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後[十三]

祁王府的車駕一停在繁華的西大街上,就那麽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有幾個行人在好奇的探着頭,向馬車的方向張望着。

秦昭現在只心中慶幸着,好在秦肅端向來為人低調,不然她今日可就真的要涼了。方才她出宮的時候,看到朝中不少大臣們的馬車外面都挂着菱形的木牌子,上面清楚的寫明了某人的姓氏……

若是秦肅端的馬車上也挂着一個大大的“祁”字招牌,她便是想立即開溜,那些已經群情激奮的人群都未必肯讓她走。

可就算是那些人不知道馬車中的是誰,這件事也已經開始發生了。

根據原文中的劇情,原身确實是做了這樁欺男霸女、奪人府邸的惡事,但那都是劇情中期所發生的事了,而且這個劇情點是作為男主三皇子打臉原身而存在的。

那時候的原身已經被接進了宮裏,成了當朝皇子。

苦主被原身奪了府邸之後,一開始只能自認倒黴,一聲不吭。直到一年之後才開始把事情鬧大,但那時候已經成了當朝皇子自然無人敢主動得罪,也沒有任何一位官員敢主動管這件事。

直到後來苦主把這樁事鬧到了京兆尹衙門,才一石激起千層浪。

原身原本以為,京城人均高官大吏,宰相門前七品官,而京兆尹不過區區芝麻綠豆小官,即便是苦主鬧到了京兆尹那裏,那京兆尹也未必敢拿她怎麽樣。

誰知道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京兆尹府尹陳甫,素來以剛正不阿、不慕權貴著稱。苦主告發了原身之後,陳甫立刻捉了原身,并且直接當堂杖打了原身五十大板。

不僅如此,陳甫還将原身的惡行上達天聽,告知了元啓帝,元啓帝得知之後自然勃然大怒,立刻吩咐了三皇子秦壽徹查。

腹黑男主和炮灰原身對線,原身的下場自然可想而知。

真相被三皇子查明之後,三皇子自然如實禀告了元啓帝。元啓帝對原身愈發的厭惡,更因為此事已經在京城鬧大,百姓甚至上了萬言書,要求嚴懲原身這個欺男霸女的惡霸皇子。

元啓帝自然順應民意,把原身扔到皇陵去同祖宗反省。

原本去守皇陵反省,對原身來說也算是小懲大誡,反省個幾個月也便能出來了。

但那時候的原身已經因為她娶的那個女子的緣故,被害的身中劇毒,她身子本就不好,而皇陵地處偏僻,随行的太醫自然對她也是照顧欠缺,導致她的身體每況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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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如此,她還因為貪戀看守皇陵的宮女的美色,她明明不會水,卻同人家美貌的小宮女去山裏泡溫泉,那宮女對她也只是假意答應,直接把她騙到了一處深水處,把她直接推了下去。

小宮女因為不甘受辱,直接抹脖子自盡,而原身也險些溺水而亡,把小命給折騰進去。

但和原身命運不同的是,三皇子在處理原身奪□□女,霸占田宅的世間中,讓那位剛正不阿的京兆尹陳甫對三皇子的能力愈發贊賞,成了後來他争奪皇位過程中的一大助力。

後來,即便是原身被元啓帝傳召回了皇宮,但那時的她已經徹底遠離了權利中心,愈發被三皇子一黨所打壓。

想到這裏,秦昭不禁眯了眯眼。

先不說在整件事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值得深究。而眼下的真實情況是,這件事已經提前發生了,而在如今這個時間點,那位原本應該忍氣吞聲的苦主,在一年後才決定要向原身複仇的苦主,現在卻當街哭着喊着要把事情鬧大。

這事兒怎麽想,其中都有貓膩吧?

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更何況,她早已經埋好了一顆釘子。

原本以為那顆釘子要暫時留着,等到一年之後才能起作用,沒成想這件事竟然提前了。

這樣反而讓她省去了很多心力。

秦昭想到這兒,頓時勾着唇角笑了出來,再掀開黑漆漆的簾子向外看去,只見那苦主正從下人手中接過了一把短刀,登時便哭着要直接抹脖子。

他死當然是沒死成,因為他剛要拿刀抹脖子,便立刻又被方才給他遞刀的下人和身邊的女人攔下了。

男人自是不依,又作勢要提起刀來抹脖子自盡,他一邊哭一邊要鬧着死,圍觀的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的勸着,生怕這個可憐的男人枉死。

聽着衆人都在勸他,男人總算是消停了一些,但過了會兒,他說到了傷心處,哭聲再次響起來。

秦昭只覺得他的動靜怎麽聽都像是青蛙在叫喚,他應該別只幹咳,至少見點血,才能更博取廣大人民群衆的同情心麽。

然而她念頭剛落,男人忽然拿着帕子的一陣捂嘴猛咳,竟然真的生生的咳出了血來。

秦昭:“……”

就憑她這天賦,當年寫小說究竟是怎麽沒做到全站第一的?

随着男人的咯血,人群中再次爆發了一陣怒罵聲,全是罵她這位心狠手辣的小祁王爺的,群情激奮間衆人七嘴八舌,什麽髒字兒都往外崩。

秦昭擎着唇角冷笑了聲,眸光微斂間,眼中已然沒了半分的笑意。

她随手松了車簾,轉過頭來。

卻又一瞬間想到了什麽,一愣。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方才不經意間,似乎看到了三公主正向她的方向打量過來,只是那人潋滟的眸光只向她淡淡一瞥,便把視線錯開了。

秦昭不禁揉了揉眼。

她再次迅速轉身,掀了簾子往順着小木窗向外看去。

只見圍觀的人群正擁擠着,七嘴八舌的勸着男人不要想不開。

應該是錯覺吧。

三公主總不至于如此神通廣大,知道她這位當事人也在馬車上的吧?

可萬一呢?

萬一她看着她了,而她本人卻躲在馬車裏做縮頭烏龜……

秦昭心中頓時七上八下,只盼着,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然而她轉念又一想,就算方才三公主沒看着她也是沒用。

而且那男人只是看着虛弱,但他從頭至尾給衆人洗腦壓根兒就沒停過,他嘴裏翻來覆去嘟囔的都是那幾句:小祁王爺奪我妻女,小祁王爺占我府宅,小祁王爺不是個東西……

秦昭深吸了一口氣。

那男人說些什麽,她只覺得有些煩,卻并不是很在意。

但三公主對她的态度,她卻是不得不在意的……

想到這裏,她忽的起身,還是決定要下車去了。

然而她動作剛起,還沒來得及彎着身子站起來,就被一只大手給硬生生攔下了。

秦昭一怔,反應過來苦笑着歪過頭:“父……父親……”

只見秦肅端還保持着一只手死死按着她肩膀的動作,正面色不善的盯着她,也不知道已經看了她多久了。

秦昭眨巴眨巴眼,幹笑了一聲:“父親……您先聽我解……”

秦肅端卻早已怒火中燒,他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這個畜生,這便是你做下的好事!”

眼下秦昭只想快些下車,便解釋道:“父親,我是冤枉的!我沒做過!”

“沒做過?”秦肅端冷笑一聲:“沒做過人家能當街說你?沒做過人家敢主動招惹你這位小王爺?”

秦昭見她解釋不通,最後索性一咬牙,道:“就這麽說吧,父親,若是我當真做過這樁事,您就算哪天打死我,我也便認了!可眼下……兒子看到一個熟人在外面,要出去一下。”

秦肅端冷冷的看了她一會兒,又覺得她說的不像是作假,便松開她的肩膀道:“你若是沒做過,你慌什麽?自有本王給你做主,你……”

秦昭一被松了禁锢,立刻站起了身來,連忙笑道:“父親,這種小事兒就不勞您費心了,我自個兒能解決,哦對了,我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了府,您午膳不用等我了。”

她說着,直接掀開了車簾,縱身一躍跳下了馬車。

秦肅端坐在車內沉吟了會兒,聽着前方車夫的聲音傳來:“王爺,咱繼續等小王爺還是回府?”

秦肅端頓了頓,沉聲道:“去工部衙門,找大公子回來。”

車夫立刻回道:“是,王爺。”

秦昭下了馬車,不遠處的那出鬧劇還在繼續。

遠遠看過去,那名苦主顯然是姓“吳”,因為她看着那棟府邸的紅漆招牌上,明晃晃的寫着兩個字——吳府。

吳府門前的大街上,所圍觀的人群也是越來越多。

秦昭直直的向那抹倩影的方向走過去,她徑直來到那人身後,而那人似是有所感知一般,也恰好正側過身子——

目光相接的一瞬間,秦昭不禁看的呆了。

恍惚間她只覺得面前的女人眉目清冷,氣度逼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本身的矜貴氣質使然,一身普通的素妝穿在身上,卻愣是讓她穿出了雍容端莊的味道。

四目相接間,秦昭甚至能清楚的聞到她身上那股素雅的梅香。

秦昭不禁心中感嘆着,不愧是天家養出來的美人兒,就憑她身上這股子睥睨天下的冷傲氣度,便足夠讓尋常人自慚形穢了。

“又見面了哈……”,秦昭幹笑了一聲,繼續道:“哎呀,說起來這京城也是小,一天咱就見了兩回呢。”

女人的目光在她臉上稍一停頓,美目流轉間,唇角已然挂了幾分淡笑。

卻不說話。

秦昭又連忙補充一句:“這也太巧了……您說是不是?”

對方聞言,眼中的笑意愈發意味深長,淡聲道:“是很巧。”

秦昭卻被她笑的心裏直發慌。她就不能說點別的麽?

比如說,直接問她,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秦昭索性一咬牙,道:“我知道你誤會我了,但我是冤枉的,我沒做過!”

“哦?”對方挑眉看了看她,像是聽到了什麽趣事般,輕笑了一聲道:“如今證據确鑿,難道小祁王爺不應該考慮該如何向陛下解釋麽?你同我解釋做什麽?”

秦昭:“……”

秦昭頓了頓,索性一咬牙,直接看向了吳府的主人,也便是那位正在聲淚俱下怒罵她的苦主。

她狀作不解的大聲問道:“這位大叔,我是新來的,敢問那秦昭到底怎麽你了?”

男人一聽她的話,瞬間看過來,怒罵道:“她搶我妻女,占我府宅!”

秦昭點了點頭,也跟着義憤填膺的罵道:“聽你這麽一說,那秦昭還真不是個東西吶!”

男人一瞬間把她當成了知音般的點點頭,繼續哭喊道:“小哥你也是個明白人,我現在就只盼着那惡人秦昭能被一道天雷劈死,也好過讓他繼續作惡!”

秦昭頓了頓,笑道:“大叔,既然那秦昭如此不是個東西,您幹脆去報官吧,若是報了官,衙門會管的。”

男人一聽說要報官,愣了一愣,當即便罵罵咧咧的道:“報官有什麽用?若是衙門能管,我還用得着求諸位給我做主麽?”

他說着,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轉而被家丁連忙攙扶着回府去了。

鬧劇一經結束,圍觀的人群也就瞬間四散。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一瞬間,秦昭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她立刻回頭,只見有兩道身影依舊站在原地。

這回,三公主人竟然沒走?

難不成,是還在等着看她笑話的意思?

“……”

秦昭頓時心下有些懊惱。

這個女人為什麽每回都要看她熱鬧才好?

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想到這裏,秦昭迎着她打量的目光,正色道:“我以前,可有得罪過你麽?如果我沒得罪過你,為什麽你看起來都像是很讨厭我?”

她一句一頓,問出了心中所想。

她實在是太好奇了,為什麽這個女人每次見了她,都是那副冷淡的态度,就像是她曾經對她做過多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對方聞言,默了會兒,只淡聲道:“并無。”

秦昭頓時松了一口氣。

可她剛把心放下,對方的眸子裏已然閃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冷意,道:“但小祁王爺有句話确實說的不錯。”

秦昭一怔:“什麽?”

她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我确實,很讨厭你。”

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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