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皇後[十五] (1)
[一更]
“父親, 這是不是有些不妥?”
聽秦肅端乍一說要進宮求顧君然,着實讓秦昭吓了一大跳。
她不解的問道:“您怎麽忽然提起顧君然來了?而且咱們家,還和顧君然還有什麽牽扯嗎?”
她雖說如今已經入了局, 但原身強行占人西街大宅的事兒她也早已經想好了對策, 也提前找好了背鍋俠。
所以對于這件事她一點都不擔心,而且一直都不慌不忙的。雖說鄲州的百姓能來京城上萬言書告她,她雖是有些意外, 但很快也便釋然了。
畢竟若是人家有心要算計她, 自然鬧的越大越好。
而秦昭本人, 也是這樣盼望着的。
她就生怕這事兒鬧不大。
如今西大街的百姓人人都知道她奪人/妻房、搶奪田宅的事, 不出三天,背後的人肯定會讓全京城都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她秦昭就會真的成了那人人喊打的惡人。
但對方卻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人性。
人性都是複雜的,就像是微博熱搜那樣,當一件事情開始初現苗頭的時候,人人都持觀望的态度,但随着事态嚴重,全網爆發,那麽圍觀的吃瓜群衆便越是關注, 越是憤怒,越是會義憤填膺的唾罵。
但這反而正中了秦昭下懷, 熱搜已經有人給她買好了,而罵她的人接下來也會越來越多。
但他們罵的越狠,等到了他們發現事情的真相和他們所想象的截然不同的時候,所起到的轟動效果便是越大。
秦昭正愁怎麽給原身這個炮灰洗白呢,如今事情主動找上來, 反而能讓她省去了好多麻煩。
反正她現在什麽都沒做,但事情卻一直都在按照她原本推演的那樣發展,這樣正好。
Advertisement
只是讓她想不通的是,秦肅端這回,竟然要去求顧君然幫忙?
她沒記得原文中寫着,祁王府和當朝小皇後顧君然有牽扯啊?
再說了,顧君然那麽大一尊大佬,她應該是一門心思輔助三皇子繼位才對,怎麽如今聽秦肅端這話裏的意思,就像是他若是肯求顧君然,顧君然就會答應一樣?
秦肅端見她發問了,便嘆了一聲氣,道:“此事也說來話長,我們家原本也是高攀不上皇後娘娘的。”
秦昭頓時有些好奇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三年前,你大哥剛進了工部任職。”秦肅端緩緩道:“可他因着年輕氣盛,屢次得罪彼時的工部尚書馮進喜。而馮進喜此人一向陰險,你大哥在工部備受打壓,連年不得升遷,後來,馮進喜便打算把他外放到南嶺。”
“外放南嶺?”秦昭愣道:“就算工部尚書乃是朝中重臣,可官員們的遷谪調動……也終究由不得他說了算吧?”
秦肅端冷哼了一聲:“他自然說了不算,可若是陛下有意要打壓祁王府呢?”
秦昭不禁一愣。
元啓帝有意打壓祁王府?
是了是了……
秦昭頓時反應過來。
如今秦肅端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的大魏當朝祁王爺,并且他因着當年便追随元啓帝的從龍之功,在後來元啓帝一路殺到京城,滅掉了所有競争者後才被封了祁王,并且欽賜了祁王國姓,改為姓秦。
但說到底,秦肅端其實并無任何實權,空有王爺的虛職。
這一點,從他每日不用去早朝便可以看得出來。
只是當年率兵打仗的少年将軍,如今卻成了一個閑散王爺,還要時刻提防着元啓帝的猜忌,秦肅端這些年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可如若是這樣,秦肅端就就不應該讓長子秦方游入仕途啊?
秦方游乃是秦肅端和先王妃所生的嫡子,雖然她也是挂在了先王妃名下,但她和秦方游卻是不同,秦方游乃是祁王府嫡子。
嫡子,将來必然會被封為祁王世子,是可以承襲祁王大位的。
秦昭心裏盤算着,如果秦方游将來當了祁王,想必也能像秦肅端這般做個閑散王爺,即便是元啓帝在猜忌祁王府,至少秦方游能在身份上壓旁人一頭,終究也比去工部入仕風險要小一些。
她能想到的,那麽秦肅端應該也能想到,那又秦肅端為什麽還會讓秦方游入仕途呢?
難不成是為了……
一瞬間,秦昭似乎想到了某種猜測。
她有些呆愣的向老邁的秦肅端看過去,不禁心中想着,真的是她猜的這樣嗎?
秦肅端真的肯為了原身這個故人之子,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難不成秦肅端真的是為了原身将來入宮鋪路,生怕原身一入宮便到了孤立無援的境地,這才“犧牲”了他的大兒子秦方游?
秦昭越想越是心悸。
她似乎開始覺得,事情開始超乎她的想象了。
她之前原本以為自已穿的是一本狗血文,狗血文嘛,定然也是毫無邏輯,人物之間也只是在強行走劇情,跟NPC也沒多少區別。
而她,也只是單純的想保命而已。
可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開始鄭重了起來。
這些書中的角色……似乎并不是在單純的走劇情,更像是有血有肉的存在,每個人都有自已心中的考量,都有自已的行事邏輯和準則,似乎和現實世界并無多少不同。
想到這裏,秦昭強行壓下心中的百轉千回,問道:“陛下若是有意打壓祁王府,那大哥豈不是會第一個受到牽連?那……他後來真的被陛下外放到南嶺了麽?”
秦肅端揮了揮手,讓她別再跪着了。
秦昭如釋重負,她方才跪的腿都酸了,也不知道這古代的大戶人家都什麽毛病,動不動就讓人罰跪的。
秦肅端又指了指她身前的椅子,秦昭便立刻規矩的坐下來。
“你大哥自然沒有被外放。”
秦昭瞬間便恍然大悟:“難不成,是顧君然?!”
秦肅端點了點頭,繼續道:“在你大哥被外放之前,佩瑜便遞了帖子到皇後娘娘宮裏。”
佩瑜,便是秦肅端在祁王妃過世後,新立了繼室柳氏,柳佩瑜。
秦昭琢磨了一圈兒,想着如何稱呼她這位名義上的繼母,便問:“夫人她為何要去見顧君然呢?”
秦肅端便給她解釋:
“當年皇後娘娘初登鳳位之時,佩瑜親自為她連夜改制了鳳袍,便換來了當日皇後娘娘鳳口一開的二品诰命。”
“她便想憑着當年的那點情分,為着你大哥的事想進宮裏去求她。”
“可當日皇後并未直接見她,原本我以為此路行不通,但皇後當夜便派了人來府上,問清了來龍去脈。”
“說來也巧,一個月後,便是工部尚書馮進喜因着貪墨隴西赈災銀兩,被朝廷革職抄家、朝野震驚的大事了。”
“革職抄家,朝野震驚……”秦昭憋了好一會兒,才驚道:“難不成,工部尚書被革職抄家,是顧君然的手筆麽?”
“這些我也是說不清的,”秦肅端閉了閉眼,“按理說她人在後宮,即便是手伸的再長,終究也不可能擺布朝堂中的事……”
秦昭苦笑一聲,心道大佬果然就是大佬,一個工部尚書說幹就輕松幹掉了。
可顧君然就算真的手眼通天,那她究竟是怎麽做到人在後宮,卻幹涉朝堂的呢?
“此事我至今仍心存疑慮,皇後自始至終都從未出面。”秦肅端歪頭看向她:“因此,馮進喜被查的功勞,朝廷全都記在了你大哥的頭上。”
秦昭摸着下巴随口道:“照您這麽說,顧君然還是咱們祁王府的恩人了?”
“你大哥也因着這事,仕途平順了許多,如今他又在工部提了侍郎,我也知你素來同他有嫌隙,但你将來入了宮,他也好能幫襯幫襯你。”
秦昭再次震驚:“大哥他入仕途,當真是為了我?”
“你母親就得了你這麽一個兒子。”秦肅端默了片刻,嘆道:“你也別太過擔心,你大哥雖說為人嫉惡如仇了些,但這些年早已在官場磨平了棱角,為人也愈發的穩重,終究不會惹下什麽大麻煩。”
秦昭不禁咋舌道:“您和大哥待我的這份恩情,我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你活着便好。”秦肅端故作輕松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哪天我去九泉之下見了你母親,也能有臉見她。”
秦昭垂眸,終于還是問他:“那您能給我說說,我母親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麽?”
“你母親她——”秦肅端頓了頓。
秦昭挑了下眉頭,等他下文。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定定的看着書房中的博古架,愣了好一會兒神,才喃喃的道:“你母親她就像是月亮一般的女子,她那時策馬揚鞭,在草原上肆意馳騁,那樣的人,任誰見了都會心生豔羨。”
“月亮?呃……”秦昭猶豫着問:“是……白月光的意思?”
秦肅端十分愉悅的笑了一聲:“也可以是這麽說的,就是白月光吧。”
秦昭:“……”
得,還真是霸道王爺白月光的梗啊。
一時間,秦昭的心情有些微妙。
我因為愛你愛的深沉,那麽連帶着,我連愛你的兒子也都愛的深沉。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qi形的愛?
但有一說一,老王爺能為原身做到這個地步,原身卻到老王爺後來斷了腿,自始至終都沒承認過老王爺是她父親,這着實就有些太過沒良心了。
眼下,老王爺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不能自拔,有小婢女進來上茶他都沒回神,都是秦昭把人放進來的。
秦昭一手接過了小婢女手中的茶盞,揮了揮手,小婢女便躬身退下了。
她把茶盞放到秦肅端身側的矮桌上,想到了秦肅端要帶她進宮見顧君然,索性實話實說道:“我現在也并不是很着急,等到了事情鬧大,鬧得京城人盡皆知的時候,此事定然會迎來轉機,況且我心中早已經有了計較,父親也無需太過擔心。”
秦肅端冷笑:“計較?你能有什麽計較?而且如今鄲州的那些告禦狀的百姓不出三日便可抵達京師,到時候萬言書一旦呈上去,到時候陛下會怎麽想?”
秦昭索性把話挑明:“其實這事兒壓根就不是顧君然能說了算的,主要是陛下會怎麽想我。”
“陛下?”秦肅端冷哼一聲:“你若是心存僥幸,想着陛下能輕易把此事揭過去,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不然他也不會讓三皇子徹查你的事。”
秦昭:“……我沒心存僥幸。”
秦肅端不由分說:“無論如何,你明日也要随我進宮見皇後娘娘。”
秦昭見和他說不通,索性問道:“顧君然她和我非親非故的,您憑什麽覺得她能幫我?”
秦肅端沉默了片刻,道:“因為她,似乎對你有些在意。”
秦昭愣了:“哈?”
“你大哥同我說了一樁事。”秦肅端拿起了桌上的熱茶喝了口,才不緊不慢的道:“讓我覺得,這位皇後娘娘,似乎對你有所圖。”
“對我有所圖?”秦昭開始聽不懂了:“誰?顧君然嗎?”
秦肅端點了點頭:“今日我去工部見了你大哥,原本是讓他查西街那座宅子的底細,你大哥便同我提起了當年那樁工部尚書貪腐被抄家的舊案來。”
秦昭點點頭:“昂。”
“當年他平白得了份舉報貪腐的功勞,深受朝廷的重視,以為是皇後在暗中幫他,便想着讓佩瑜去宮裏見她一見,平白得來的功勞他自是不肯要的。”
“大哥他還真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啊。”秦昭感嘆一聲,又連忙問道:“那然後呢?夫人她見到顧君然了麽?”
“皇後娘娘向來久居深宮,極少見外人,自是不會見她的,”秦肅端聲音刻意壓低了些,道:“直到今年年初,戎族使者來京之時,你大哥才在朝宴上見了她。”
“年初?”
“嗯,你大哥也是今日方告知了我,皇後娘娘那日問了他什麽。”
秦昭下意識的問:“什麽?”
“她問你大哥。”秦肅端看向她,一句一頓:“祁王家中的那位小王爺,可還好麽?”
秦昭:“……”
“不是?年初?”
反應過來,秦昭差點驚的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年初顧君然竟然問了這個?可我那時還在鄲州,并未來京城啊?她又是怎麽知道我的?年初……是年初吧?大哥他沒有記錯日子麽?”
“是了,就是年初。”秦肅端點點頭,沉吟着道:“我現在也在想,那時就連陛下都不曾知道的事,皇後又是如何得知?再者一說,她比陛下提早得知此事,卻對陛下只字未提,卻是為何?”
秦昭皺了皺眉頭:“那這事,便真是奇了。”
“你大哥當日也不過是覺得,皇後口中的那位小王爺是你三弟君寶,自然回她一句:君寶一切安好。如今想來——”
“如今想來,”秦昭不禁開始有些後怕的道:“顧君然怕是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而且極有可能早早的派人去鄲州查了我的一切。”
“是這樣的。”秦肅端道:“那個老宮人彼時尚在宮裏,對她說出實情也不足為怪。”
秦昭忽然開口道:“那這樣一來,您就更不能帶我進宮去求她了,她知道了我在鄲州做的那些混賬事,定然不肯幫我,況且我真的已經有了辦法……”
秦肅端冷冷看她一眼:“你還知道你在鄲州做的是混賬事?”
秦昭撓了撓頭,幹笑道:“那個……我這不是浪子回頭了麽。”
秦肅端冷哼了一聲,頓了頓,又道:“昨日我在宮裏見着她,她向我打聽你的事,現在想來,她同我說的那句話,似是極有深意。”
秦昭一愣:“深意?”
秦肅端道:“或是拉攏,也或是有些什麽別的……況且她如今膝下無子,若是你……”
“不會的不會的!”秦昭在他腦洞大開之前,連忙出聲打斷:“顧君然是不可能在意我的,而且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後,也斷然不至于到了拉攏我一個外來皇子的地步吧?所以進宮求她的事兒,還是再說吧……”
開玩笑麽這不是?
人家顧君然一個書中的隐藏boss大佬,還能看的上她一個炮灰?
她正這麽想着,就見秦肅端打量着她問道:“你究竟是想了什麽法子?”
秦昭笑而不答,只道:“您很快便知道了。”
秦肅端狐疑的看她一眼,“若是穩妥的法子,我也便由了你。”
秦昭連忙笑着說:“父親放心,定然穩妥!”
秦肅端默然。
過了會兒,秦昭問他:“我還是很想知道,顧君然她究竟同您說了我什麽,才讓您覺得她在意我?”
秦肅端頓了頓:“她說——”
秦昭靜靜的聽着。
“她說她十分好奇,你究竟喜歡那個陳芳菲什麽,竟鬧到全京城都在看笑話。”
“她說是京中沒有旁的女子,能入的了你的眼了麽?”
“她說若是你沒有看中的,她便可以為你做主,替你選上一個。”
秦昭:“……”
顧君然難不成是瘋了麽?
[二更]
她到底喜歡陳芳菲什麽呢?
這件事不止是小皇後顧君然感到好奇,其實就連秦昭自個兒都覺得好奇,原身究竟喜歡陳芳菲哪一點呢?
原文中的陳芳菲似乎是标準的小黃文爽文女主,媚骨天成,而又溫柔小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似乎能讓書中的所有男人都愛她愛的要死。
這些“男人”,自然也包括之前的糊塗蛋原身。
可原身明明是個女子,她又喜歡着陳芳菲什麽呢?
這是本言情小說,作者卻給原身設置了百合設定,而她在追文期間,作者卻從來沒說明這一點,只把“她”當成一個男人來寫。
究竟是什麽原因呢?
而且別人穿書普遍都會帶個系統什麽的吧?她穿過來一堆爛攤子麻煩不說,還時刻擔心着自已的小命什麽時候會玩完,所謂的系統也是連個影兒都沒有。
想到這裏,秦昭愈發的心累。
按照方才在書房的時候,秦肅端話裏的意思,小皇後似乎對她十分感興趣。
秦肅端在臨放她離開前,又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興許是小皇後如今膝下無子,要找個兒子來過繼。
她找來找去,便找到了她頭上。
秦昭方才一瞬間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畢竟如今的她孤立無援,身上的仰仗除了并無實權的老祁王,再無其他。
再加上原身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簡直就是個一窮二白的傻狍子,顧君然能選中她也不奇怪。
如果秦昭沒有看過原文劇情的話,她興許真的會這麽猜測。
但原文中卻明确交代了,顧君然是一門心思要輔佐三皇子登上皇位的,她是為了向三皇子的母親,也便是蘇宸妃報恩。
那麽這樣一來,顧君然所做的一切,也便愈發的撲朔迷離起來。
如果當年工部尚書被革職抄家那件事,是顧君然的手筆,她又想從祁王府得到什麽呢?
原文中并未提及顧君然曾經幫了秦方游,至于秦方游原本被工部尚書打壓,最後被外放到嶺南的事兒,後來出現了什麽轉機原文也只是匆匆一筆帶過,她如今已是記不清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顧君然幫了他。
可聽秦肅端這意思,又的的确确是顧君然做的……
秦昭想的腦瓜子都跟着嗡嗡響了,她仍舊是想不通。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門外的小厮忽然一路小跑進來,行了禮道:“小王爺,許少将軍來了,正在府門外等着見您。”
“許、許少将軍?”秦昭深吸了一口氣,稍微定了定神,這才問道:“許少将軍是誰來着?”
小厮一愣,看了看秦昭,雖然心中不解,卻還是回答道:“許少将軍是許老将軍家中的次子。”
秦昭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頭:“這陣子遭了太多的事,總是昏昏沉沉的,連這都要記混了。”
小厮立刻關心道:“那小的去請大夫?”
“不必了。”秦昭又道:“如今天就要黑了,他來找我可有說是為着什麽事?”
小厮欲言又止道:“許是出去喝酒吧。”
秦昭眯了眯眼。
喝酒。
喝花酒。
去青樓找陳芳菲喝花酒?
“不去!”秦昭臉色越發的冷,她又想到了什麽,說道:“你先讓許少将軍等我片刻,我換身衣裳再出去見她。”
她方才從秦肅端書房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在後花園踩了一腳的泥水,在府上衣裳髒了倒也沒什麽,但要見外人,至少是應該換一件的。
小厮聞言,連忙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跑。
秦昭又出聲喊住他:“你等會兒。”
小厮停下腳步,轉過身問道:“小王爺,您還有什麽吩咐?”
秦昭臉色冷了冷,問道:“張恒呢?怎麽一天都沒見着人?”
小厮想了想,低聲道:“他許是,出府去了吧。”他又說:“小的今早見他帶了幾個下人出去,還聽了一耳朵……”
秦昭問他:“哦?聽到什麽了?”
小厮猶猶豫豫,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
秦昭忽然提高了聲調。
小厮這才說道:“小的聽到他說要去西大街……還說什麽二進院子的,不過間隔的太遠,小的也聽的不是很清楚……哦對了!”
秦昭挑眉:“什麽?”
“小的還看到趙蟄了,趙蟄應該是清楚的,他還上去和張恒他們理論,險些起了沖突,最後被趙管家給攔下了。”
秦昭點點頭:“行,我知道了。”
小厮一見她擺手,立刻轉了身跑出了門。
秦昭等人走遠了,她才站起身來,鎖緊了房門,開始換衣裳。
她在櫃子裏打量了許久,終于挑了一身淺青色的寬松錦袍,慢條斯理的換上,松開了滿頭的墨發,在銅鏡前照了照,看到鏡子裏那張白皙俊俏的小臉蛋,她不禁輕笑了一聲。
她一笑,鏡子裏的人也便跟着笑。
不得不承認,原身雖說只是個炮灰,但顏值确實是上等。
相貌清隽,面若桃花,尤其是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不笑時仿若星辰般清亮,看着無辜無害。
當然,也只是看着無辜無害而已。
她其實長了副很能招花引蝶的長相,每當紅潤的唇角勾出幾分笑,那副桃花眼也便随着眯了起來,似笑非笑間,眸光中便透着幾分俏皮的狡黠,讓人不禁想要深究她這笑容背後的深意。
她換好了外袍,又找了一條上刻三顆紫色寶玉的淡粉色絲帶,将滿頭青絲用絲帶束起,尋了一塊上好的羊白玉佩挂在身上,對着鏡子擺了個姿勢,感覺自已忽然有股風流貴公子那味兒了。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秦昭不禁又恨鐵不成鋼的想着,就憑原身這個和她本人一模一樣的顏值,是怎麽最後一個姑娘都沒追到手的?
想到這裏,她不禁腦海中又想到了小皇後顧君然所好奇的問題,原身究竟喜歡陳芳菲什麽呢?難不成真的是因為陳芳菲自帶的萬人迷buff?
其實也不止是她一個人在好奇,陳芳菲究竟是憑借什麽手段能讓書中那麽多男人全都成為她裙下之臣的,這也是當初作者那本書發布的時候,評論區的讀者們全都共同吐槽的一個話題。
她甚至拿小號在評論區寫了幾百字的評論,質問作者為什麽要給陳芳菲這麽一個設定,為什麽書裏所有的男人見了女主陳芳菲就像是忽然降了智一樣?
她只記得當時原文作者似乎是十分生氣的回怼了她一大堆,因為字數太多了她懶得看,想着也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可誰知道她再一睜眼,就成了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秦昭。
她都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作者的詛咒了。
不過她卻是清楚的記得自已出了車禍,凡事應該往好處裏想,她是想再回到原來的世界不假,但那裏的自已是生是死也未可知。
如果她已經死了……那她來了這書裏,反而是平白多出了一份命運,宛若上蒼的恩賜。
可她一想到原身的命運,只覺得這份恩賜未免也太過命途多舛了些。
秦昭背着手出了門,她經過後花園的時候,刻意左右張望了一眼,果真就看到了還在拿着水澆花的趙蟄。
秦昭不禁心中感嘆一聲,這人怎麽見天的澆花,也不怕把花給澆死。
趙蟄自然也看到了她,男人冰冷的目光向她直直的看過來,仿若是看了殺父仇人一般,冷若寒刀。
秦昭也不介意,咧着嘴向他一笑。
趙蟄一愣。
随即冷哼了一聲,似乎嘴裏嘟囔了句什麽,秦昭沒聽清。
她一想到方才那小厮同她說的話,也便立刻釋然了。
趙蟄怕是又誤會她了。
然而她不經意間微一側身,竟然看到了花園一棵槐樹後面,有兩個人影正隐在那裏。
其中一人躲得慢了,整張側臉一閃而過,只露出了一絲黑色的外袍一角。
雖然那人已經迅速躲到了槐樹後面,秦昭卻把那張臉看的分明,那人不是元啓帝又是誰?
可這麽晚了,元啓帝來祁王府做什麽?
身着便服,微服出宮?
是來對她興師問罪?
還是別的什麽?
但無論他是不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反正她的機會卻來了。
[三更]
想到這,秦昭便向不遠處招了招手道,好聲好氣的道:“趙蟄,你過來。”
趙蟄站在原地不動,明明聽着她喊他了,卻愣是裝成沒聽着一樣。
秦昭笑道:“我又不打你,你怕什麽?”
趙蟄一聽這話,頓時眼中湧出了幾分火氣,他邁着步子走過來,冷聲問道:“小王爺,您喊小的做什麽?”
秦昭臉上笑意不減:“我聽人說,今早你和我院裏的張恒差點打起來?有這回事麽?”
趙蟄一聽她這話,頓時心中明白了過來,他愈發的覺得秦昭惡毒。
原來,這厮是來向他興師問罪來了!
趙蟄卻是不怕,冷笑一聲說道:“是有這麽回事兒,小王爺要打要罰,悉聽尊便!”
秦昭笑着問:“怎麽?聽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服麽?”
“小的哪兒敢啊!”趙蟄重重的說道:“小王爺當真就不怕老王爺怪罪麽?即便是老王爺不怪罪,萬一捅到了官府那裏……哪怕官府也不管……”
秦昭只覺得趙蟄越說越氣,最後索性怒聲對她道:“但小的提醒您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您搶來的宅子,當真能住的安穩麽?”
秦昭頓時有些聽不明白了:“趙蟄,你到底……在同我說什麽呀?什麽搶來的宅子?”
“你能不知道?”趙蟄狐疑的看她一眼,反應過來,又冷笑道:“張恒今早帶了人去西大街收人家吳家的宅子,這事你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秦昭納悶的喊了一聲,又連忙追問着:“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啊?我怎麽越聽越糊塗?趙蟄,你能同我說說麽?張恒他怎麽能搶人吳家的宅子了?”
“小王爺你……”趙蟄一愣:“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這!”秦昭被他急得直跺腳:“我知道個什麽啊?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麽這不是?”
趙蟄只盯着她,似乎在考慮她話中的真假。
而在那棵老槐樹後面,那道黑色的身影也是為之一頓。
元啓帝看了看身側的趙德旺,趙德旺卻連忙恭敬的彎下腰,一聲大氣兒都不敢出。
元啓帝頓了頓,也不言語。
趙德旺偷眼打量間,只覺得元啓帝眼中疑慮仍是未消,但目中的神色終于是緩和了些,不再是方才剛出宮時那般,對秦昭氣的咬牙切齒的模樣。
就在這時,趙德旺卻聽着秦昭忽的冷笑了一聲,道:“哦,我明白了,你們都以為,是我指使張恒這麽做的,對吧?”
趙蟄沉默。
秦昭似乎想了半天,依舊是不甘心,她氣道:“莫說這事不是我做的,這就是我做的,我也能認!”
趙蟄一愣。
“可我沒有做過,我能認什麽?”秦昭冷笑:“趙蟄,你如今把鋪天蓋地的污水向我潑過來,我自是百口莫辯。為何在鄲州的時候是這樣,如今仍舊是這樣,衆口铄金,積毀銷骨,反正我骨頭硬,就任憑你們說呗?”
趙蟄有些慌亂的看向他:“小王爺……”
“我就問你,我搶人吳家的宅子做什麽?我要是缺宅子住,直接同父親說便是了,父親那般在意我,我想要什麽宅子他不給我買?”秦昭說道這裏,又有些倨傲的道:“我堂堂祁王府的小王爺,還犯不着做那種下作的事,況且區區一棟宅子,我也看不上。”
趙蟄頓了頓,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秦昭站在原地氣了半天,才指着後花園的石子小路道:“去!你現在便去替我找到張恒,告訴他莫要打着我的名號做些混賬事!人家吳宅的宅子是人家吳家的,可別再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到時候又讓我給他擔着!”
秦昭說完,也不給趙蟄說話的機會,轉身便走。
只留下趙蟄一個人站在原地呆愣許久。
他不禁心中五味雜陳的想着,難不成,他真的是誤會小王爺了麽?
可若是他誤會了小王爺,那外面的人怎麽如今都在傳,鄲州百姓鬧着要來京城給陛下上萬言書,狀告小王爺搶奪田宅的事兒?
難道說,那些事也不是小王爺做的?
趙蟄站在原地想了會兒,想起了秦昭方才離去時交代的話,這才連忙反應過來。
不論秦昭話裏的真假,他如果能讓那刁奴張恒放棄搶人家吳家的宅子,終究也算是功德一件。
等趙蟄走遠了,元啓帝才從那棵槐樹下走出來。
趙德旺小心的試探道:“陛下,您今夜還在祁王府用膳麽?”
元啓帝并不言語,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二人方才說話的位置,眼中似乎有些什麽在微微閃動着。
趙德旺就站在原地等。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元啓帝喃喃:“那孩子方才說,鋪天蓋地的污水,向他潑過去?”
趙德旺一怔,忙道:“是……”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元啓帝忽然道:“難不成,是朕冤枉了他?”
趙德旺怔了怔眉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元啓帝自顧自的道:“鄲州遠在東南,距離京師少說也要走上數月,若是鄲州的百姓要來京城告禦狀,怎麽就偏偏趕在了這個時候?趕在了他在京中搶人宅子的時候……”
趙德旺試探一聲:“陛下?”
元啓帝揮手打斷他:“朕要想想,朕要好好想想……”
趙德旺不禁心中感嘆着,這小祁王爺還當真是命好。
原本陛下方才微服出宮的時候,還是一份龍顏大怒的模樣,如今往這祁王府的後花園一走,卻愣是誤打誤撞的聽到了秦昭在訴苦。
如此一來,小祁王爺怕是要安然無恙了。
只是……
趙德旺眼角眯了眯,小祁王爺若是安然無恙,那有的人便要遭殃了。
他念頭剛落,就聽元啓帝沉聲吩咐道:“趙德旺,你去告訴祁王一聲,今日朕便不在祁王府用膳了,讓他的桃花釀在窖裏多放一陣子,至于那張畫像……也由他暫且收着。”
趙德旺忙躬身應道:“是!奴才這就去告訴祁王爺。”
[四更]
秦昭出了祁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