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之後的幾日,祁子臻依舊不愛出房門,只會在早晨陽光正好時帶靈寧到院子內曬曬太陽,到未時又去宋堯旭房中譜曲。

他在樂曲方面的領悟能力極佳,有時會将古籍中的樂曲借石琴複原演奏一遍,有時只消看着樂譜推敲琢磨,最多兩刻便可把握每個音調組合之間的規律與感覺,編譜出一段完全不一樣的新旋律。

再然後他又會像第一日那般,一遍遍地重複,一點點地剔除原本被他融入在曲調中的情感,讓整首曲子變得愈發輕靈。

不曾研究過樂曲的人或許依舊能沉浸在曲子表面的光鮮中,但只要稍微懂得一些,就能聽出這曲子實則空洞,并無多少意義。

祁子臻譜曲的過程中,宋堯旭始終只在一旁繼續他的墨竹圖,沒有對他進行任何幹擾與勸說。

反而是靈寧有時會跳到祁子臻懷中,幹擾他的進度。每到這時祁子臻也會順勢休息一會兒,才将靈寧放回地上繼續自己的事情。

弘初帝壽宴在三月二十一日,還有一月多時間給祁子臻準備,所以他的進度稍緩,偶爾會準許自己沉浸在古籍樂譜當中。

于他而言,未時短短的一個時辰反而成為了他一日當中最放松的時刻。

譜曲的第四日,他坐在書案前,一手抱着正在梳理自己毛發的靈寧,一手随意地翻閱着古籍後邊的內容。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敲門聲,宋堯旭停筆應聲後崔良便走進來,抱拳道:“啓禀殿下,觀王爺來訪。”

“皇叔?”宋堯旭神情微訝,旋即又盈滿笑意,“好我知道了,你讓皇叔先去前廳罷,我馬上過去。”

崔良領命告退,離開宋堯旭卧房準備按命令辦事。

看着下屬離開後,宋堯旭才将手中筆墨放下收拾好,擡頭看向祁子臻的方向,抱歉地說:“皇叔來訪,今日我們就提前結束可以嗎?餘下的時間會在之後補給你。”

祁子臻并無異議,抱着靈寧起身告退,不緊不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如今未時未過,較往日來說時辰尚早,靈寧看着也是沒待盡興的模樣,扒拉着祁子臻胸前衣料輕聲叫喚。

祁子臻擡手輕輕撫摸着靈寧的白毛,神色淡然,腳步不停地走回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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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平時每次未時結束回房後,祁子臻都沒有別的特殊活動,往往又會像自閉那七日時一般坐在床邊出神。

也是自從那七日之後,宋堯旭沒有再主動來過他的房間,除卻早晨陪靈寧曬太陽、未時去宋堯旭房中練琴,其餘時間他的狀态都同那七日差不多,偶爾會有靈寧幹擾一下。

只不過今日不等他出神多久,門口又有人在敲門。

“祁公子,觀王府世子來訪。”

祁子臻放空的大腦短暫地重新充實起來,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觀王世子是觀王的兒子,會随觀王一同前來不足為奇。

作為暫居東宮而無身份地位的普通人,祁子臻沒有理由拒絕宋季啓來訪,起身準備去開門,原本窩在他腳邊的靈寧跟在他身側。

“吱呀。”

打開房門後首先便見崔良站在門口處,禮節性打過招呼後側身一步,給宋季啓讓出位置。

祁子臻擡眸看向不遠處的宋季啓。

許是由于從小生活優渥,比之同齡人宋季啓身材微胖,總是穿的一身華貴騷包紫衣,長的一副标準炮灰模樣,說不上眉清目秀,但也還算能看。

祁子臻沒有心思去打量這個已經相處過兩年的人,正要規矩行禮時,跟在他腳邊的靈寧忽地長叫一聲,弓背炸毛,呲着牙一副很兇狠的模樣。

這還是祁子臻第一次見到靈寧這麽兇,輕聲對宋季啓說了聲“抱歉”後蹲下身抱起靈寧,動作輕柔地安撫。

一旁的崔良見狀連忙幫着解釋道:“這是國師塔的貓,近日國師外出未歸,祁公子與靈寧投緣,國師便讓祁公子代為照顧。靈寧生性怕生,多有得罪還望世子海涵。”

宋季啓面色有些不好,但還是擠出一絲笑容說:“無妨,本世子還不至于小氣到同這小畜生怄氣。”聞言,祁子臻抱着貓半垂眼睫,沉默不語。

在前世兩年的相處中,祁子臻知道宋季啓素來不招貓貓狗狗的喜歡,他本人也很讨厭貓貓狗狗,但凡有一只小貓小狗冒犯了他,他都要私下裏抓回來處置掉。

好幾次宋季啓還要祁子臻來處置,祁子臻每次都會偷偷地将小貓小狗們放走。

他低頭安撫着靈寧,待靈寧平複後才讓宋季啓進來。

祁子臻不愛喝茶,房間內沒有準備待客的茶水,還是崔良特地喚宮女拿來一壺新茶,給兩人各自倒上一杯後告退離開。

小小的房間內只餘下兩人。

這一世祁子臻與宋季啓尚且沒有過多交集,沉默地撫貓,不打算先開口。

宋季啓被晾在一旁,過了一會兒後才清清嗓子笑着說:“那個,祁公子,我此番前來是專為幾日前那場宴席道歉的,我不知你身體不适還要你出席,實在是抱歉。”

“這是我的小小歉意。”

說着,他又拿出一個小木盒子放在桌上,推到祁子臻面前。

小木盒的紋路似花似葉,小巧精致,光是這木盒便可看出并非凡物。

祁子臻只是擡眸看了一眼,漠然開口:“是我無禮在先,世子無需致歉。”

宋季啓又繼續說:“祁公子不必如此,若非我邀你去宴席,你也不至于中途離場,被太子殿下怪罪無禮,禁足七日。”

說着他還擺出一副很愧疚的模樣。

祁子臻撫貓的動作一滞。

他可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被宋堯旭禁足過。

不過後來一想,多半是宋堯旭為了方便解釋他七日不肯出房門一事。這事若是往大了說,扣個忤逆太子的帽子也不是不可以。

見祁子臻不說話,宋季啓又試探性地繼續說:“說起來,我見祁公子房前房中都沒有下人伺候,祁公子是不是……與殿下關系不太好?”

祁子臻動作微滞,抿唇不語,半晌後才冷淡回應:“不敢。”

宋季啓卻把他之前的沉默理解為默認,好似很善解人意一般安撫道:“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我只是遺憾祁公子有此等才能,反而要屈居于東宮之中。只要給你一個更廣闊的平臺,你一定能一鳴驚人。”

說完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能把暫住東宮的殊榮說成“屈居”,這位觀王世子果然還是同前世一樣心高氣傲。

祁子臻拿起茶杯輕抿一口茶水,沉默不語。

也沒等多久,果然他又聽見宋季啓繼續試探:“其實我此次前來,除致歉外也是想要結識一下祁公子。祁公子琴藝高超,知曉的人卻很少。而恰巧我認識許多高官子弟,或許能助祁公子積累更多名聲。”

與此同時,宋季啓又将那個小木盒往祁子臻的方向又推了推,似是很期盼一般看着祁子臻。

祁子臻看着木盒,眸色微動。

——如果他同宋季啓結交,就可以和前世一樣被害死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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