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3）

“你還沒走麽？”葉蔚檸聽到腳步聲，問道，她憑着模糊的畫面勉強可以辨認出宋墨，其實她真的看不太清，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就是知道，那個進來的人是他，也許是他深色的衣服，也許是他高大的身形，也許是他穩重有力的腳步聲，也許是，感覺。

“我不走。”低沉有力的三個字像是錘在了葉蔚檸的心上，讓本就顫動的心更加難以平複，我不走，簡單的一句話，卻那麽讓人安心，她以為他會說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過一會再走，可是他說，他不走。可是，他有什麽理由留在這裏？他們見過好幾次面，有過幾次愉快的交談，即便她不久前才幫着他溜路易斯，送路易斯去洗澡，可是又怎麽樣呢？

葉蔚檸會心一笑：“謝謝你。路易斯在哪裏？”今天如果不是路易斯在身邊，葉蔚檸都不敢想象她會怎麽樣，那個歹徒窮兇極惡，葉蔚檸拿棒球棍都沒辦法威懾到他，最後反而連自衛的武器都被奪去了，但成年的阿拉斯加犬戰鬥力卻不容小觑，路易斯讓那個歹徒一直無法靠近，葉蔚檸頭被打中暈暈乎乎要倒地的最後一刻，路易斯像發了瘋似地朝那個人撲過去咬，才将他趕跑。

“我讓助理先把它帶回去了。”宋墨答道，說話間又替葉蔚檸倒了一杯水，仍舊是輕柔地握着葉蔚檸的手，把水杯遞給她，“我已經聯系到了國外的幾個眼科、神經科專家，他們明天就會到。我已經通知了Minwei那邊，離職手續很快就會辦好。你的朋友林曼在警局接受完基本的調查後應該就會過來。”

葉蔚檸承認，她之前能感覺到宋墨對自己是不太一樣的，但葉蔚檸不會天真地就想當然認為宋墨對自己有意思，那一點點區別對待能暗示或代表什麽呢？什麽也沒有。

而現在，他在幫她打點着一切，還表現出一副這是他的責任的樣子，葉蔚檸受不了，更受不起。她不習慣這樣突飛猛進式的相處方式，即便這時候她很需要，也很依賴這樣的依靠。

“宋墨，你喜歡我？如果不是，你這樣會讓我誤會。”葉蔚檸說得很直接，她不想繞彎子，這是她第一次叫宋墨全名，而不是宋先生。

“是，我喜歡你。”宋墨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沒有對葉蔚檸突然抛出的問題表現出任何意外。墨眸澄澈，一臉坦誠，雲淡風輕。

葉蔚檸一震，宋墨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塊巨石砸在她的心上，問的時候她就很糾結，因為無論聽到哪一種答案她都不會好受。他如果皺眉說道：我讓你誤會了，不好意思。那樣她一定會很失落。而他的一句，是，我喜歡你，更是讓葉蔚檸唏噓不已。

我也喜歡你。

如果是幾天前，葉蔚檸一定會臉紅着說，我也喜歡你。會意外，會欣喜若狂，會害羞，會充滿甜蜜，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多麽美好的一件事，而現在呢。

“你能喜歡多久？你确定是喜歡而不是你動了恻隐之心？你的同情能支撐多久？等到厭倦了，就毫不猶豫地分手，然後大方地給我一筆分手費？”葉蔚檸笑得有些僵，仿佛宋墨的那句喜歡在她眼裏是個天大的笑話一樣。她慶幸現在她看不見宋墨那一雙犀利的眼睛，不然她這一番話根本說不出口。他們以前的對話，從來不會是這樣的，他們心平氣和地愉悅交談，他們對彼此有好感，他們的相處很舒服。

葉蔚檸說完了，心卻堵得慌，屏息等待着，換誰表白收到這樣的回複都會不爽甚至惱羞成怒吧。宋墨這麽優秀，恐怕還從來沒有被拒絕過。她拒絕他，究竟是瘋了，還是太理智？

宋墨嗓音沉沉，清冽無比：“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我。”直接忽略了葉蔚檸的一系列問題，宋墨反問。

“不喜歡。”葉蔚檸答得心虛，為了使自己的話更具有信服力，還補了一句，“我有喜歡的人。”

宋墨臉沉着，緩緩開口：“那好。我沒什麽可說的了。”

“你可以走了。”葉蔚檸面無表情地下逐客令。

“葉蔚檸，把你的力氣放在治療上。”宋墨薄唇微抿，眉目間有一絲不悅，語氣淡漠，“不要想着跟我鬧別扭。你的朋友林曼，沒有能力幫你。而我，有這個能力。你只要配合治療，調整好心情即可，我不希望看到一個自暴自棄的葉蔚檸。你是在幫忙溜路易斯的時候出的事，我有責任負責到底，你不用覺得負擔。”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嚴厲的語氣讓葉蔚檸甚至覺得剛才他說喜歡她是幻覺，他幫她的理由有多牽強，她真的知道。

把你的力氣放在治療上。我不希望看到一個自暴自棄的葉蔚檸。

符合宋墨一貫的風格，語氣很硬很強勢，但聽得葉蔚檸心裏莫名一暖，眼眶不由得有些濕|潤，是，她不能自暴自棄，即使為了不讓葉汐母女看笑話她也要撐下去，再者說，她還能看到光，她還能看到希望，也許只是虛驚一場，過幾天血塊說不定會自己消掉，現在醫學這麽發達，她不會瞎的。

“晚飯想吃什麽？”宋墨問葉蔚檸。

“随便，我沒什麽胃口，真的。”葉蔚檸答道。

“那你先躺下休息吧。”

葉蔚檸躺下聽着宋墨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閉目養神，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的心還是洩露了她的情緒。

***

“季總。剛才宋氏那邊的人過來，說是要替葉蔚檸辦離職手續。”Cecilia向季銘彙報。

季銘正在看這一季度的報表，聽到Cecilia的話，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數據：“什麽？葉蔚檸要離職？宋氏的人來辦？她人呢？”

“她人在醫院。其他的不清楚。”

季銘聽到葉蔚檸在醫院，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皺眉問：“哪家醫院？”

“第一中心。”

季銘連外套都沒拿，就直接沖了出去，數據報表被他走的這一陣風弄得都掉在了地上，Cecilia蹲下，默默地撿起散落的紙張，疊整齊，輕輕放在季銘的桌上，然後走出了季銘的辦公室。

“怎麽回事？”季銘也不繞彎子，直奔主題，直接給宋墨撥了電話，語氣很急。沒有客套寒暄，這一刻，他根本顧不得去顧忌宋墨的身份。

宋墨将葉蔚檸的基本情況簡要地和季銘說了一下，然後就報上了葉蔚檸的病房號。季銘車子開得飛快，直接飙到了二百碼，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玩命地開車了，剛拿到駕照那會沒少被扣分寄罰單，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收起他吊兒郎當尋求刺激的本性，開始穩穩當當按部就班？什麽成熟穩重，其實只是面具罷了，為了葉蔚檸，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打架，一如當年，把張岩揍得爬不起來，而現在，他心中焦急萬分，油門幾乎踩到了底，他在慌。

季銘不喜歡這種焦急如焚又無力回天的感覺，上一次，是老頭子倒臺進了監獄，他的媽媽，承受不住打擊幾乎崩潰，病倒進了醫院，他季銘，交不出學費退了學，沒日沒夜地在醫院照顧着還要操心錢的事情。

“牛逼轟天的季銘現在可是又得了個落魄公子的雅號呢。話說我最近上語文課新學了兩個詞覺得特別好，叫什麽家道中落，哦，還有虎落平陽被犬欺。”這是有一次季銘去學校找袁子恒，半道上碰到張岩，張岩這厮嚣張地奚落他時說的。

“虎落平陽被犬欺？”季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完全沒有怒意，反倒是被張岩逗樂了，“你繼續好好上語文課。”

錢沒有，還可以再賺，人進去了，是為他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嘗盡冷漠，受盡冷眼，他可以笑着無視，背地裏啐他們一口髒話，而他改變不了的是，母親越來越差的身體，他不喜歡醫院，很不喜歡。

公司上了軌道，母親的情況也漸趨穩定，葉蔚檸回來了，那個他曾經不以為意、卻總是莫名想起的袁子恒身邊的女生，回來了。這一次，她的身邊沒有袁子恒，這一次，她離自己很近。有多重要，在Cecilia說她在醫院時，在宋墨說她受傷時，他才确定。

季銘踏進病房就看到這樣的畫面，面色蒼白的葉蔚檸靜靜躺在病床上，眼睛閉着，眉心卻緊縮，她本來就瘦，現在看起來更瘦弱更讓人心疼。明明幾天前還好好的，為什麽現在成了這副樣子？

葉蔚檸聽到動靜，從床上坐起來，看向門口的方向，好像不是宋墨，開口問：“誰？”

季銘定在原地，因為此刻葉蔚檸看着自己，卻在問，是誰，他其實真的想說：葉蔚檸，你別跟我開玩笑行不行，雖然我以前總和你開玩笑捉弄你，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你也犯不着和我開這麽大的玩笑啊。今天不是他媽的愚人節。

葉蔚檸見來人沒說話，皺眉：“說話。”她很不喜歡現在這樣的感覺，別人不開口，她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麽狀況。

“是我。”季銘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些，可還是有些沙啞，難掩情緒，他喉嚨緊得發酸，生生地疼。

“哦。”葉蔚檸聽出是季銘的聲音，回答得懶懶的，很沒有精神，“公司那邊的事情我回頭會打電話把我手上的事情和Cecilia交代一下。謝謝你來看我，別安慰我，我很累，想休息。”

“葉蔚檸！到這個時候你還逞什麽強，想哭為什麽不哭出來！”季銘看到葉蔚檸這幅樣子，立馬想到那天丢了狗坐在長椅上獨自哭泣的她，忍着難道好受麽？都這個時候了，還說公司的事情，還謝謝他來看她？

葉蔚檸一愣，有點被季銘激動的語氣驚到，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沒開口說話，她現在除了和醫生讨論自己的情況，不想在其他任何時候提到有關于自己眼睛的事情，她不想歇斯底裏地大哭大鬧然後向別人哭訴自己的不幸和倒黴，她有她的傲氣，她不會讓別人看到一個自暴自棄的葉蔚檸。

“葉蔚檸，如果這個時候我說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你信不信？”季銘腦子一熱，語無倫次地沖葉蔚檸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非得都挑在這個時候表白麽，表白的結局是必然的，遭拒。

宋墨同學很有涵養，遭拒還那麽從容淡定。

季銘同學比較情緒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