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筵席
而就在這同一時刻的沈府, 沈昀卿今日從街巷回來之後,他什麽話都沒說,便直接提步去了書房。
跟着他一道回來的妹妹沈若雨, 瞧着哥哥渾身由內向外散發着的冰冷氣息, 卻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分明剛才在街上的時候,還好好的, 怎的一回府上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她不由得覺着有些莫名其妙。
不僅是妹妹沈若雨,跟着他身邊貼身侍候的侍從李元,也察覺到公子今日情緒起伏的确頗大。
李元瞧着公子從回到府後,便一直悶悶的待在書房之中,說是讀書, 但書案上的那卷書冊, 卻一直停留在那一頁, 已經過去了好長時間, 都未曾翻過一頁。
站在身旁侍候的他, 瞧着公子的失神,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像公子今日這般的狀況,或許府上的其他人會覺着好奇, 但時常侍候在他身側的李元, 卻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之前在河間府,每當顧家的那位大小姐出現在公子面前之時, 公子他便很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侍候了公子好些年,從沒見過公子也會有那種失态的時候,每當瞧着公子因為顧家大小姐,以致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緒時候, 他心裏也是十分擔憂的。
他是夫人和老爺安排在公子身邊照料着他,同時也是監督着他,若是他在學習或生活上出了什麽比較大的事,都要私底下告知于他們。
說是這般,才能更清楚的了解到公子如今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但他知道,他現在的主子是沈昀卿,且他不喜将自己的大小事情,全都彙報給自己的父母,尤其是與顧家大小姐的這事,仿佛便是他的逆鱗一般。
若是他要将此事彙報給夫人老爺的話,李元覺着,他日後肯定不能在侍候在公子身側了,因此這事,他幫着一瞞再瞞。
還好,他終于成功堅持到了回了京城的一日。
那在河間府的三年,他不只一次的擔憂,沈林夫婦會知曉此事。
而自從回到京城之後,公子便再也沒有那般失控過。
但今日,沈昀卿的情緒卻又出現了很大的波動,難道公子他是又遇到顧家的那位大小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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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又怎麽可能呢,現在他們身在京城,顧家的那位大小姐又怎麽可能會來到京城。
何況,今日他一直跟從在沈昀卿的身邊,卻也沒遇到什麽特殊之事。
那公子他,到底是怎麽了呢?
安安靜靜站在一側的李元,看着屋外的天色漸漸黯淡下來,他上前幾步,行至書案跟前。慢慢擡手點上案幾上的燭火,火苗輕輕一躍動,黯淡的書房登時間變得光亮了起來。
就在他想出聲提醒公子仔細些眼睛的時候,書房外來了婢女禀告,說是花廳那邊備好了晚膳,夫人老爺叫他過去用膳。
直到這時,失神許久了的公子才終于清醒了過來。
這下,李元終于放下了些心來,只是,他瞧着端坐在圈椅上的少年剛剛立起身,卻不知他突然間想起什麽,只見他的那張隽秀雅致的五官,正以顯而易見的速度蹙起了眉。
再過幾日便要到了上元節,這一日,婢女采蘭終于學好了府裏的規矩,回到了顧月兒的身邊。
也是這一日,府裏的人正好齊聚,侯爺吩咐下人擺了晚膳,喚了各房的公子和夫人一道前來。
顧月兒來了鎮北侯府已經有了小半月,今日是頭一次看到府上這般熱鬧的模樣。
聽了侯爺的吩咐之後,廚房做飯的師傅們當真是拿出了看家本領,雖侯爺說了不過一場簡單家宴,不必過于奢華。
但顧月兒坐在席間,看着方桌上備好的各道精致膳食,便知他們定是拿出了十分的用心。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鎮北侯府與京城別的府邸有些不同,從侯爺續弦夫人去世之後,府上便就再沒了主母,一是侯爺一直沒遇到個合眼的,二是他一直忙于軍務,甚少在這些事上耗費時間。
自然而然,府上也沒了別處每日必須要一道用膳的要求,畢竟府上的幾個主子都忙,便甚少能有時間可以聚着一塊兒。
于是乎,這好不易能聚着一道用個膳的機會,府上的下人們自然要用全身心去做準備了。
因着這一回的晚膳,府上曲廊的廊庑下,便懸挂上了比平日裏要多好些的燈籠,将夜色籠罩下的陰暗路徑,照的更加光亮了些許。
收到下人傳來的消息後,顧月兒與陳明州來的最早,此時席上還未有人,燈火通明的花廳,寬闊明朗,整潔幹淨。
站在屋外,瞧着這般大又陌生的花廳,顧月兒的心裏不禁生出了些怯意,一直跟着陳明州身旁的她,不由漸漸放慢了腳步。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陳明州也止住了腳步,他側身過來,回之她一笑,接着便向她伸出了大手,似是在鼓勵她一般,想讓她大着些膽子,主動牽上他的手。
就在她猶豫間,他們身後的不遠處也有人走了過來,還來不及思考要不要牽上身旁男子的手,陳明州卻已經将她的纖指握在他的掌心,随後便擡眸看着身後走來的人,笑着喚道:“大哥,大嫂。”
“嗯。”聽了他的話後,從曲廊處走來的倆人輕輕應答道,來了京城許多日,顧月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夫妻二人在一起,只是林靜柔的臉色似還是不太好,只聽她才剛剛應下陳明州的話,随後便又止不住的輕咳起來。
“靜柔,你沒事吧?”陳明禮瞧着,有些擔憂的問道,“要是實在不舒服,我就跟父親說一聲,今日的家宴你就別參加了。”
“那怎麽可以,府上好久才聚一回,而且我還是你的夫人,這樣的家宴不參加,也不太适合......放心好了,我就是有些小毛病,沒事的。”聽了陳明禮的話後,林靜柔輕輕出聲道。
“也好,若是席間不舒服,盡早告知我。”陳明禮聽了林靜柔的解釋後,覺着她的話是有些道理,便同意了她的想法。
“大哥大嫂,你們都老夫老妻的了,能不能不要在我們跟前秀恩愛啊......真是差點兒沒酸死弟弟我。”
“你這小鬼,還好意思打趣我,別以為嫂子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不過,日後有了顧姑娘,我看你要不再收斂收斂性子,我定要讓她好好教訓教訓你。”
四人一起談笑風生,沒一會兒,陳明淮領着他的夫人鄭婉儀姍姍來遲,從那兩人出現開始,顧月兒心裏隐隐便覺着,剛剛營造起的溫馨氛圍,瞬時間便就消失了般。
她擡眸看向身後徐徐走來的倆人,顧月兒總覺着鄭婉儀看向陳明禮夫婦的目光裏,帶着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氣惱,莫名又有幾分像是吃醋。
想到這兒,她不由笑着搖了搖自己的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整日裏,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二哥二嫂,你們怎麽來的這般遲?”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場面突然冷下來一般,陳明州笑着出聲問道。
聽了他的話後,鄭婉儀擡眸側身瞥了身旁男人一眼,陳明淮對上鄭婉儀的眼眸,随後淡淡開口道:“下人來喚我們的時候,我恰好在沐間裏洗浴,所以來遲了些。”
“原來如此,怪不得二哥的衣衫,和我傍晚時候看到的有些不一樣了。”
“你沒事注意我衣服做什麽,倒是你的婚事,四弟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陳明淮的話音剛落,鎮北侯陳修遠終于也到了花廳。
“兒子,兒媳見過父親。”看着走進花廳的鎮北侯,他們幾人皆微微垂首向他恭敬行禮道,顧月兒如今還不算是侯府的人,所以,她只微微屈身跟着他們一道行禮,口中什麽話都沒說。
瞧着侯爺落座上座之後,他們來到花廳的幾人才循着平日裏的位置,依次落座。
顧月兒不知自己的位置在哪兒,便只垂眸安靜的跟在陳明州的身邊,她覺着這般,總歸是不會出錯的。
不知府上之人是不善言談,還是因為有着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一頓膳食用下來,顧月兒只覺着氛圍很是端瑾嚴肅。
除卻侯爺偶爾向陳明禮,陳明淮兩個兒子提了些問題外,從頭至尾,垂着眼眸的顧月兒,便只聽到竹筷夾菜,還有竹筷觸碰到瓷碗發出的細碎聲響。
這一頓晚膳,真是吃的顧月兒心裏要多緊張,便有多緊張。
生怕侯爺會突然興起,會不會開口問她一些什麽事情,以致于她捏着竹筷的手,都不由得有些微微發抖。
“別怕,有我呢......”瞧出了她的緊張,陳明州夾了幾道菜放在她的碗裏,柔聲安撫着她。
陳明州平日裏一副很不正經的模樣,此刻他的細小舉止,卻讓顧月兒發覺道,身旁的男人真的很會照顧人。
他只短短幾個字,和簡單的幾個動作,便很快讓她慌亂緊張的心,漸漸放的平靜下來。
晚膳用的很快,沒多久的時間,一場家宴便已到了盡頭。
此刻天色已然不早,席間上的幾人,用了晚膳之後,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過了亥時之後,侯府各個次間的燈火陸續熄滅,而此刻陳明禮的書房中,燭火還在靜靜的燃燒着。
從筵席下來之後,陳明禮便沒随着林靜柔回了房間,而是直接去了書房。
前幾日,他突然收到皇宮那邊暗中傳來的私信,說是京城外山林一帶出現了軍隊,這消息是有人匿名舉報,但卻不知真假。
收到來信之後,陳明禮立即便吩咐了手下之人,前去仔細搜尋查看,幾日過去了,但一直都沒有絲毫訊息。
就在他提筆告知宮裏那位,說傳來的消息不屬實之時,他派去的一個手下卻突然意外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