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明節特輯
白翁是院裏著名的外科手術醫生,幾十年前就已經是院裏的形象代表了。現在偶爾從醫師對新來的實習生的教導中還能聽到白立中這個名字。曾幾何時,我還是一個才畢業的學生,年經愚昧無知,幸得白翁教導。
白翁的一生從未娶妻,連女朋友都沒有談過。我才來的時候,院裏還有這麽一個傳聞,白翁年經的時候曾和一位年經的女護士傳過緋聞。女護士未婚先孕,還說孩子是白翁的。這件事在當時可以說是對白翁道德作風的考驗。白翁是知名醫學院出來的,溫文爾雅,大家對他的印像一向很好。出了這件事,院裏的同事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白翁當着院裏領導的面對女護士說:如果你不介意,把孩子生下來,我們一起撫養。事情算是平靜下來了,而白翁也失去了出國深造的機會。名額給了另一個人。
後來,女護士辭職了,她留下一封信給院長,證明了白翁的清白。她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最後生下了沒有也無從可知。
而那位頂了白翁出國的醫生最後在國外結婚生子,倒是沒有給院裏留下多大貢獻。再後來,連國籍都成外國的了,再沒踏上中國土地。
說起那位老先生,在白翁的葬禮上我倒是見到他了。滿頭的白發,拄着拐杖肅穆的站着。他閉着眼睛,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在等什麽。
在院裏工作了十年,白翁生前總愛哈哈笑我對我說:青年人,樂觀些。雖然我已經三十又五,已是人到中年。
二十五歲,我畢業進到醫院。當時白翁已經是六十歲的高齡,他偶爾還會上手術臺,但更多的是在學校給學生講課。他也很少帶新來的菜鳥實習醫生,我能被他看中真是我的幸運了。
“青年人,跟的是哪位醫生吶?”
我當時并不知道他就是鼎鼎有名的白立中先生随口就報了跟着的醫生名字。他呵呵笑說:他手下有很多新來的實習醫生,忙着吶,不如你跟我吧。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話,畢竟跟着一個中年醫生可比跟着一個老頭古板的醫生有趣得多。我支支吾吾道:“我自己決定不了,得…”沒等我說完話,跟着他的一個中年醫生拍着我的後背:你小子可知足吧,白老可不随便收弟子,瞧你這哭喪樣!
白翁拍拍我的肩,笑呵呵道:“青年人,樂觀些!”
再後來,我覺得白翁之所以看中我未必是看出了我的真才實學,很大原因是我這哭喪樣吧!
跟着白翁之後,我很大的一部分時間是奔波在白翁家和醫院之間的。白翁家是一棟兩層小樓,外面是圍牆圍着。第一次給白翁送病歷資料的時候也是我第一次踏進白翁的院子,當時我就驚訝到了。進了院子,我驚訝的的發現圍牆裏面是如此一番景色。各種花草種滿了一整個院子,花陰下還有幾只貓卧睡着。再後來,我進出白翁家就有幾項固定任務了。送文件,喂貓,澆花。
白翁家裏的貓不止是只有他養的那只肥貓要喂,還有流浪的野貓,過路的貓,他都在照顧着。又因為他獨居,在醫院忙的時候就由我回來喂貓。和白翁熟了之後,有一次我抱怨:給貓喂食可比您自己吃飯要準時!他呵呵笑:貓是有靈性的,它不說并不是它不知道,它不會說人話喊餓,自然得準時喂食了。
我當時心想,不就是一只畜生麽,少吃一頓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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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我去喂貓,肥貓瞅了我一眼喵了一聲,轉回身掉跳回沙發,不吃也不理我。就連院子裏的貓盆裏的貓食都沒有貓來吃。次日,白翁呵呵笑對我說:“它生你的氣吶。”我讷讷的臉紅。
終于,我還是問了白翁為什麽選中我的原因。他說那天他看到我給路邊的野貓包紮,于是覺得這小夥子人不錯。聽到白翁這麽說我很是羞愧,那天騎着自行車趕來醫院,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野貓突然沖出來,我來不及剎車就撞上了。貓前腿受傷,我心中不安才給它簡單的包紮。自行車撞上路邊花壇,車頭壞了。那自行車還是借別人的,一想到要賠錢,心裏郁悶就哭喪着臉。白翁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我卻由此被他看中。
葬禮上看到那位老先生,我肚子裏對白翁的離世的悲痛化成怒火,若不是他已是白發蒼蒼的老者,我定上去給他一頓打。雖然白翁從未和我說過關于出國那件事,但我始終認為白翁未能出國和他脫不了幹系。特別是在聽到幫邊人的竊竊私語之後。
“那位就是到國外進修就沒再回來的那位。”
“都那麽老了,生活在國外就是不一樣,看上去很紳士嘛。”
“你可不知道,我聽說他從前作風問題大了去了,要不是家裏有背景院裏早把他開除了,更別說還保留黨籍了。”
“是嘛?”
“可不是,聽說他和老白還是同學好友,我看什麽好友,還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情什麽都做得出來。”
“你是說百老出不了國的事情?”
“還不止呢,我聽說他是…”
“啊!不會吧!”
“還騙你不成,我媽以前是院裏的護士長,同一輩的事情她怎麽會胡說。當時他還沒出國,差點連累到白老……”
後面的我聽不清楚,到底他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但通過那位女士的反應,想必是很重大的作風原則問題。白翁與他是朋友這點倒是少有人提起,連白翁自己也不曾說過。我仔細的看他,到是有一點點眼熟。白翁家裏有很多照片,大多是貓的,只有一兩張他與貓的合影。有一張上面是他與另外一個男人的,中間是只貓仔。我問白翁,他笑着說那只貓仔就是他懷裏這只的曾曾祖貓,而那個男人他只是笑不說話。當時我猜那是他的兄弟吧,因為他看着相片的眼神如此溫柔。
葬禮結束了,白翁的家人這才遲遲出現,卻是因為要拿遺體與火化了。白翁曾說過他父親的葬禮他自己沒能參加,他笑着卻是苦澀的。
那老先生走過來,我懷裏的肥貓睜開眼睛,喵喵的嗚鳴。他伸出手,我戒備的看着他抱緊貓。那肥貓很不給面子的掙脫我跳進他懷裏。他揉揉貓頭,就像白翁在世時一模一樣,肥貓親昵的蹭他的手。
“謝謝”他說。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也沒再開口。他摸摸貓頭,低聲道:“我們走吧。”
現在偶爾想起白翁,還總是很懷念以前的日子的。喂喂貓,澆澆花。其實在帶我的日子裏,白翁的工作時間加長了,我也學到了很多做事做人。
我也已經是五十幾的人了,在院裏有了點名氣。說到我,偶爾還有人會說:那是白老的收山弟子!無論話中真誠幾分,玩笑多少,至少這世上不止我記得白翁。
我帶了不少實習生,其間也有喜歡貓的。令我欣慰的是,我五歲的孫女也很喜歡貓。貓是有靈性的,它總是安靜,不争不搶。很多事情我們可能不知道不了解,但貓一定是知道的。
社會就像我的年紀一樣一直在發展,我也喜歡對那些年輕人說:青年人,樂觀些。很多時候她們的世界我是不懂的,比如她們會聊我不知道的明星,看我不知道的書,說我聽不懂的話,看到兩個年輕男醫生她們會用充滿愛和包容的目光看着,然後激動的笑。年輕人的世界我不懂,畢竟我已經是老古板了,但同時我也更能體會白翁的那句:青年人,樂觀些!
這和原小說無關,大家看着好玩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