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齊衡病了。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為此,邕王還派人送來兩枚辟寒丹,說是治療風寒的聖品。平寧郡主不好駁邕王的面子,便也點頭收下。但因禍得福,結親一事因着齊衡重病,邕王便也答應,先壓下不談。

平寧郡主是齊衡的生母,往日都是将齊衡放在手心疼愛的。就拿科考來說,她擔心齊衡身子跟不上,每天半夜了都還會囑咐小廚房烹煮夜宵,直到下人來回話,說小公爺已經吃過睡下之後,她才安心去睡。

往日雖然嚴苛,但也是疼惜兒子的。只是最近邕王一家仗着位高權重于明裏暗裏都在警告,邕王之女嘉成縣主對齊衡一見傾心,于是邕王和王妃便半勸半威脅着,讓齊家與之結親。

權貴結親,向來就不是單純的兒女情長,在那軟綿綿的情誼之後,是權力的塑建與崩塌。是政友還是政敵,都在這一念之間。若是稍有不慎,一招落錯,便只會落個滿盤皆輸,傾家蕩産的下場。

再退一步說,邕王是最得寵的親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非皇帝開口,否則,誰敢違背他的心思?

他今日發現齊衡屋裏藏人,好巧不巧,還是個男人。若這消息傳揚出去,亦或來日齊衡越發大膽做出更過分的事情,鬧出個未婚豢養外室的名聲,即便不娶嘉成縣主,也是在把齊家往絕路上逼。

而這些,平寧郡主都一個人擔着,想着科考臨近,會擾亂齊衡心緒,從未跟他說起。

今日他想着将不為打死,給齊衡一個警示,亦給國公府的下人一個警示。誰想齊衡如此固執,拼了命也要護着這蝼蟻一般的小厮,還在驚擾之下昏迷不醒,才壓下去的高熱一下子又燒了起來。

這孩子如此重情義,那,是她這做母親的,錯了嗎?

齊衡再次睜眼,已是三日之後。他這幾日昏睡不醒,都是下人把吃食和湯藥撬開牙關喂進去,這才勉強撐了下來。

他迷迷糊糊掀開眼皮,眼眶被高燒折騰得濕漉漉的,像受了驚的麋鹿。半晌,渙散的眼神轉了轉,落到床側之人的身上。

“......你怎麽在這裏......”

他遲緩地動了一下眼皮,罩在寬大的被子裏更顯瘦小,巴掌大的臉都瘦得凹了下去,仿佛一碰就會散架似的。

連城璧坐在一旁,卻比他更虛弱。但他守在這裏多日不,見着這人終于醒了,無力的眸子又閃過光亮,“我不放心你,就回來瞧瞧。”

齊衡呆滞地眨了眨眼睛,“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要回去武林盟,捉叛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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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很慢,仿佛跟腦袋一個反應速度,宛如剛出殼的蝸牛。

驀然,他一下子想起什麽,騰的就翻身坐起。

“不為!不為呢!”

由于起身的動作太猛,腦中又是一片暈眩,害他拿拳頭捶了好幾下才緩解一些。

“元若,莫要着急。”連城璧坐上床沿,替他按摩兩側的太陽穴,“不為沒有大礙,只有一些皮外傷,正休息着呢。你昏睡了三日,這才剛剛蘇醒,行事莫要太劇烈。凡事有我呢,別擔心。”

連城璧一面說着一面按摩,将齊衡半圈在懷裏,語氣如冬日泛着騰騰熱氣的溫泉,将周遭的寒冷悉數驅散。

齊衡尚未覺着這姿勢有多暧昧,只覺着這人的力道剛剛好,按摩的穴位似是湧入了清澗一般,淵源長流,溫和又清澈。

“不為沒事就好。”

他心裏松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天大的包袱。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他......”正說着話,他眼眶倏地就紅了。

連城璧一直幫他按摩,待他的喘息平穩了些才松手。但他仍坐在齊衡身旁并未離開,将手順勢放在他肩上,想着支撐他一些,別讓這人坐不穩又倒了下去。

但手下的觸感卻讓他生生一愣——那雙嶙峋的肩膀握起來,硌手。

“你挂心他,可也要挂心一下自己。都說拳腳無眼,就算你護仆心切,那日那種情形,你也不能就貿貿然一頭紮進去,萬幸我去得及時,否則,那棍子真就要抽你頭上了。”

齊衡嗓子一陣發癢,忍着咳嗽了兩下,道:“哪裏想得了那麽多?我瞧着不為他口腔都流了血,心裏就慌了。”

這話聽着,某人當即生了幾分醋意,“想來,你倒是極看重不為的。”

齊衡不動聲地點頭,“他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是我的知心人。”

“哦?知心到什麽程度?”

“他敬我,愛我,心裏疼我......”

某人心中警鈴大響,正要追問什麽,只聽齊衡又慢悠悠補充了一句:

“我是齊府的獨子,沒有兄弟,便一直拿他當兄弟了。”

哦——兄弟啊!

“嗯,不為忠厚老實,對你一片忠心,遇到這樣的知心人,是該好好顧惜。”

二人又順着話頭說了幾句,齊衡也漸漸清醒,語氣不再輕飄飄的了。

“話又說回來,那日我暈倒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你都大張旗鼓在母親面前出現了,她沒把你怎麽樣嗎?”

連城璧只是寬容地笑笑,“你母親再兇,也終歸是個不會拳腳的婦人,我這樣厲害,自然能全身而退了。”

齊衡側頭,将這人推開一點距離仔細打量,瞧他嘴皮子白得跟紙一樣,臉色居然比自己還差,當即不信他的鬼話。

“全身而退?你沒唬我嗎?”

連城璧讪讪地抽了一下唇角——這人聰穎心細,他這攤子錯漏百出,斷是瞞不過人家的。

索性,還是全盤托出。

“我當日救你,是從屋頂飛下來的,你母親吓得不輕,以為我是刺客呢,嗓子一吼就叫了許多家丁護院來。不過說真的,她那嗓門那是真的大。”

齊衡心裏一緊,“然後呢?你傷着沒?”

“然後我就亮明我的武林盟主身份了,還好當日那些人追殺沒将我的玉扳指奪走,我有這個信物,你母親才相信幾分。後來,你父親從外頭回來,剛好,他與我曾有一面之緣,所以就澄清了誤會,将我以客人的身份留下了。”

“......這麽簡單?他們沒有為難你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

他自是不會誇大其詞,但他心裏裝着齊衡,又不敢将那場禍亂說得太雲淡風輕。

齊衡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關鍵詞:“差不多?那是差多少?”睿智的眸子轉了轉,似乎抓到什麽蛛絲馬跡,“你臉色這麽差,可是又受傷了?”

“這個......”

連城璧一時語凝。

齊衡眉峰一沉,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推測,質問道:“我母親向來嚴苛,凡是擅闖國公府的人,她都是先用武力壓制的,即便她事先知道你是武林盟主,貿然闖府,她也會裝作不知情先讓你吃些苦頭。你老實交代,在我暈過去之後,我父親回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連城璧縮了縮脖子,宛如在課堂被抓到搞別的學生,猶疑了一下,道:“那你說好,待會兒不論看到什麽,可不能大驚小怪。”

齊衡點頭,只是眉頭鎖得更深了。

只見,連城璧解開腰間的寬松布帶,衣裳一層接着一層掀開,露出胸膛上重重包裹的繃帶。那些繃帶包紮有度,手法精細,顯然不是齊衡之前包的那些。

然則,盡管手法娴熟,但那雪白繃帶上到處可見的嬰兒拳頭大小的血跡,如驟雨降臨時,沙灘被雨點砸出的密密麻麻的深坑。

“你......”

齊衡只覺得喉嚨被刺卡住了,腫痛異常卻說不出一個字。難過,擔心,痛苦,好幾種情緒都湧現在那張精致的臉上,熏紅了雙眸。

“怎麽弄的?”

好半晌,齊衡才沙啞地擠出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兩章主要是想表達一個看法(僅個人看法):如果沒有一個像連城璧的人出現,先用武力救出不為,再用巧計寬解邕王之禍,齊衡就算跑出去制止家丁,也會被拉起來,将不為在他眼前打死。所以我比較能理解,他為什麽一直乞求平寧郡主,因為只有她松口,不為才能救下來,不然躲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總逃不過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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