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話說,楚虹收到遠在‘竹州的外公的來信,一路趕往而去,路上遇到奉旨去察尋瘟疫源頭的上官兩位大人,之後繼續駕車趕路。兩日後到昌州境內,到昌州城也不過多停留只休息一晚,次日又繼續趕路,終于在第五日傍晚城門關閉之前到達。
才進了城門,就看到娘家舅舅梁山帶領衆姊妹兄弟等着,楚虹下了馬車,他們迎上來。楚虹先開的口:“可是外公,身體有恙?”。梁山拍拍他的肩,“先回府再說吧。”竟是默認了他的猜想。依外公的性格若不是嚴重的病症他是絕對不會通知他,在他還未當太子以來多年,外公自解官離開皇城,甚少于他書信來往。當收到來信,他便有不好的預感,竟真的成真!
再看他這位唯一的舅舅,那些兄弟姊妹,人人臉上都有凝重之色,更是做實了他的擔心。說起這位舅舅,楚虹也甚少與他有接觸的時候。梁山并不做官,而是自己經營生意。常年四處奔波于經營,妻兒子女也都跟在身邊,看今日這情形應是全部都回來了。
進了梁府,梁山就直接領着楚虹來到梁實敏的房間。“進去吧,他一直惦念着你。”。楚虹點頭,推門進去。滿屋子都是藥味,濃烈得就像進到藥罐子一樣。天青色的素帳裏是輕微的喘氣呼呼聲,那聲音不像健康之人的呼吸。健康之人的呼吸綿長悠遠,而生病之人的呼吸急促且短。楚虹眼眶泛紅,不敢上前。他無法相信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外公怎麽說病倒就病倒呢!那位于他煮茶傅弈你外公,那事事為他着想在先的外公,就要離開他!輕輕走上前,看清病榻之上的人。緊閉的眼睛,微微張開的嘴呼呼的吐出呼吸,蠟黃色的臉,這就即将離去之人面容。在過十幾日,就是他的七十大壽,難道就要變成他的大限!
楚虹跪下,握起那枯枝般的手,能感受到那布滿皺紋的皮膚下,一下一下突突跳動的脈搏,那麽強烈,就好像要用盡所有僅剩的光陰努力的在這副身體裏,狂歡!
“外公,孫兒來了。”輕輕的開口,害怕引來那不知人間死別之的鬼差。床上的人沒有什麽反應,捂着的雙手輕輕抵着額頭。就是這雙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撫摸過他的頭。那些歲月裏的回憶,永遠深埋在他的心裏。
“虹兒,快過來,叫外公。”
“外公~”
“哎,乖孩子,乖孩子。”
“母妃,什麽是外公呀?”
“外公就是母妃的父親,就是生養母妃的父上大人。”
“喔,虹兒知道了。外公生了母妃,母妃生了虹兒,所以外公就是虹兒最親的人!”
“呵呵,虹兒真乖。”
“大皇子這麽說陛下知道了,恐怕不高興。”
“父親不必擔心,陛下日理萬機,何況子嗣又不此虹兒一個,他不會在意這些。前日,萬妃才為陛下誕下二皇子,陛下十分喜歡,暫時是不會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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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在宮裏還是謹言慎行些好……”
想起往日種種,楚虹不由流下淚來。“外公,孫兒來了,您看看孫兒吧。”,這時梁實敏緩的緩睜開眼睛,近來受到病魔的折磨使他的視力嚴重受到損害。模糊中看到一個人,“虹?”。楚虹緊緊握着他的手,臉上淚水縱橫。“外公,是我,是孫兒!”。梁實敏努力着想笑的表情,掙紮着想坐起來,可是就算是這些小小的動作,對他來說都太困難。最後不得不放棄,“我真的沒用了!”。楚虹抓緊他的手,無聲搖搖頭。梁實敏呼呼的喘氣,說一個字都像搬着重物一樣,只能無奈的眨眨眼,“真是感謝老天,讓我撐到現在。”。
“外公,您有什麽話就說吧,孫兒聽着呢。”說着,楚虹把他的手輕輕放回被子裏蓋好,因為那如枯萎的樹枝一般的手,已經漸漸冰冷,變得灰白!
梁實敏喘了許久的氣,深深凹陷的眼眶裏,迷蒙的眼珠來回轉動,企圖尋找看清什麽。“看來我是看不到你登基的那一天了。孩子你知道為何我們離開皇都,在你失去母妃之後沒有給你依靠,從朝廷撤身離開,對你不聞不問,你可怪怨外公?”。楚虹默默聽着,沒有說話。“陛下生性多疑,若是我們梁氏在朝廷繼續壯大勢力,陛下定會對你防範。只有我們一氏離開,他才會對你放心。”說着開始不停的喘氣,楚虹撫撫他的胸口,“孫兒知道,梁氏一族為我犧牲已經夠多了,孫兒知道!”
稍微順了順氣,梁實敏眯起眼睛,楚虹知道他在笑。“你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出色,也越來越像你對父皇年輕的時候。一樣意氣風發,骁勇善戰,君臨天下的風度越來越明顯。陛下跟定害怕了。”。楚虹有些不解,梁實敏又繼續道:“你父皇的皇位是從先帝手上奪來,先帝屬意的接位皇子原先并不是他。”。楚虹震驚的睜大眼睛,似乎一切都被迷霧攏罩,但冥冥之中又是有跡可尋!比如,為何他所有年長的皇叔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因為某種罪名被流放,甚至滿門抄斬。只剩下那些年紀比父皇小很多的皇叔,但他們對過去絕口不提,連那些太妃也是,都被送到皇廟!這一切的背後,難道真的是為了掩蓋某些不願讓世人知道的真相!
“先帝久病留戀床榻,但皇位傳承之事已經立有遺诏。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皇位繼承并非他,惱羞成怒進宮逼問,先帝重病之身哪裏受得住,當時就去了。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唯有內宮伺候先帝的內侍知道。我亦是偶然得知,當時知道的人都陪先帝去了!”說着,有呼呼喘氣,額頭冒了不少汗。“外公別說了,您好好躺着休息!”楚虹看着他,臉上的肉色已經越來越少!
梁實敏搖搖頭,“日後休息的時間長了,今日你所知道的事情放在心裏便是,不可在陛下面前表露。”。楚虹點點頭。“陛下定會擔心你如他那樣,鋒芒畢露固然好,但箭傷出頭鳥。為帝者之心,最忌諱皇子對帝位窺視。才智可少但不可過露!你現在雖為太子,亦是最接近皇位之人,若是表現過于急尖冒進,陛下定不會放心。”。楚虹知道他的苦心,可惜年歲不讓他再有孝敬的機會了!
天暗下來了,梁府點起了燈籠。雖到了晚飯時間,府裏也排了大桌晚宴。一屋子人圍着大桌子吃飯,人雖多氣氛卻是很沉郁。五木也被請入飯席,席上缺了兩個人,就是屋裏的老太爺和太子楚虹。結束了沉沉郁郁的晚宴,五木回到府裏老太爺的院外的站守。爺已經進去許久,雖然不知道裏面怎麽樣了,但由府裏的氣氛也可以知道,這老太爺的病不樂觀。又過了許久,突然房門打開,五木望去。只見楚虹失魂落魄,臉色十分不好看。正好府裏老爺梁山也走進院來,楚虹慢慢一步一步走過來,毫無腳步聲,像是怕驚擾了什麽。梁山走上去,“怎麽了?”。楚虹看着他,紅紅的眼眶裏不斷滾落下淚水。“舅舅,外公他走了!”。舅侄兩人久久站立寂靜的院內,夜色沉沉。
五木靜靜立在一旁,他沒有出聲,他害怕打擾了這寂靜之夜,沉沉離傷。跟了楚虹這麽多年來,五木從沒有見到像今夜這樣的他。血浴戰場上毫不畏懼的他,其實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竹州梁府老太爺離世,喪宴大席整整三日,楚虹第三次與劉富貴見面舊時在宴席上,他的身邊自然還有花玖良。花玖良與他目光相視,略點頭算作打招呼。花玖良看着他的眼神略有疑惑。劉富貴雙目通紅,也是很傷心。看他和梁府裏人交談慰問的樣子,可以看得出他們相交不淺。按理頭七當日逝者陰靈會回來與家人道別,在當日梁府設宴請近裏的親朋,劉富貴和花玖良也在宴請之列。酒席還在進行,楚虹受不得裏面氣氛,走出來到鯉魚池邊走了走,五木在不遠處跟着。
夜晚昏暗的夜燈下,池水裏蓮花和鯉魚都看不真切,偶然聽得輕輕滑動的水波聲。
“太子殿下為何離席?”
楚虹回頭,花玖良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他身後。他走過來,兩人并肩站着,池裏響起一身水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明顯。
“難道是我猜錯,閣下不是當朝太子?”
楚虹看着墨色的池水,似乎看到一點閃光,像是鯉魚身上的鱗片。“這一點訊息作為燕子樓樓主,自然沒有什麽難度。”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有水裏鯉魚滑動水波發出的細細聲響。直到五木走上前告訴他劉公子找來,花玖良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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