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月兒,你想要麽?
沈昀卿手掀素色窗幔, 瞧着馬車之外人流湧動,正如車夫所說那般,他只稍稍思索了片刻, 很快便道:“就将車停在附近好了。”
聽了這話, 車夫應了聲是,随後他手攥缰繩駕馬, 将車馬停在附近榕樹之下的一處空地上。
今日上元佳節,在府中用了晚膳之後,沈昀卿本想如往常一般,回到書房讀書練字。
将至書房之時,卻恰遇妹妹若雨朝他這邊走來,想邀請他同去京城街巷游逛, 彼時他想也不想便擺手拒絕, 只是若雨走後沒多久, 沈昀卿也不知怎的, 便忽的想到了那個女子, 似今日這般熱鬧的日子,她定也會玩耍其中。
想到這兒,他手中執着的狼毫筆, 竟有些無心在繼續了。
猶豫了許久, 最終他還是将手中狼毫筆擱在青瓷筆山之上,接着便将案幾上寫的幾張不甚滿意之作,修長手指卷成雜亂一團, 随意扔進案幾旁側的紙簍之中......
沈昀卿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等到自己反應過來之時,他人已經來了街巷。
“公子,到了。”
聽了話, 沈昀卿輕輕嗯了聲,随後手輕柔額側散去疲乏之感,窄巷的寒風從裏拂來,帶着濃濃的寒意,他擡手将肩上披風系緊,緊接着,便從車廂內緩緩走了下來。
“公子,你是要去尋小姐,還是......”離開前,車夫特意打聽了下若雨小姐往常常去的場所,只是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便被沈昀卿開口打斷。
“與她無關,我自己随意逛會兒。”
聽到沈昀卿淡淡的說了句,車夫輕聲應是,便沒再開口說話。
從車廂內下來之後,沈昀卿慢慢行走于青石磚街道之上,跟着如織的人流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幾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般觀賞上元佳節時下的美景,絢爛缤紛的燈籠明明滅滅,說不出的朦胧唯美。
夜風習習,月色皎潔,寶馬香車,月上柳梢。
想起去河間府的第一年,也是上元佳節之日,他與同窗相邀,一同結伴游逛街巷,賞美景,猜燈謎,他原是想和從前一般,平平凡凡,簡簡單單的過完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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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遇到有意等候于附近的顧月兒,在同窗好友跟前,他壓着心中怒氣淡淡待之,之後巧遇到一場特殊的燈會,高架之上懸挂一盞精美絕倫的燈盞,頓時吸引了在場好些人的目光。
沈昀卿自然也是其中一個,只是,吸引了他的并非是高架上的燈盞,而是這場燈會主人所設置的游戲規則。
若想得到那精致無比的燈盞,除卻要猜對對方設置的燈謎之外,個人還需有超強的射箭技術,只有将高架之上系着燈盞的兩股細繩其中一股截斷,自然便可以得到那盞精美的燈籠。
好些人都想嘗試一番,大半之人都因那懸疑燈謎而被淘汰,只少許之人猜對了燈謎,因此可以獲取射箭資格,沈昀卿便是這少許之人的其中一個。
但他的射箭技術泛泛,和那精美燈盞擦肩而過,最終卻被另一男子得之,那已經是一炷香之後的事情了。
但當那盞熟悉的燈盞出現在他面前之時,顧月兒邀功一般,她笑盈盈的手執燈盞,說要送予給他。
不需她說,沈昀卿便知曉,顧月兒定又是用了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從別人手中奪來。
他當時想也不想的,便拒絕了她的好意,說什麽,都不願接受那精美燈盞。
如今想來,卻是他誤會了她。
此時的他,心中開始有些好奇,顧月兒她是怎樣,才得到那精致好看的燈盞。
只是如今,他卻應該沒有機會了吧,想到這裏,沈昀卿不由自嘲一笑。
“聽說了麽,前面玉華樓此次元宵下了血本,也不知從哪買來的一落燈盞,好看的緊,有不少人都過去湊熱鬧了呢!”
“都這個時辰了,那燈盞會不會已經被別人奪走啦,我們這會兒去,是不是有些遲了......”
“沒有,我剛聽了一好友說,那燈盞還懸挂在高架之上,還無一人得呢,走走,我們快些過去瞧瞧。”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傳出的話語,沈昀卿身側不少人聽了頗為心動,皆朝着靠近街巷中心的玉華樓方向湧去。
不知想起了什麽,沈昀卿擡步,也朝着那個方向慢慢走去。
就在這同一時刻,顧月兒陳明州二人乘車緩緩離開春風滿月樓,夜風乍起,拂起窗幔微微浮動。
街道行人簇簇擁擁,車馬晃晃悠悠的行了許久,才不過剛拐過原來的那條長街,越到街巷中心,速度越是遲緩了下來。
窗幔外,喧鬧歡喜的聲音不絕于耳,甚是熱鬧,比之春風滿月樓那處,似也毫不遜色。
好奇使然,顧月兒纖手輕掀開窗幔,瞧着車外不遠處聚集在一處的好些百姓,她微微探出腦袋,放眼瞧去,只見繁華高聳的樓閣屋檐下,一盞少見好看的五彩琉璃燈,靜靜地懸在檐牙之下,燈罩裏的燭火忽明忽滅,映着缤紛的外罩透出各色紅橙黃綠藍各色絢爛色彩,說不出的好看。
凝視的久了,引了陳明州的注意,随着身旁女子的視線瞧去。
原來是瞧中了那盞琉璃燈。
早便聽說了玉華樓為了今年的上元佳節,花了大價格,如今瞧着還真是。
“月兒,車馬一時半會兒還出不去,咱們下去再散會兒步吧?”
“嗯。”聽了陳明州的話,顧月兒輕聲應道,正好此處有很是熱鬧的娛樂,也用不着擔心清冷。
瞧着顧月兒起身要走下馬車,陳明州睨了一眼身側少女,瞥她鬥篷衣襟微微有些松散,他柔聲開口道:“稍等一會兒。”
“怎麽了?”顧月人回過頭,她口中的話才說出口,便瞥見男子修長手指伸到她的身前,他手背無意間觸到她冰涼臉頰,顧月兒只覺臉頰一陣火熱。
還不知發生了什麽,陳明州已經将她鬥篷系緊了幾分。
“夜裏濕氣重,小心着涼。”
顧月兒聽他聲音低沉輕緩的提醒,她心裏不由咯噔一聲,驀然漏跳了兩拍。
近些日子,她似乎對眼前的男子越發依賴了起來,所以才會叫他那般容易就能影響她的心緒。
聽了陳明州的話,顧月兒慢慢擡起眼眸,看着對面男子眼裏囑咐的意味,顧月兒輕輕的應了聲好。
下了車廂,行至簇擁着一起的人群之中,才知道這是玉華樓為了元宵,吸引來往人注意的活動。
玉華樓,是在近些年才在京城出現的,和老字號春風滿月樓相比,客源等各方面并不能與其相比,因而才想到這法子,希望能把名聲打出去,讓更多中上層貴人來此光顧。
“很想要麽?”凝視身旁的少女又将目光投向檐牙下的燈盞,陳明州輕輕出聲問道。
聽了話,顧月兒目光從檐牙下收回,瞧着玉華樓樓閣上的琉璃燈,只是讓她忽的想起曾經在河間府的記憶,她淡淡笑了笑,正想搖頭推拒,卻聽身旁的男子輕聲道:“這盞琉璃燈的确好看,但比之我從前在別處得的,還是稍稍遜色了一些。”
“你以前也玩過這個?”聽了這話,顧月兒微微頓了頓,有些忍不住好奇問道。
“嗯......你在這兒等我一下。”陳明州聽了她的話,又微微擡起眼眸,睨了一眼檐牙下懸挂着的琉璃燈盞,只稍稍思索了會兒,似是做出了什麽決定一般,随後慢慢出聲回道。
顧月兒還沒反應過來陳明州想要做什麽,便瞧着那人的身影朝前走去。
就在此處不遠的地方,一隽雅清俊的少年靜靜地看向這邊,若是陳明州還在少女的身旁,很輕易便能發覺到他的存在。
瞧着驀然間出現在視線裏的那如琬似花的少女,沈昀卿只覺着時間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般。
她今日也出來了。
也是,她最喜歡這種熱鬧,既然來了京城,又怎麽不會來......
皎潔的月光淡淡的籠罩着這熱鬧的街巷,在這街巷上,大多人的目光都被木架支起的高臺所吸引,被玉華樓檐牙下五彩琉璃燈所映透出的燭光所占據。
而他,只站在街巷的某處陰暗之地,沉默的看着那簇擁人群之中,肩上披着銀紅羽緞鬥篷的女子,夜風輕輕拂來,那垂在少女細腰之處的青絲也随之輕輕拂動,霭霭浮光灑落在她的臉頰。
一直都知道她的容色絕美,只是過去,他從不曾認真欣賞,此時才知道原來她是這麽的好看。
想起自己過去對她所做的錯事,沈昀卿心中鼓起了好些勇氣,才擡步過去想要向那人道歉,只是他擡腳才行了一半,便聽人群之中忽的發出一聲歡呼,此起彼伏,驚嘆連連。
沈昀卿順着衆人的目光擡眼看去,只見檐牙下的琉璃燈盞,已落在了一長身玉立的男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