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後[八]
出了後宮的地界,繞過禦花園的假山,趙德旺只管領着秦昭順着宮中的中軸道向前走,再往前繞過幾處外殿,便是無極殿了。
趙德旺一路走來,也不知道秦昭到底在想什麽,只覺得秦昭有些心不在焉。
秦昭不時的回頭看上一眼,又問他:“不能吧?可這也太扯了吧……”
趙德旺心下狐疑,剛要問她究竟是想到了什麽?是什麽太扯了?
秦昭卻忽的問他:“趙公公,你說三公主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趙德旺低着頭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三公主是個,念書很好的人……”
秦昭頓時眼中亮了一亮,她想了會兒,忽的一拍巴掌:“是了是了!那便一定是她了!”
趙德旺只覺得愈發不明所以。
秦昭心中想着,如果十公主喚那名女子“姐姐”,那她必然就一定是位公主。更何況,能大清早便自由出入嫔妃寝宮的,總不能是宮外哪家王爺家的郡主吧?
而且單憑那女子身上的氣度,單單是往那一站,清冷矜貴的皇家氣派便把人壓的喘不過氣兒來,這不是那金尊玉貴的公主又能是什麽人?
再說趙德旺說三公主最喜愛讀書,而那女子去了玉堂居,興許也是為着買書去的。她方才進瑾妃的寝宮,那女子端坐在踏上,也正在拿着一本古書看來着。
這便是徹底對上了!
也虧得她方才以為那女子乃是當朝小皇後顧君然,把她整個人都吓了個半死,都跟着慌了一路了,現在想來也是完全沒必要。
她若是當朝貞裕皇後,還能被十公主喊姐姐?
想到此,秦昭便徹底放下心來,那女人必是三公主無疑!
秦昭心中痛快了,趙德旺卻在一旁越想越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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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還不明白為何秦昭好端端的會提起三公主,這會兒稍微一琢磨,想到了秦昭來了京城在宮外的那些荒唐事,卻是徹底明白了過來。
“小祁王爺……”趙德旺停下了步子,糾結了會兒,還是對秦昭提醒道:“三公主她可是您的妹妹。”
“我知道。”秦昭說完,又笑着問他:“你是不是誤會我什麽了?”
“誤會?”趙德旺只能尬笑了一聲,連忙說:“奴才哪兒敢啊?這不就是多句嘴,提醒您一聲麽。”
秦昭笑了笑,索性一口氣做戲到底,她故意流裏流氣的問趙德旺:“那麽請問趙公公,我這位妹妹她成親了沒有?”
趙德旺:“……”
趙德旺一口氣卡在了嗓子眼,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不禁心中想着,眼前這位還真是個混不吝的主兒啊!
先前三皇子那邊還專門派人送了銀子過來,囑托他盯着秦昭,随時給鹹春宮那頭遞消息。
其實三皇子母子的意思他心裏大概也能猜的明白,如今秦昭乃是先皇後所生的嫡出皇子,先皇後雖說早些年被打入冷宮,早已仙去多年,但自始至終,陛下從未廢去她皇後的位分,可見陛下對先皇後仍是存着情誼。
秦昭如今又是陛下的唯一嫡出皇子,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大統,她這次入宮,宮裏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三皇子母子自然也是沉不住氣的。
昨日夜裏,三皇子派過來的人還專門囑咐了他,讓他看看這個在宮外橫行無忌、荒唐糊塗的小祁王爺,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
可他今日一路和秦昭走下來,這位爺的所思所想他是看了個徹底,他們的擔心真的有必要麽?
眼前這位的行事做派,可不就是個荒裏荒唐的糊塗蛋麽!
這要是不糊塗的人,還能幹出觊觎自個兒親妹妹的事兒來?
恰在此時,秦昭歪過頭來,對他笑了一笑:“趙公公,您老看我做什麽?我可有問錯了什麽?”
“沒沒沒……”趙德旺連聲賠笑,道:“小祁王爺您有所不知,三公主她身子不好,極少見外人。”
秦昭點點頭:“昂。”
趙德旺繼續道:“正因如此,三公主至今未有驸馬,早些年先太後在時,也同三公主做主過一場婚事,只是後來三公主一場大病,直接病在了宮裏,婚事也便作罷了。”
秦昭聞言稍一點頭,也便不再多問。
有個話怎麽說來着?
“郎”有情,妾無意。
說到底她和人家三公主就見過兩回面,而且看人家三公主的态度,人家壓根就不愛搭理她。
但還有個話是怎麽說來着?
你我有緣千裏來相會,我對你見色起意,我對你一眼蕩魂。
只可惜——
你是我妹。
只是過陣子她便要入宮了,入了宮元啓帝便會給她賜婚,按照原文中的劇情,她會被她賜婚的那個女人折騰進去半條命,還會身中劇毒。
她若是想從根源解決問題,那便是不入宮,只要不以皇子的身份入宮,便不可能有賜婚這回事。
可她若是不入宮,男主三皇子能放過她?別說是三皇子了,其他的幾位皇子能放過她嗎?
況且從她剛才一進宮開始,便已經被宮裏的眼線給盯上了。
所以不進宮這個法子是不可行了。
可她若是進了宮,接下來便會被元啓帝賜婚,那賜婚的女人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就是奔着要她命來的。
她總不能到時候直接抗旨,說她不想成親吧?
那麽唯一的法子便是提前成親。
可提前成親也是不行,她如今一個女子的身份,成了親就算拼命捂,也可能是捂不住。
原身之所以成親之後身份沒暴露,估計也是因着那女人是為着要她的命的緣故。
再說了,她如今來了書中世界,便是想要找個人成親,也必然要是她自己喜歡的,必然是她能看得上的。
比如說……
三公主那樣的。
三公主就很是合她心意。
那人就算放現代也是她最愛的高冷禦姐款,還是霸總款的那種。
可合她心意的人卻是她名義上的妹妹,她若是想娶公主,那便不能帶着皇子的身份,那也就不能進宮了……
得,又給繞回來了。
秦昭腦子裏七想八想,越想越心煩。
就過了這麽短短一會兒,又是一堆爛攤子了。
她如今又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如今算是有點明白為什麽原身最後能混的那麽慘了,爹不疼,娘不愛,身邊一堆人要害她,她若是還能一手爛牌打好,那她就是點家龍傲天廢柴逆襲流中的絕對“男主”了。
只可惜,原身只是這本三觀不正的狗血瑪麗蘇文裏的炮灰男配。
原身是炮灰,秦昭卻不想繼續走她炮灰的老路。
只是她又一時拿不定主意,究竟怎麽樣才能避免掉原身所經歷的那一樁樁算計。
轉眼間,她已經跟着趙德旺到了無極殿大殿前。
無極殿,乃是當今大魏天子元啓帝的寝宮。
眼下,殿前的八扇通頂紅漆木門正大敞着,大理石臺階被宮人們清掃的幹幹淨淨,臺階自上而下站着手持佩刀的金甲侍衛,最上首便是四名小太監分別站在兩側守殿門。
秦昭低着頭拾級而上,只跟着趙德旺一路向前走。她先進的外殿,剛要擡起頭打量傳說中的陛下寝宮,就聽趙德旺囑咐一聲:“小祁王爺,您不可擡頭。”
秦昭只能繼續低頭跟着他的腳後跟向裏走,繞過了幾扇屏風,她只感覺自己進了一個相對大殿并不怎麽寬敞的屋子,屋子中龍涎香的氣息燃的正濃。
趙德旺停下身來,秦昭也便跟着停了下來,她低着頭,看着自己腳下的華麗地板發怔。
原本以為內殿的地面會同外殿一樣,全是光滑的大理石鑄成的,但其實不然,內殿的地面上層鋪着一層灰褐色的木板,木板上層不知道用了什麽工藝,竟然也做的十分光滑,每一塊小木板上皆刻着龍紋,萦繞在木板相接的四周,再稍一擡頭,便能看到內殿正中除了燃了香,竟然還燒了暖爐。
秦昭雖然沒有完全擡起頭,卻也看到了床榻下方那雙明黃色的靴子,靴子上繡有龍紋,榻上那人必定是元啓帝無疑。
她這次進宮來見元啓帝,本就是為着領罰來的,而且老祁王和瑾妃都提醒了她,如今元啓帝脾氣愈發捉摸不定,讓她務必要謹言慎行。
可按照原文中的劇情,元啓帝卻是杖責了原身,罵了個半死。
元啓帝顯然已經知道她進來了,卻并未開口,秦昭也便安靜的在原地低頭站着。
可這大熱的天,暖爐才燒了那麽一會兒,她就已經熱出了一身的汗,這元啓帝都不帶熱的?
如今還未入冬,內殿為何要燒暖爐呢?
就在此時,她聽趙德旺小聲提醒道:“小祁王爺,快給陛下請安啊?”
秦昭頓了頓,剛要跪下行禮,就聽身前傳來了幾聲重重的咳嗽。
那人一陣猛咳過後,才啞着嗓子吩咐道:“你們先退下。”
趙德旺即刻道:“是,奴才告退。”
趙德旺揮了揮手,跟着他進來的小太監以及滿殿伺候的宮人們便退了出去。
等殿內重新安靜下來,秦昭才聽元啓帝沉聲問她:“怎麽?祁王家出來的,見了天子,也不行禮麽?”
秦昭頓了頓,擡起頭來向前方望去,只見床榻邊上正坐着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
元啓帝如今剛過五十,卻仿佛像是七八十的年紀一般,整個人都盡顯蒼老之态,除了眼中閃着一絲睥睨天下的皇者姿态,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皇帝。
秦昭頓了頓,方故作惶恐道:“小人……頭一回得見龍顏,有些慌了神。”
“慌了神?”元啓帝冷笑一聲,嚴聲道:“之前你當街和老三頂撞,怎麽也沒見你慌了神?”
秦昭撓了撓頭,道:“那不一樣,您是長輩。”
她這話倒是讓元啓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秦昭,你母後若是知道你長成了這副模樣,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朕。”
秦昭一怔,擡頭問道:“我的……母後?”
元啓帝默了會兒,再看向她時,眼中已然多了幾分頹态,嘆道:“昨日夜裏,朕還夢到你母後聲聲質問朕,為何沒有好好管教你,她……”
秦昭不等他說完,當即跪下行禮道:“小人秦昭,秦不悔,拜見陛下!”
元啓帝一愣。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你……方才說,你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