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終于拿到道士證和道觀營業資格證書,  楚程等人從魏陽平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道教協會,京都觀的人走到哪裏,  都有一堆道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們。

有道士在別的地方遇見過京都觀的人,即使被他們所救,也一直覺得只不過是個新道觀而已,  沒有厲害的師承,  更沒有正規的法器,翻不了天去。

之前對京都觀有多不屑,  現在知道真相之後,  就有多尴尬。

“這下那些人的臉都被打腫了,  什麽新道觀、小道觀,人家可是咱們京城道教協會的創始道觀之一!其他兩個道觀的觀主,  對京都觀的前任觀主可都尊敬得很,  這個地位……啧啧,不得了!”

“那可不,魏觀主可是如今玄學界輩分最大的老人之一,按照輩分,  京都觀這位小觀主算是他師弟!”

“天,  這個消息公開出去,  怕別說是咱們京城本地的道長,  全國各地的道觀都得炸開了鍋吧?”

“何止,  你要知道,咱們京城道教協會換了兩任會長,分別是創始道觀的兩任觀主,這以後……你懂吧?”

“可他還那麽年輕!他要是當了會長,豈不是接下來好幾十年,  都別想有人換上去了?”

“人家至少有本事啊!沒聽說麽?之前在李家,多虧京都觀的人出手,才救下法會上那麽多道觀的道長,他當會長還是當師爺,我覺得都沒什麽,可你們看他徒弟——也那麽年輕!現在還沒見過他徒弟出手吧?”

齊彭彭莫名其妙被好多人的目光注視,腳下步伐都有些發虛,小聲問楚程:“師、師父……他們看我做什麽?”

可惜楚程現在壓根沒心思回答他,視線一直落在旁邊的蔣逸身上。

從剛剛開始,蔣逸的臉色就不太對勁。

楚程一開始以為他是初次接觸玄學界的事務,在京都觀裏又沒有正經的職務,覺得無所适從,才鄭重其事的跟魏陽平介紹了他,可蔣逸的臉色并沒有因為這個而變好一點。

現在更是,從會長辦公室出來,蔣逸眼神一直是飄忽的,腳下步伐也很淩亂。

大概是注意到楚程在看他,蔣逸臉色微僵,卻一反尋常的不敢回望,甚至避開了楚程的視線,低聲說:“我、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

“哎……”

楚程擡手,卻沒能攔住他,只能眼睜睜看着蔣逸離開,眉心不解地皺起。

這在以往是完全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蔣逸是他見過最坦蕩的人,不管誰看他,他都能一臉坦然的看回去,學校裏好多小女生因為蔣逸的回望,羞紅臉頰,失聲尖叫,那副驕傲的姿态看得人心裏發緊。

遇到不會做的難題,蔣逸也從來不會表現出挫敗的模樣,永遠一馬當先,理所當然的擋在楚程身前,好像要扛下所有的艱難險阻,好讓楚程走得順暢一些——盡管楚程并不需要。

即使是偶爾的碰觸,讓楚程讀到蔣逸的心聲,蔣逸心裏的話跟他臉上表現出來的,也永遠不會有差別。

這正是楚程最喜歡他的地方,不用擔心接觸到之後,發現他表裏不一,更不用擔心看到什麽自己不該看的東西。

蔣逸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有什麽事情,都不用他問,見面的第一時間,他就會自己告訴他。

可蔣逸剛剛的神情,分明就像一只打架輸了的大狗,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落敗的模樣,灰溜溜的跑走了。

難道是剛剛他沒注意的時候,被誰欺負了?

不應該啊?蔣逸一直跟他們在一塊兒,就算有人不長眼挑釁他,他們周圍跟着的這些鬼魂難道是擺設?

楚程左思右想也找不出答案,幹脆招來一個鬼員工,問:“剛剛有人靠近蔣逸麽?”

登記完成之後,鬼員工們都回去上班了,剩下的沒幾個,楚程招過來的正好是最早成為京都觀員工的紅玫瑰,聞言愣了愣,搖頭:“沒有啊。”

那就怪了,沒人靠近蔣逸,他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

紅玫瑰留下,是聽說楚程去李家做法事的時候,痛揍了一頓李康寧,雖說後來是将他丢給了道教協會處理,但好歹替他出了一口惡氣,特地來感謝楚程的。

老實說紅玫瑰之前對李康寧的怨氣那麽重,最大的原因是他欺騙自己,對女性的自己和男性的自己雙标得可怕,間接造成了他的死亡,跟後面那麽多被李康寧害死,連魂魄都不能存在的人比起來,他算是最幸運的一個。

在劇本殺工作的這段時間,他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對李康寧的恨意也沒有先前那麽濃烈了,甚至忘了楚程一開始答應過他的,讓他托夢李康寧,吓死這個渣男。

揍他一頓,替那些含怨而死的人們讨回真相,再将他送進監獄依法懲處,也算是給他報應了。

紅玫瑰看了看楚程的表情,到底是比楚程多在人世間逗留了那麽幾十年,他最終還是沒有将感謝的話說出口,眼珠子轉了轉,忽然笑了聲:“觀主,你怎麽不親自去問他?”

與先前挨打之後被迫賣身打工的時候不同,這個觀主他喊得沒有一絲勉強的意味,是真心實意的承認楚程。

這年頭,道士們一律将他們這些橫死鬼打成厲鬼,人人得而誅之,除了楚程之外,真不知道還有誰,會替他們這些已死之人着想。

只有他當得起他們這聲觀主。

楚程對待這些鬼員工,也是公平得很,一點沒有感覺他們跟普通的人有什麽區別,聞言眨眨眼睛:“直接問?”

“對呀。”紅玫瑰點頭,“您好奇的是他的心事,旁人怎麽說得清楚?當然是得問他本人,得到的才是最準确的答案。”

“……對哦。”

這道理很簡單,楚程意識到的時候,人都有點懵。

他剛剛怎麽下意識就去問別人了?

來不及多想為什麽,楚程道了聲謝,就抛下唯一的徒弟,追着蔣逸的腳步跑出去。

齊彭彭:“……???”

--

蔣逸其實并不清楚自己該去什麽地方。

他只是在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對楚小程一點作用也沒有之後,突然有些難受,下意識的想離楚小程遠一點。

他今天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上車呆坐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是載着楚小程和齊彭彭一起過來的,他要是就這麽走了,楚小程和齊彭彭豈不是要自己打車回去?

說起來,楚小程還沒學會自己打車呢。

之前出去做法事,他要麽是坐請他去的人派來的車,要麽是身邊人打車,根本用不着他自己動手。

算了,他還是等等楚小程。

蔣逸趴在方向盤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感覺胸口堵着一股氣似的,很難受。

為什麽呢?他難道生病了?

可他最近并沒有亂吃東西,晚上睡覺,被子也蓋的好好的,楚小程現在自己睡一張床了,沒人跟他搶被子,更不可能是感冒。

那是怎麽了?

蔣逸想不通。

蔣逸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完全沒有注意到楚小程出來,還走到了他的身邊。

楚程遠遠的就看見了蔣逸趴在方向盤上的大腦袋,不用看表情都知道,他現在沮喪得很。

他第一反應是上去拍拍蔣逸的肩膀,可手還沒有碰到,就頓住了。

他的能力是讀心,之前因為蔣逸內心的想法跟臉上表現出來的差不了多少,才一直那麽毫無芥蒂的跟蔣逸接觸,可眼下這個情況,蔣逸明顯是有事情不想讓他知道的,這會兒再因為肢體接觸,讀到了蔣逸的心事,就太不好了。

老實說這事放到兩個月前,楚程剛下山的時候,肯定不會在意這種細節。

一個是因為楚程剛下山時,根本沒有這種隐私的概念,二則他小時候短暫的下山經歷,讓他牢記住了一條準則:絕對不要碰到任何人。

除了蔣逸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讓楚程毫無戒心的觸碰了。

楚程手一頓,轉而改成扒在車窗上,腦袋架在手背上,輕聲問:“蔣逸,你怎麽了?”

他原本以為蔣逸表現地那麽隐忍,會不樂意告訴自己,誰知他剛開口,蔣逸就說了:“我感覺……楚小程好像有我沒我,都沒什麽區別。”

京都觀的前身總算搞清楚了,楚小程再也不會被人嘲諷說是不知名小道觀出來的小騙子,楚小程的師父做過的事情,那樣大的功德,再度大白于天下,按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蔣逸哪裏有一點高興的感覺,說起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之頹敗,宛如喪家之犬。

楚程其實不太明白蔣逸這話說的是什麽,字面上的意思,他聽得懂,也聽得出蔣逸語氣中的難過,心裏一時間說不上什麽滋味,有點好笑,但又被蔣逸的情緒感染到,有些難過。

他輕聲說:“蔣逸,你擡起頭來。”

“嗯?”

蔣逸茫然地擡頭,面色驚訝,似乎沒想到,自己聽到的居然不是腦海中的幻覺,而是真正的楚小程在跟他說話。

那他剛剛……豈不是不小心把自己心裏的話說出來了?

蔣逸的臉色瞬間漲紅,而楚程注意到的,卻是他通紅的眼眶。

蔣逸剛剛趴在那裏,是在偷偷哭呢?

楚程心裏不知帶為什麽突然一緊,微微擡起腦袋,騰出手去摸摸蔣逸的眼睛,然後滑下,捧住他的臉。

這完全是沖動的結果,楚程看着蔣逸發紅的眼底,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只能順着本能去做。

接觸的一瞬間,他腦袋裏一片空白,或許是蔣逸也跟他一樣,懵住了,又或許是那仿佛詛咒一樣伴随着他的讀心能力終于失效了一次,楚程心潮澎湃,腦子一熱,就朝蔣逸的嘴唇吻了上去。

蔣逸沒躲,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望進了楚小程同樣也大睜着的眼睛裏。

不遠處,好不容易跟上的齊彭彭遠遠的看到這一幕,手裏拎着的證件伴随着下巴掉了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  楚程:……

蔣逸:……

齊彭彭:王八看綠豆(x)說好的一起單身!你倆私自組隊脫單!舉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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