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無聲

“那我就先走了。”

父女間的交談以此告終,言航站起拍了拍言俏的腦袋,雙雙回頭。

不遠處偷偷看他們的林六月一驚,立刻轉身,以背示人。

言航:“……”

他早就知道林六月是朵嬌豔又不造作的奇葩,并以此為榮,但有時這姑娘表現出的耿直,讓他有種腳随時要疼的感覺。

言俏肉眼可見地失落起來。

這也難怪,從知道林六月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處于主動滾過去,被動滾回來的狀态。

言航也是心疼她,雖然這丫頭估計還有很多關鍵的事兒都沒說,可沒辦法,他就認準了這個女兒。

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會一頭熱地讓林六月去接受什麽,畢竟言俏和林六月的遭遇不太一樣,其中的感情因素也不是一兩句就說得清楚,還得從長計議。

“行了,別哭這個臉。”

手上用力摁住言俏的頭,言航嘴裏也不住地泛出些澀意:“我會随時過來看你的。”

言俏心神領會:“我也會經常去看爸爸的。”

言航交代完了,跨步走到林六月身邊:“走吧。”

對方卻一步不動,“你們做了什麽約定?”

“你很好奇?”

“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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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航勾唇,主動牽起她的手,笑得格外燦爛,“那這就是秘密。”

“……”

林六月氣得拇指用力摳他掌心,也只是被溫柔地握住,她沒了法子,回去望向言俏,見對方揚起言航同款笑臉,頓時收回目光,氣鼓鼓地甩開言航,徑自鑽進車子副駕。

言航也不惱,朝着背後揮揮手後,上車先掐一把林六月的臉蛋,對着那張‘我很生氣’的臉說:“你是不是經常這樣,不太能表達當時的心情?”

看她一下癟下去的臉,言航心情大好。

“那還是書讀得少,以後少翹課,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林六月猛地揮手,臉色爆紅地對着車場玻璃生氣,內心好似被這突然的一刺,刺出無數的泡泡在飄蕩,讓她靜不下來。

車子開出林家。

言航記性不錯,不用林六月說他自己也找到了出去的路,也足夠淡定,哪怕再過荊棘橋時,被惡意地颠了兩下,他也是面無表情地開過去。

是他一直太過激動,把那些東西想的過于妖魔化了,就他這兩天的經歷來看,他把它們擡得不要太高,別說妖魔鬼怪,說是一群小氣鬼都算是高估,只會一些捉弄人的手段,還專挑熟人,不熟的根本動都不動。

言航心裏一邊吐槽,一邊将車子控制好,不讓那群小鬼輕易弄翻。

是的,他又被找麻煩了,雖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車子開上大馬路後,言航踩了剎車。

下次再也不開車來林家了,他在心裏暗暗發誓。

轉頭,林六月還對着車窗,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言航跟着将視線放在上面,只能看到外面茂密的叢林,還有一些模糊的幻影,言航找啊找,終于早某個點上對上了眼,然後對方嗖一聲就跑了。

言航伸過手去将林六月的臉掰過來,眼裏笑意不減:“想看的話,直接看本人不就好了。”

林六月頗不自在,雖然沒有隐藏氣息,可是這麽輕易被別人,尤其是言航發現,她心裏就有些賭氣,憑什麽他就能那麽輕易的說出那些話?

“言航,你之前有幾個女朋友?”

言航正在對她的臉上進行慘不忍睹地□□,乍一聽,還以為這丫頭在吃醋呢,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為什麽這麽問?”

“嗯……”好吧,她又詞窮了,可是這次林六月沒有放棄表達,“就是,覺得你好像很擅長我們這種關系,有個詞,啊游刃有餘。”

“狗屁!”

“……”

言航的憤怒林六月不懂,只能帶着一臉求知欲望着他。

前者該是真的生氣,他先捂着額頭嘆氣,然後又望着她嘆氣,然後又對着前面生悶氣,總之就是很郁悶。

言航的确很郁悶,他一直以為林六月是那種靠直覺做事的人,雖然她真的也在靠直覺,但那是對外,尤其是生死一線間。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這家夥的表現只能用白癡來形容,偶爾表露出的壞心思也只是學到了什麽想抖個包袱,因為她不知道那麽好笑。

一想到這兒,他心裏也跟着沉重起來。

“六月。”

別說什麽探讨,他光是去揭那一層傷疤都覺得痛。

“你是怎麽長大的?”

但是他想知道,他想心疼,他想跟她一起體會那種孤獨。

林六月沉默。

言航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知道自己問到了點上,她平時再怎麽大條,也是會感到痛苦吧?

“還能怎麽樣?”只聽林六月的聲音格外冷淡,“當然跟你一樣是吃飯長大的。”

诶?

言航一愣,回頭,想從對方臉上看出一絲開玩笑的心思,但是沒有。

林六月雖然莫名其妙,卻是按照自己的思考回答了問題。

大概是這樣?

言航都有些不确定了,但是那一瞬他也明白過來,自己與其說是多慮,不如說完全沒和林六月搭上線。

林六月的童年或許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糟糕,讓他感到痛苦的事情或許人本人并不這麽想,虧得他還一直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雷,可現在人直接告訴那是顆啞雷。

“我是說,小時候誰帶你,不然你一個嬰兒,能自己喝奶吃飯?”

言航釋放出更多的耐心,來探求林六月的童年。

“嗯……是三叔三嬸,也就是二哥的父母。”

“你哥的父母你叫叔嬸兒?”

林叔好像還排第九來的,雖然是家主。

“都是這麽喊的,我們名義上都歸林家一出,每輩單算,都立得是上一輩最大的那麽人名下,除了大伯其他都喊叔嬸兒。”

“那父母呢?”

“就是父母啊。”

言航懂了,自己到底糾結了什麽破問題。

難怪林六月那麽怕林至安,也最聽他的話,話說他們好像也沒有不聽林至安話的人吧,除了家主。

一點都不嚴謹。

言航也懶得吐槽這方面,他重新搭上方向盤,踩油門上路,還不忘繼續問林六月。

“還可以交給其他人養嗎?”

“嗯,雖然到了五歲都要離開大人和同輩一起生活了。”

她這麽一說,言航就像那三足鼎立似得格局,原來是分輩分的嗎,那裏面所有房間都朝着中心的意思是……

“嗯,那是林家的核心。”林六月在回答他。

言航一驚,他沒想自己一個入神居然把話都問出來了。

而且還在開車的時候。

言航一頭冷汗捏緊方向盤,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林六月身上,專心開車。

哪成想林六月又開口了,“還有什麽要知道的嗎?”

被這麽一問,言航又有些心虛。

他有種打探人家隐私的虧心,還被人逮個正着。

實在沒法,言航立馬轉移話題,“你們家女孩兒的名字真是奇怪啊,怎麽想到這麽來的。”

“我生日在六月。”

“……”言航無言,這話他不能接。

“呵呵,”他感覺自己這輩子的尴尬都用在了這一刻,臉都要給尬僵了,卻還要繃着繼續說,“總不能卻都是因為生日吧。”

“不然呢?”

真的,太随便了。

“我是長女。”林六月的聲音平穩低調,卻又隐隐帶了些驕傲,“所以我的妹妹們自然要跟我一樣,一家人就是整整齊齊的。”

她認真地講了個笑話,言航卻笑不出來,他破罐子破摔地問:“們?”

“還有一個妹妹九月,在離城。”

“哦,那你哥哥們也是這樣?”

“對啊。”相較于他的有氣無力,林六月不知為何又活潑起來,“當年是大哥的媽媽,就是我二嬸給取的名,後面就都這樣了。”

言航不抱什麽希望地問道:“根據什麽取得?”

“沒有,就是随便起的。”

呃,他算是見識到這一家随便也整齊的作風了。

不過這樣一來,也算是問到了生日。

車子開進了市區,清晨的路上不算太堵,由着言航一腳殺到市中心。

“停!”

言航被林六月沖着耳朵吼,有些郁悶地找個地兒停下,不爽

地問她:“幹嘛啊?”

“你不是說我讀書少嗎?那我先去學校了。”

說完了就往下跳,言航幾乎确定她這是鬧別扭,伸手攥住林六月。

可是一看那雙晶瑩的眸子,他想說的話就這麽卡在喉嚨裏,他不想去質疑林六月的每個決定,因為她自己是那樣堅定不移相信着。

所以,沒什麽好解釋的。

言航捏了捏她的手掌,故作輕松,“你生日快到了,打算怎麽過?”

林六月顯然沒想他要說的是這個,小小迷茫了一下,便笑着說,“沒想過哎,你要是有想法的話就按照你的來就行。”

言航疑惑,“真的都可以嗎?”

“嗯。”初升的太陽明豔卻冰冷,映照在林六月身後,襯得她面色無光,“畢竟除了去年,我都沒過過生日,你要給我過的話,我很開心。”

林六月的心裏是一片荒地。

言航這麽想。

問為什麽的話,因為他親歷過,在一片啞雷中穿行到最後,被威力最大的地雷炸死了。

猶如耳邊炸開,無聲又緩慢,卻切實地将一切席卷,包括言航的意識。

疼痛猝不及防,鋪天蓋地向他襲來。

還有林六月笑着臉。

言航只有承受,因為這是他的傲慢,是他試探林六月底線的後果,荒地中心的林六月尚且承受得住苦楚,而邊緣的他早已面目全非。

真是報應。

言航獨自趴在方向盤上,心裏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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