和她講才能明白。

剛揍過這小東西,男人也拉不下臉,只将小姑娘攬着,攤開桌上的千字文,“想認字嗎?”

這委實笨拙的讨好非但沒讓小姑娘開懷,反而吓了一跳。

念及夢裏識字被打幾十下的苦楚,昭昭打掉眼前的千字文,吓得連連後退。

但她被鉗制在男人雙腿之間,後退又能朝哪退呢?身子一個不穩,反倒一屁股坐到了男人大腿上。

簫容景身子僵了僵,左手環過小姑娘的腰不讓她四處亂動點火,右手執筆,

“既然不想學千字文,那就先學自己的名字。”

見那本給她帶來痛苦的書不見了,昭昭膽子大了些,不那麽怕了,只是掌心的疼痛提醒着她。

男人溫聲問:“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昭昭抿唇一樂,小聲道:“知道!叫昭昭。”

“昭,含光明美好之意。”簫容景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了一個“昭”字。

聽出自己的名字特別好,昭昭更高興了。

因着之前挨打疼了,也不像之前那樣恣意,只小小得意了一下,聲音低低的,“這是朱秀才給我取的名字!”

簫容景輕輕嗯了一聲,他以為是個村裏教書的老秀才,不曾把人放在心上。

只握着昭昭的右手,帶着她寫了三個字:

宋——昭——昭。

寫完見昭昭掩飾不住歡喜,擡手去摸那未幹的字跡,捉住她的小手圈在懷裏。

男人漫不經心道:“老夫子給你取了名,本王再給你取一小字。”

小字?

昭昭好奇看着男人動筆。

男人修長的指節捏住玄青色筆杆,筆勢流暢,速度刻意放慢寫下兩字。

盡管昭昭沒怎麽寫過字,更沒學過鑒賞,她也能看出大人寫的很好。

大人的動作很好看,毛筆筆尖掃過紙張的樣子也很好看,那字是為她寫的,更是說不出的好看。

昭昭心生歡喜,“大人,這兩個字叫什麽?”

“元淼。”男人說得很慢:“元含初始之意。”

不待簫容景說完,昭昭迫不及待問:“那淼呢?”

“淼則是水大。”男人胸膛震動,發出低低的笑聲,“淼是水做的,你看有三個水。”

“昭昭呢,也是水做的。”簫容景指尖滑過小姑娘的眼角,帶落了一顆淚珠,“你看,水多不多。”

昭昭臉紅了。

她之前也沒覺得自己哭得多,現在被男人一說,她倒像個愛哭鼻子的小孩子。

小姑娘不幹了,“不要,我不叫那個,我就叫昭昭。”

簫容景笑而不語,這可由不得她。

自書房走一圈,喜提小字和三記手板的昭昭帶着“傷痛”被送回了後院。

昭昭見了春桃,比以往都要高興,“春桃,手疼。”

春桃捧了昭昭的手心瞧了瞧,卻見兩只小手都白白嫩嫩的,“姑娘哪只手疼?”

咦?

昭昭愣住了。嘴邊的梅花酥都要忘了吃。

她動了動兩只小手,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手又不疼了。

小姑娘哪裏知道打手板也是有技巧的,一般人掌握不來,這對簫容景來說容易得很。

控制好力道和角度,讓被打的人既能感到疼長教訓,又不至于真傷了手。

一般人這麽打下去,手心不會紅一下,疼痛卻不會少一分,也就是昭昭皮子嫩當場才立刻紅了,只是打完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如今自然看不出來。

“左手。”小姑娘仔細想了想。

春桃替小姑娘白嫩嫩的左手心塗上藥膏。

屋內春桃幾人早就重新收拾了一遍,換了新的虎皮墊和新被褥。

收拾東西的幾人暗暗咋舌王爺的奢侈和愛潔。

見昭昭梅花酥吃着吃着又吃到了床上,隐約猜到王爺不高興的春桃忙勸道:“姑娘,坐在榻上吃吧,奴婢給你拿軟墊墊着。”

昭昭滿是疑惑看了一眼春桃。

春桃道:“大人不喜歡床上有點心渣,萬一大人的突然來了奴婢擔心來不及收拾。”

昭昭抱着小碟子坐到了地上,地上是新換的虎皮。

春桃不由感到一絲為難。

這事姑娘得有人教,但又不該她來教,她以王爺的名義來教難免有以下犯上之嫌。

春桃無奈再提醒:“大人也不喜歡地上沾了點心渣。”

昭昭認真看向春桃,“春桃,大人是不是讨厭吃梅花酥?”

最愛吃梅花酥的昭昭,即便是梅花酥掉落的渣子粘在床上,聞到那甜甜的味道,也覺得美得不行。

這麽看大人非但不愛吃梅花酥,反而讨厭極了。

昭昭向來不是個為難人的性子,但也有點自己的小主意。

大人不愛吃,她不會讓大人吃,她愛吃,大人讓她吃。

一來一回,這個就很公平。

找到解決方法的昭昭很高興。

但在春桃看來,姑娘仍是沒什麽改變。

好在之前王爺生氣那事算是翻篇了,第二天,前院送來了一些筆墨紙硯等用具,可見王爺并沒有生姑娘的氣,而姑娘看起來和原來沒什麽不同,想來也沒受什麽委屈。

然而,這事在當事人昭昭和簫容景心中,都沒有翻篇。

簫容景是事情過後第三天下午發現不對的。

第二天去了城西大營,第三天才得了閑的簫容景讓人把昭昭帶到書房。

自那天從昭昭房間出來,一時之間,簫容景暫時不想踏入那個房間。

昭昭是個小姑娘,還是個委實不聰明的小姑娘,一時之間簫容景還沒确定用什麽方法把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便先讓人來書房。

後院的春桃得了消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昭昭一句“手疼”給打敗了。

昭昭才不肯去,認字肯定要被罰,她坐在軟墊上晃蕩着腿,小眼神虛得直發飄。

任誰看了,都能看出沒說真話。

春桃有點哭笑不得,沒有戳穿,“姑娘,寫字是用右手寫,您是左手疼,不影響的。”

昭昭咬着唇不說話了。

她就是不想去。

所有人都當昭昭不大聰明,人傻有好處,事情忘得快,什麽不高興的睡一覺都忘了,卻不知昭昭記仇得很。

她的心很小,腦子也記不住那麽多東西。就像做了那個夢,其它記不清,對大人的畏懼可一點也沒忘。

被扔在宅子不來看她,兇狠把她壓着不讓她說話,字認不出來挨打……昭昭記得尤其清楚。

就算忘性大,注意力容易轉移,也是表面看着被哄好了,事後不自覺還會在心底悄悄記上一筆。

前天大人無緣無故生氣打了她三下的事昭昭還記得呢。

一旁的春杏眼尖,見前院來的人要回去禀告,陪着笑臉攔住人,“哎,麻煩再等會,咱們姑娘馬上就好了。”

春桃則忙着勸昭昭,“好姑娘,王爺知道你不願去,肯定不高興的。您想想,之前王爺不來,您是不是很難過?”

昭昭驚訝極了,眼神困惑似乎在問:她不去,大人真的會難過嗎?

得到春桃肯定點頭的答複,昭昭勉為其難站了起來。

她才不是怕大人難過。

昭昭和春桃談條件,“那我要帶梅花酥。”

這會兒說什麽春桃也應了。

“要六塊。”

這可比平常多一半,春桃仍是痛快應了。

于是小姑娘心滿意足了,由着丫鬟替她披上狐裘披風,手裏拿着熱熱的手爐朝前院去。

她才不是可憐大人。

她也不是害怕大人。

她是去報仇的。

昭昭在心底小聲對自己說。

不怕不怕。

小姑娘一邊安慰自己,悄悄握緊了手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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