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話說,太子殿下在自己的生辰宴會上被自己的奴才行刺,險些被刺傷,好在有趙良娣舍身擋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件事對于楚皇宮來說,乃皇家醜聞,不能喧于宮外。但是當時參加宴會的可不止楚國王孫官員,還有趙國來的趙易潇呢。
當時,楚皇特準由太子全權處理此事,而他自己則另擇新處,設下酒宴為趙國皇子壓驚。又賞了不少寶物給趙國皇子的随從,其意所在,不言而喻。
太子宮內,一片冷寂。所有宮人通通退去,對今夜所發生之事三緘其口,多嘴多舌者,處于割舌挖眼之刑!
楚虹位于堂上正坐,腳邊是染了血的劍。他看着堂下跪着的白衣男子,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是看着所跪之人,又似乎目光所及不是心中所想。他的胸前是一片暗色,那是趙良娣的血。吳勻跪着,微微垂着頭。梳理整理的頭發在侍衛的壓械中,弄得糾結雜亂。
五木站在楚虹身旁,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眼裏是焦急之色。
良久,“為何要在今日?”
吳勻擡頭,不明楚虹所言。楚虹看着吳勻,看他臉上那條他自己自刎未遂留下的傷痕,還有那凝結的血珠。
“你可以報仇的機會很多,為何要在今日?”如果不是他出手迅速,現在在他面前的就是冷冰冰的屍體,他報仇不成就想自殺,哼!
吳勻眼內閃過慌亂,他迎着楚虹的目光,“你對我做的事情還不配我懷恨,既無仇恨何來報仇。我只是不想在如此豬狗不如的活着,之所以選在今日無非是更洩憤罷了。你的生辰亦是你的祭日豈不大快人心麽!”說着,他哈哈大笑。
楚虹臉上無悲無怒,他只是勾起嘴角,低聲呵呵兩聲。“是麽,我原以為你是為你父親報仇,怎麽說你也隐忍了好些年了。原是我想錯了。”
吳勻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你,你知道?!”
楚虹的沉默給了他回答。吳勻抿着唇,身子微微顫抖,“你怎麽會知道,不可能!”
五木又是焦急又是疑惑,聽楚虹的話這吳公公還有別的身份!而且該與太子有仇!
楚虹站起來,提起劍,走下來。他站在吳勻身旁,把劍放在他的手邊,吳勻有些驚恐的看着楚虹的舉動。
“我曾讓你去查一種湯藥,你可記得?”
吳勻想了想,仰着頭看他,“雪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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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虹蹲下,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擦去他臉上的血珠。楚虹的動作很輕柔,就像柔絲拂過一般,會給人溫柔的錯覺。但卻是沒有感情,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冷。
“楚國難見下雪,雖說是同一種植物,但叫法卻不同。楚國叫它白絨。”
他的聲音輕輕的,涼涼的。吳勻看着他有些癡愣,“就是這樣,就斷定我不是楚國人?”
臉上的手撫過他的唇,不輕不重的摩擦。“其實從最初就是有跡可尋,那件事不過只是個引子。”
吳勻眼睛泛紅,嘴唇抿得更緊。“既然對我有懷疑,那為何還讓我進宮,放在自己身邊?”
楚虹不禁微微皺起眉,那緊抿的唇已經有些發白。“原因麽,可能是這張臉吧,你也知道我好男色。”或許,是這唇,又或許是當時的天氣吧。他仍記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風嗚嗚的亂刮,他站在他的馬前,似乎只要風再大一些,就能把人刮飛。
吳勻突然哈哈大笑,他仰起頭甩開臉上的手,摸去眼角的水漬。“好個好男色!太子殿下只因男色而留下敵國仇人之子,真是潇灑。可色者毒鸠也,太子殿下須得提防才是!”
楚虹薄怒,眉頭皺得越發緊。他動怒是因為吳勻的話,或是吳勻作賤自己的樣子,又哭又笑的樣子實在醜。
當時的楚虹并沒有怎麽把吳勻的話放在心裏,直到後來真的一語成谶。
被吳勻甩開,楚虹站起來,心中被莫名的怒意擾亂。身後響起兵器滑動的聲響,一陣不安油然而生。在五木的驚呼聲中楚虹轉身,還是沒能阻止事情的發生。
吳勻握着劍,他笑着,“這樣,太子殿下就不再有什麽想法了吧。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如何處置都好,看在這麽多年的份上,給我個痛快!”
五木看着楚虹又看着吳勻,沒有楚虹的命令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着急的看着。
“殿下?”是否要傳禦醫?
楚虹看着吳勻,眼裏全是憤怒。看到他如此,吳勻反而笑得更甚,連握着劍的手都随着他的笑在顫抖。“怎麽?難道太子殿下還對這張臉有什麽留戀?可我卻恨極了它,每次看到倒影裏的人都覺得惡心!它時刻提醒我,憑着它我才得以呆在殺父仇人身邊,真是諷刺之極!”
楚虹盯着吳勻臉上那正往外流血的傷口,如果他方才快一點就可以阻止了。
過了許久,吳勻由大笑變成了呆呆看着楚虹,眼睛裏有太多連他自己都不懂的東西。
五木也知道了這是怎麽回事了,除了震驚之外還有對吳勻的同情。
楚虹突然轉身,背對着吳勻走開,“兩軍交戰死傷難免,況且是你們先犯我邊境。再者說,趙國此期間毫無任何援兵,戰後亦是把所有責任歸于你們武家軍。這裏難道不應該另有隐情,自古功高駭主之事不在少數。難道你都不曾想想?!”
吳勻瞪大眼睛,只看到楚虹的背景,怒道:“你的意思是趙皇借刀殺人!?不可能,趙皇與我父親是軍臣亦是故交。再說我們武家軍才不會做那些你所說的事情,分明是你們自己生事端,設陷阱!”
五木聽着不由的皺起眉,他看着楚虹好像沒有說話的意思,看來這裏面有誤會。“吳公公,我不知道趙國是如何說起這件事情的,但若說是我們自己挑釁确實是天大的錯誤。”他看着楚虹,楚虹走回堂上坐下,沒有阻止他的意思。“當年我國邊境确實是遭到趙國的侵辱,而種種跡象皆是指向武家軍。如果像你所說不是,那就是背後有人有意為之。畢竟不論是哪一方輸對趙國皇室來說都是有利無害。”
吳勻垂着頭沉默着,看不清他的臉,只是握着劍的手緊了又緊。
楚虹看着堂下沉默的吳勻,望向五木,眼神有譴責之意。五木低頭退到一旁。
突然吳勻猛的擡頭站起來,手中的劍直直指着楚虹。“我不管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你滅了我武家幾千兵将,是你殺了我父親。我活着就是為了為他們報仇,為我父親報仇,我要殺了你!”
他說着,血紅的眼裏充滿了陰唳。一閃之間,人已經飛身朝楚虹刺來。五木反應過來亦是飛身上前欲阻止他,可武雲似乎是抱着必死之心,用盡所有力氣,五木輕敵被他甩開。在反應過來時,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五木轉過身,亦是瞪大眼睛,驚呼:“主子!”,眼裏頓起殺意,拔劍朝武雲刺去。
“五木住手,退開!”
“可是?”
“退下!”
五木不情不願退開,手中握着劍,依然做好戰鬥的架勢。
“是我殺了你父親沒錯,今天就給你報仇的機會!”
說着,慢慢松開雙手。手中的劍失去阻力晃了晃,劍尖滴着血。
吳勻人像是失去支撐一般晃了晃,目光看着楚虹的手。劍尖指着楚虹的喉頭,只要一用力就能結束他的生命,為所有人報仇。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無法下手,他做不到!
吳勻雙肩微微的抖動,握着劍的手亦是不住的晃動。楚虹眯起眼睛,臉上淡漠的看着他。
空氣變得安靜,窗外輕輕的風呼嘯聲都聽得清晰。風裏落葉,冰冷夜色。
一切都好像被冰凍,如果沒有那輕輕的自言自語,夜還是沉寂無邊。
五木離吳勻稍微遠些,似乎是吳勻說的什麽,只見他快速折回手中劍,指向自己。亦是在同一時間楚虹往前一步,手一揮只聽得呼的一聲掌風。吳勻彈出一二步遠,匍匐在地。劍身飛出好遠,哐嘡落在地上。
楚虹居高臨下看着,雖然他臉上亦是沒有什麽表情,但作為他的貼身影衛,五木還是感覺到了他冰冷,還有憤怒。
“你連最後一次殺我的機會也失去了!把他丢出皇城,懦弱之人留亦不用。”最後一句是說與五木聽的。
五木架起吳勻,這才看到他脖子上一條細細的血線。
吳勻張張口,最終什麽也沒說。他還能說什麽呢。
冷風飃淩,楚國驟降大雪。這現象實屬難遇,國人都說這是是吉瑞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