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蒙武
在這個時代是十分注重關系的,譬如你是某某的後人,某某的徒弟,某某引薦來的,都能給自己加分。甘羅曾經和甘茂去過一趟趙國,雖然年紀還小,但也讓各學派傳人認識了這樣一個小神童。想要與戰國四公子争勝而搜羅門客的呂不韋自然也存着甘羅的消息。
而嬴政就是通過呂不韋,才聽說了甘茂的孫子——甘羅。雖說只是通過一個名字,嬴政就大致猜到了猜到了甘羅的身份,可是現在的甘羅對于他來說,還不過是個小娃娃,沒有什麽價值。
玉兒并沒有離開太遠,她只是覺得自己身上濕了不舒服,不如撿些幹柴回來烤火烤魚,走了一路濕衣服也被日頭給曬幹了。她今天算是跟那群嚣張的魚杠上了,非吃不可!甘羅走到半路,就遇到了抱着幹柴的玉兒。
“玉兒姐姐,我來幫你。”甘羅跑過去,把幹柴抱在懷裏,順便說起了那兩個男子的事,“他們說想見你,估計是要詢問這個褲子的事情。”
“就這麽點兒小事還非要見我?算了,我去會會他們好了。”
甘羅領着玉兒回到小溪邊,介紹了雙方的身份。褲子的問題很簡單,三言兩語就說完了。嬴政十分大手筆的贈送了玉兒兩錠金子作為感謝。錢貨兩訖,玉兒就客氣的開始趕人,表示自己和阿弟還沒有吃飯,要準備自己的午餐。只是沒想到蒙武和嬴政依然不動如山,賴皮到底。
“玉娘。”蒙武喊道,不過看對方臉色不好,立刻換了個稱呼,“玉女,你是想抓魚嗎?我來幫忙好了。”他才稍稍靠近,大黃就狂叫起來,使得他只能和玉兒遙遙相望。
玉女,我還心經嘞。玉兒默默地吐槽,嘴上卻客氣的說道:“蒙家大兄喚我玉兒就好了。”蒙武心情大好,溪裏的游魚便遭了殃。
另外一邊,嬴政和甘羅則是往火堆裏扔柴火。嬴政那麽愛搭不理的,甘羅也就不管氣氛尴尬不尴尬,自己拿出竹簡,一讀起來就入神了,未曾察覺嬴政越湊越近,最後幾乎貼着甘羅的臉蛋一起看竹簡。
“好!”嬴政看到精彩之處,忍不住一拍大腿,高聲贊揚,如驚雷般的聲音吓得甘羅差點兒載到火堆裏,多虧嬴政眼疾手快抱住他,才讓甘羅免于被毀容的命運。就算是嬴政,也吓出一身冷汗。他當了多年的秦國太子,本身性子又是霸道的,當即就指責道:“你要是想學習聶政、豫讓一樣毀容,我可以親自動手。”
甘羅把嬴政推開,繃着臉辯駁:“士為知己者死,聶政、豫讓受國世之禮待之,寧可毀去容貌,也要替他人報仇,這份心性天下間有幾人能敵?雖是刺客,也着實令人敬佩。豈可與此事相比?若非你突然出聲,我當然不會栽到火堆裏去。”
甘羅嘴巴一開一合,經常說得人啞口無言,更別提這件事本身就是嬴政理虧了。嬴政提起甘羅就是小家夥,小孩子,實際上他也不過比甘羅大了三歲而已,只不過是因為他從小就身材高大,兩人看起來年齡差距才更加明顯。他正值年輕氣盛,所以只是緊抿着嘴唇,坐在火堆旁悶不吭聲。
甘羅倒是豁達,他拍拍嬴政的肩膀,“剛才多虧你救了我,不然回去我一定被母親罵。”沒想到嬴政避開了他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嬴政才緩緩地開口道:“挨罵也比漠不關心的好。”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沉寂,只餘柴火燃燒的噼裏啪啦聲。只是吃烤魚的時候,甘羅注意到嬴政把烤的第一條魚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看什麽看?我不過是覺得玉兒給你烤的魚更好吃,與你交換罷了。”
甘羅瞅瞅焦黑的烤魚,勉強認同了嬴政的說法。身為主人,自然要把好東西給客人分享。
嬴政這樣說着,卻在大家未曾留意的時候,随手把他硬搶過來的塞到蒙武的手中。相處了幾年,蒙武還是第一次見到太子如此少年意氣的模樣,哪裏還有平日裏的穩重。
不過一會兒工夫,甘羅就聽到嬴政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未做,多謝二位的招待,我們先告辭了。”
甘羅手裏還捧着魚,不等他整理好自己與嬴政他們道別,對方就已經快速地離開了,蒙武想和玉兒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這是怎麽了?莫名其妙的。”
對于玉兒的疑惑,甘羅也不明所以。對于想不通的事情,他的解決方法是先放一放,也許那天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嬴政烤的那條魚雖然賣相不好,味道還是不錯的,至少全熟了。
甘羅擔心被魚刺卡住,小小翼翼地啃着魚腹上的肉。突然之間,他的牙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咯嘣一聲,他的乳牙不敵對方的硬度,搖搖欲墜。血腥味彌漫整個口腔,甘羅捂着自己的嘴,眼中霧氣彌漫。
“怎麽了?怎麽了!別用手擋着,快讓我看看。”玉兒着急的湊過來,扒開甘羅的手就想往嘴裏看。甘羅原本整齊潔白的牙齒上出現了個豁口,粉嫩的舌頭上一粒乳牙躺在那裏。
“玉兒姐姐,我的牙掉了。”甘羅口齒有些模糊,說話都在漏風。他拿着自己的牙欲哭無淚。
“乖,沒事啊,你這也該是換新牙的年紀,它會重新長出來的。”玉兒說着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是什麽破魚,吞石頭長大的嗎?!”她撿起掉在地上的魚,不用翻找,就看到了磕掉甘羅牙的罪魁禍首,一枚質地極好的玉玦。
甘羅頓時聯想到之前嬴政種種不自然的表現,頓時哀嚎一聲,“趙大兄啊趙大兄,你要是想表達歉意的話,當面送就行了啊,為什麽還要轉個彎來?”可惜此時嬴政早就在侍衛的護送下離開了,無法感知到甘羅的幽怨之情。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甘羅你什麽時候送的人家木瓜,嗯?”玉兒戲谑着把玉玦擦洗幹淨,塞給甘羅。甘羅拿着玉玦留着也不是,扔也不是,最後只能憤憤地扔進荷包裏,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而此時郁悶的甘羅也就沒有注意到這玉乃是黑山玄玉,只有諸侯和太子才有資格佩戴。
也不知道是不是掉的第一顆牙呼喊了號角,甘羅剩下的牙齒接二連三的掉落,讓他都不願意開口說話,免得被玉兒母親笑話。他也是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和趙大兄犯沖,而且倒黴的總是他。
夏秋相繼,冬去春來,甘家煥然一新,原本破敗的院子現在甘趙氏的打理下,重現魅力。鋪着各色鵝卵石的小路曲徑通幽,路兩邊是一年四季次第開放的花朵,高大的樹木上挂着秋千,後院還種這水果蔬菜,讓進來甘家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蓬勃的生機。
甘羅因為換牙的關系,已經許久沒有出門了,難得他耐得住性子,天天鑽在書房裏翻看甘茂留下的竹簡。雖然他早已經能背誦出來,但是每回顧一遍,依然會覺得有收獲。儒、道、墨、兵、鬼谷,各門派皆有長處,讓人心馳神往。
春光正好,正适合踏春賞景,甘羅放下竹簡,伸了個懶腰,如同貓兒般舒适的眯起眼睛。他已經接到師叔尉僚的傳訊,要去城東迎接。
尉僚同樣出自鬼谷一派,但并不是甘茂的弟子,而是出自別系。他精于相面測字,對縱橫之術更是見解獨到,甘茂就曾經說過,此子有國相之才。因而甘茂死後,新一任的鬼谷子就由他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