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辯論

宋冉退下山頂, 就安排屬下八百裏加急往京師送信了。

信差是他的心腹,恨道:“太子欺人太甚。”風沙太烈,宋冉以衣袍輕拭雙目, 心頭對李勖的怨怼頭回減輕了,只照常吩咐:“去吧,別多話。”

這是暫時不用去死了?石文的腦袋盤算不清方才發生了什麽, 他一把抱過淚眼婆娑的妻兒,安慰了陣, 擡頭去尋李勖,可那頭已經沒有了李勖的身影。

大臣們許久不見李戒臉色陰沉至此, 都惴惴不安的很。

督察院與吏部聯合上奏,預置今年地方官員的考察黜陟, 李戒擺擺手, 示意改日議,一時也就無人再敢上書。

好在不久散朝,設想的狂風驟雨沒有發生。只有國舅、蕭國公、沈摘被點名留下議事,這情況常發生,無甚稀奇,倒是兵部尚書林潮止也被留了,便值得深思。

莫不是朝堂又要用兵了?

內侍為四位大人搬上座位後躬身退下, 梁帝驟然丢出封信件,語氣不善:“諸愛卿傳閱吧。”

頭一個接過的人, 是沈摘,他面無表情地将信讀完,而後遞給身側的國舅。

國舅爺剛剛讀了行, 驟然擡首,不可信地瞅沈摘一目, 然未得到任何回應,只好繼續埋頭,手不由抖了起來。

林潮止是第三個,前面國舅的表現令他心中稍有準備,真當得知邊關的事情,仍做不到不動聲色,到底是年輕了。

沉着如蕭國公,表現卻出乎意料地震動,重重跪地擲地有聲道:“陛下的聲望衆過一切,民兵不可誅!”

再道,“宋冉乃故威北将軍劉公之徒,此人忠勇必不是口舌之輩,只是北郡六州的地理位置不可不作為考量必要,它地處齊梁戎三國交界,太子年輕,沒考慮到這點,以後它将成為兩國诋毀陛下的口實。”

沈摘忽道:“怎麽蕭國公是彈劾而不是勸谏?”蕭國公譏笑:“丞相偏幫太子,未免太過。”

沈摘闊步上前,單膝跪地:“陛下明鑒,沈摘是要幫太子殿下,卻非偏幫。”

“陛下可還記得,頒旨前的朝堂辯論,臣是力薦寬待民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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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太子雖舉止過激,主旨卻沒有惡意,他恰恰是周全陛下的聲望。”

“沈丞,那日的辯論已有定論,你今日無需再翻舊賬,我們就事論事,今日就議在六洲的發生的一切,它是否有違我大梁律法,有違陛下苦心?”

沈摘一笑,不去看蕭國公,看着李戒,道:“臣就是在就事論事。”

李戒瞅了眼國舅:“已經有結論的事,就不要提了,你們二人也參與進來。”

國舅腿下不穩,顫顫巍巍跪地,便不起來了,老态盡露。

潮止此刻亦薄汗微微,這般場景,入閣以來還是他頭次經歷,若說可以輕而易舉掌握火候,那是假話。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則必定不小。

二人無言,蕭國公又道:“信中所言,犬子去時便被殿下的人囚禁起來,如在京師,老臣絕無多言,但他此行乃陛下使者,身份到底不同。

再者,太子以山為冢,盡了史冊,也舉不出第二件大興土木的例子。”

沈摘面色一冷,聲音也跟着發沉:“大興土木四字,國公嚴重了。”

梁帝開口:“夠了,當務之急,先将北府軍傳回京罷,兵者國之衆器,不可以出岔子。”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走出大殿,林潮止與沈摘拾級而下,待出了皇城,乘一架馬車同入林府。

二人官服未褪,腳步急促,林安見了,神色一凜:“這是怎麽了?”

潮止只道,不要接待任何客人,誰也不要接近書房,林安連連稱是,退下。

入書房的門,兩人卸了僞裝,頓時顯得幾分慌急,潮止将氅衣往屏風上扔去:“太子究竟在做什麽?先傳信回來,陛下也未必就油鹽不進,對吧?”

沈摘微搖首,沉聲道:“我也拿不準,只是覺得他太急了。”

“陛下是真是震怒,當着幾萬大軍的面,讓他下不來臺,與逼宮何意?”

潮止驚:“趕緊把那二字咽回去,殿下決非此意,我們也不要給他添麻煩。”

沈摘自知語失,又點點頭,心下煩躁,衣襟扯開二寸:“你去吧。”

“什麽?”

“陛下是忌憚北府軍了,你明日請旨,令兵部去關外接回符節,殿下與你的交情,不會為難,你林家也好借此事向陛下表明立場。快些吧,別叫人捷足先登。”

潮止沒好氣道:“我不用你教。”

沈摘卻一下子提高聲音:“那你今日怎麽還像個啞巴?讓我一人與蕭國公辯?你不快一些,那人真可以整出個嘩變。”

“你吼什麽吼!你不是有許多下屬嗎?次次對我指手畫腳算什麽?”

沈摘扯下筆擱上的狼毫,在宣紙上随意書寫,以平心緒,卻被林潮止一句話,撩得更火了,狼毫一丢,墨漬染花宣紙。

“不說這個還好,是你自己提起來的,我讓你找的人呢?

找了一個月,也不知是否還活着!若人在,眼下我們也不會這般被動!”

潮止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又是我?”

這時,敲門聲響起。“不是說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公子,老夫人問起兩位在吵什麽,二爺三爺就在前堂。”潮止頓了頓,低聲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平靜下來,實沒什麽好争的,這兩人都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只是一時間,有些尴尬,潮止打破尴尬:“我知你在冀州的事情查得不順,回到京師消息又斷了,但急不得,對手也不是一般人。”

沈摘也不說什麽,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沉默着接過潮止手中的紙張,幫着收拾起案上的一片狼藉,臉色仍然臭得很:“你離開京城以後,我也不會閑着,我已想到辦法将人找出來。”

“他們真就這般重要?”

“重要,能不能幫到殿下,就看他們這四個小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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