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感冒

那天之後,言航就再沒見過林六月,給她打電話,也是很忙的樣子,她一個大學生,比他一個公司負責人還要忙,言航有些說不出話來。

可也沒辦法,見不到人,感情就無從說起,而且林六月又是那種對電話特別不耐煩的人,正事一說完,轉手就撂電話。

不過一想對方家裏親人去世,言航也不好去煩她,雖然也想去上個香祭拜一下,可是一聽對方那‘有P快放’的冰碴子語調,言航都特別嫌棄自己多事兒。

啥都不是,瞎什麽熱鬧。

雖然男人主動一些也沒什麽,但是一個人唱獨角戲就比較尴尬了,這些天他沒話題找着話的聯系林六月,可對方依舊是一副“有什麽事兒你趕緊說”的樣子。

堵得言航有些挫敗。

繼個人資本條件之後,他的社交能力也受到不小的打擊。

還真是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人。

從小到大除了父親外,就沒人能讓他難受成這樣,說不失望是假的,他甚至還陷入深深自我懷疑中,最後還是言俏看不過眼。

“爸爸,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媽媽只是比較忙而已,過後你問她就是,她肯定不會瞞着你什麽的。”

聽到這裏,才不得不說,言俏這安靜淡漠的樣子,是刺激言航的另一大原因。

尤其是那條她說起死亡這件事的表情,居然和林六月同步到了讓他驚心的程度。

他不是玻璃心,但也不是金剛石的心。

所以當他發現林六月對于親人去世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傷心之時,心裏不可避免的脆弱了一下,這是人之常情,你發現你以為了解的那個人的另外一面,兩者之間有着巨大反差,正常人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雖然傷心不一定寫在臉上,雖然情分可能沒那麽深。

道理,言航都明白,可還是不由自主的,憂傷了。

Advertisement

這些言俏看在眼裏,沒有再多說什麽。

她現在焦慮的是另一件事。

眼看快要過年了,她卻還在這裏飄蕩,動不了回不去,非常被動。

她眼看着爸爸陷入自我懷疑中,也沒心情開解,快燒到自己眉毛的火,烤得她腦子都糊成一坨,根本想不了別的。

要怎麽辦呢?反正和爸爸一起過年是不可能了,言俏不抱任何希望,然後林家可能是第一選擇,可是一想到要過林至安那一關,言俏整個人都顫抖着模糊了。

那個才是最大BOSS,沒有之一。

天地只打,卻無處可依,言俏覺得自己是個孤苦伶仃的命,一時間,更愁了。

鄧敏清來給上司送資料,進了門,就見這一大一小神同步的凄慘表情,有些樂呵兒,笑意吟吟的臉在父女倆眼中怎麽看怎麽刺眼。

言俏沖着他甜甜地笑了笑,然後用腳碰碰爸爸,眼神示意:爸,那個人好嚣張,怼他!

言航沒理她,接過資料繼續工作,都不是特別要緊的事兒,言航态度也很随意。

鄧敏清送完東西,倒沒急着走,只是看着老板欲言又止,言航疑惑擡頭,“幹嘛呢?蹭晚飯的話早了點吧。”

“不是!”鄧敏清連忙搖頭,“那個,言總……”

“嗯?”

鼻音很重,這也是鄧敏清留這兒的原因。

“要不還是去醫院看……”

呃,那小冷箭般的眼神直直刺過來,凍得鄧敏清不知該說啥,張嘴還想再勸勸,那邊卻又接着低頭看資料,“不用了,我有分寸。”

說完,又不自覺聳了聳鼻子。

言航感冒了。

就在見完林六月的那個晚上,他身體素質一向正常,太熱太冷都會鬧毛病,可鄧敏清是第一次碰上,加上第二天上班時言航不僅不舒服,情緒也不是特別好,鄧秘書腦洞大開,不由把問題交代在林六月那兒了。

後面一直沒見着人,他看着都着急,然後言航也急,于是就被感冒擊倒了。

忙完這一陣,言航在家歇着,鄧敏清幫着跑腿之類。

作為一個合格的秘書,鄧敏清望着上司陰郁好幾天的臉色,心裏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想了不少對策,最後還是直指林六月這兒。

另外,作為一個單身狗,鄧秘書真覺得沒有比愛情更好的良藥了,不管什麽事,愛人過來親親抱抱舉……哄一哄,就什麽都沒了……

“你怎麽還在這兒?”言航擡頭,見秘書一臉傻愣。

“呃……”鄧敏清吓了一跳,瞬間閃過一絲被揭穿的慌亂,很好地被言航捕捉到了,他眯了眯眼,“想什麽呢?”

“呵呵……”鄧敏清更尴尬了,他不由撓頭,對着言航越來越銳利的視線,說不出話來。

倒是言俏解救了他,小丫頭倚在沙發另一端,蓋着和言航同款的毛毯,從故事書裏擡頭,“鄧叔叔不會是在想爸爸會給你發多少獎金吧,畢竟這段時間你真的辛苦了。”

這麽一句上位者發言從一個孩子嘴裏說出來,真是說不出的怪異,就算是言航的孩子也是如此。

鄧敏清心裏吐槽,面上帶着傻笑直點頭。

不過小姑娘真的很聰明啊,再這麽下去,他遲早被上司瞪出內傷。

言航瞅了眼打掩護的便宜女兒,冷笑一聲,擡腳把她垮下來的毛毯往上提了提,十分不客氣地把她往一邊揣了揣:“離我遠點。”

言俏也是好脾氣,依着他在往旁邊挪了挪,繼續看書。

看着我父女倆的互動,鄧敏清不由汗了一下,不管何時他都不能适應這樣狀态的,話說言俏脾氣真好,居然都沒看她生過氣,他要是有這種整天怼自己的爸,早就……

“我說!”一道黯啞的聲音傳來,是正在低頭翻看資料的言航,“你真要留下來做晚飯啊?”

鄧敏清一個立正,轉身就想走人,臨了還小心翼翼補充了一個消息,“言總,南嫣小姐那邊……”

言航猛地擡頭,逼人的眼神直刺向他,那神情,仿佛他在多說一個字,就滅了他。

鄧敏清閉嘴,心裏有些輕松;很好,今天的言總也不想提起南嫣小姐。

被那樣用眼神殺了一通,鄧敏清也不想繼續待下去了,丢下再見兩個字利索地走人,在門口還探個頭,“言總,記得按時吃藥……啊!”

眼瞅言航将手伸向了拖鞋,鄧敏清砰一聲關上門走了,想想好像沒說什麽惹人嫌的話,啊不對——

他剛剛,好像吐槽了他上司。

——嗚嗚嗚,感覺要被弄死惹。

嗯,等等!

——哈哈哈,這感覺好爽!

鄧大秘書捂嘴,抖得跟觸電似得走了。

鄧敏清一走,言航立馬扔了手裏的資料,臉色痛苦揉了揉額跡。

言俏見狀,抿抿嘴沒說話,又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手邊,坐在沙發上擔憂地望着他。

“說了讓你離遠點。”

言航揮開她探過來的手,面色不善,不過因為生病和疼痛,不像平時那樣具有威嚴。

言俏以極其強硬的态度摸了摸爸爸的額頭,終于說出了口:“爸爸,我們去醫院吧。”

“都說不用……”

“在這樣下去,你會燒傻的。”

“……你才燒傻了呢。”

“嗯,我就是小時候高燒過,所以才連爸爸都說不過。”

“……”

言航愣愣看了她兩秒,發現視線有些模糊,掀了毛毯站起來,“我先去休息一下。”

“爸爸……”

言俏伸手去拽他,反被言航一把按住頭,“言俏啊,看到你現在好好的,我就特別放心我自己。”

“……”

言俏想呵呵了,這個算是諷刺吧。

言航搖搖晃晃往卧室走,剛剛坐着不知道,移動起來才明白的确不妙啊,感覺快要暈倒了,但是還不行,至少不能倒着這裏,當着這孩子的面。

言航也知道自己在逞強,逞強要不得,尤其是對待革命本錢更是不行,但他就是不想去醫院,這種小孩兒一般不要命的任性,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裏極少發生,畢竟不逞強是他們家老頭子交給他的第一個詞。

但是現在的他做不到。

言航同樣清楚,這不是小時候,不會有人照顧好他後,再嚴厲的批評他,也不會有人第一時間發現後就急吼吼地喊家庭醫生,更沒有想象中溫柔的人和手心……

細節都經不住回憶,不論傷痛美好,在孤獨脆弱中,都會化為利刃,直捅傷口。

所以在獨自生活之後,言航幾乎沒生過病。

他想要變得更加強大,同時也明白一旦到了這種處境,他就是徹底的孤立無援。

就像現在。

言俏的言行已經超出了一個孩子的界限,她的眼神太清澈了,仿佛能看透他所想的一切。

眼裏時不時透露出來的憂傷,說明她還有所隐瞞,讓言航無法相信她。

落上鎖,言航松了一口氣。

一個人在床上撲騰,沒什麽睡意,卻架不住病毒感染一陣陣襲擊着他的神經,讓他産生幻覺。

言航仿佛掉入了一個空間,純白色的,讓人無法呼吸,垂直掉落的壓力刺痛耳膜,隐約見,聽見了一聲啜泣。周圍的眼神開始加深,逐漸變成黑色,加上愈加清晰的哭聲,考驗着他的心髒。

不一會兒言航就看見了那個孩子,一個女孩子,和言俏差不多大的年紀,手裏卻抱着一只小木劍,她蹲在那裏偷偷抹淚,還時不時的擡頭看,言航覺着這張臉有些眼熟,和言俏有幾分相似,但又不盡相同,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路過她身邊,目不斜視向前走,她伸手想要拉住他,卻撈了個空,只能看着他走遠,眼淚流得更兇。

言航被換了個方向,那個男人正在向他走來,其實他還年輕,臉色一點痕跡都沒有,只是頭發幾近花白,造就一種老的假象。

言航怔怔望着他,冥思苦想。

這個人更眼熟,卻也想不起來是誰。

他還來不及細想,意識被一陣拉扯,伴随着不輕不重的力道,迫使他醒來,言航有些煩躁,他這種在意關鍵時刻的人一旦被打斷,就很難再集中精力,所以不由一陣苦惱誰這麽不識擡舉。

還未睜眼,斥責的話已到嘴邊,随着眼眸慢慢明亮,跟着張嘴,然後——就閉不上了。

目光所到之處,長頭發的女孩子正在給他擦手,柔軟的毛巾一次次拂過他手心,癢得他不自覺握拳,握住了她的手。

擡頭,預想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林六月眨眨眼睛,另一只手扶正他額上的毛巾,用冰冷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臉,然後滿意地對着他笑:“晚上好。”

好個鬼啊!

那一刻,言航臉上又回溫的跡象,眼眶也跟着模糊,好在他穩住了沒有失态,只是握着對方的手又緊了些,接着慢慢板(?)起臉來:“六月,你……”

林六月歪頭,“我?”

幾日不見,言航覺得林六月這麽無辜的樣子,居然能夠那麽可愛,竟然讓他手裏充滿力氣,他緊緊握住林六月的手,紅着臉問她;

“……怎麽現在才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