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葉汝音這麽随手一撥,旁邊站着的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聲音頓時沒了,眼珠子都落在了這轉盤上。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安靜了下來,連風的聲音都沒了。

“龍!”

“龍!”

“是龍!”

“哈哈哈,是龍耶!”

孩子們興奮的跳了起來。比自己轉到了龍都還要高興。

“這位姑娘手氣可真好。“攤主微微笑着從燒着的爐子上拿起糖鍋,手裏的勺子攪拌着糖鍋裏頭的糖漿,那麽大的勺子舀起一勺糖穩穩的淌在案板上,再穩穩的上下撫平,慢慢的形成了一個龍身的模樣。再輕輕勾勒出龍的四肢,頭頂的額角,脊背上的龍鳍,身上的鱗片,最後點睛。

一頭活靈活現躍躍欲飛的龍便做好了。

老板拿一根竹簽将龍身固定在竹簽上,再用場場的刀片把龍從案板上剝離出來,遞給葉汝音。“拿好了,姑娘。“葉汝音看得呆了,心裏頭別提有多高興。“謝謝老板。“她拿着這個龍,炫耀着的給身邊的孩子們看了一圈,才歡歡喜喜的跟着蘇浩塵走了。

蘇浩塵看着她心滿意足的笑,心裏也是歡樂的。其實能令葉汝音高興的事情很簡單,她不是那種很難哄的女孩。通常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就能讓她高興很久。

“阿音。”遠遠的便聽到了葉汝真喚她的聲音。

葉汝音手裏拿着蔗糖做的龍,笑意盈盈的跳着走向葉汝真。“姐姐,你看。這是什麽?”

她将手裏的竹簽伸到葉汝真的跟前,唇齒帶笑。

“竟是條龍。“葉汝真眼睛也亮了,岚城鮮少有這些稀奇玩意,葉汝真平日裏也不喜歡外出,當真是沒見過這些。

“很神奇是吧?這是糖漿做的呢。姐姐你嘗嘗,可甜?“葉汝音将這用糖漿做成的盤龍舉到葉汝真跟前,她一路看着過來,都舍不得嘗一口,卻将這入口的甜絲毫不扭捏暗藏的給了姐姐。

葉汝真舔了舔龍頭,“真甜。“

葉汝音看着葉汝真輕揚着的唇角,也将龍頭放進嘴中,那滿口的香甜讓人沉醉。

“走,咱也去做一個。”孟洛辰帶着葉汝真往那圍着的攤販去,葉汝音嚼着嘴裏頭的糖塊,喜滋滋的看着葉汝真笑得像個孩子。

“還從未見過姐姐如此開心。”葉汝音将手裏的糖放在蘇浩塵嘴邊,讓他嘗。蘇浩塵咬了一大塊,讓葉汝音心疼壞了。

他哈哈笑着将嘴裏咬斷剩下的糖塊拿在手裏,“吃你點糖你就心疼了?”

“你把龍都給我吃沒了。”葉汝音扯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饒。

“那本來也是拿來吃的,總要吃沒。”蘇浩塵笑着跟她鬧,這個時候的他們就像兒時一般,如此自在又貼近。

“不管,你還我。”葉汝音追着他跑進湖邊的柳樹林裏。只能看見蘇浩塵白色的襯衣随着他的步伐迎風鼓起。

“你來追我。我還你。”蘇浩塵彎腰躲着柳枝,快三步慢兩步的跑。不會離葉汝音太遠,也不會讓她那麽輕易就抓到。

“小哥你讨厭。”葉汝音抓不到他,只能動嘴皮子耍賴。

“快來,阿音。來追我。”蘇浩塵笑着跑,還伸手給她,讓她夠他。

等葉汝音好不容易抓到了他,他一口就将手裏的糖塊都吃完了。

“啊!你真是過分。”葉汝音伸手打他,被蘇浩塵一手抓緊了手腕。他咬碎了嘴裏的糖,甜得膩人。

葉汝音還想說話,蘇浩塵攬過她的腰俯下身就吻住了她。他的舌尖在她的口腔裏掃蕩,誓要将嘴裏的甜膩味兒都傳給她。

咀嚼,輕撫,蘇浩塵才依依不舍的松開了她軟嫩的雙唇,“甜麽?“葉汝音還在這個親吻裏,又甜又軟,讓人沉迷不肯醒來。她睜開眼看着他,這雙眼攝人心魄,這張臉讓人沉醉,這雙唇讓人不堪寂寞。讓人想要自私的将眼前的人據為己有,剖開他的心看看,那裏可有她?

他是不是像他說過的,那般愛她?

“甜麽?阿音。”蘇浩塵啞着嗓子喊她,誰也不知道,他平靜的外表下,想要的比這親吻更多。他愛她護她,更想獨占她。

那是他的阿音。阿音是他的。

風吹楊柳,柳絮紛飛。

兩顆熱切的心緊緊相擁。如果不是生逢亂世,蘇浩塵定然早早就已經讓父親上門提親。可若要等到和平……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那一天。阿音是否能等到那一天。

“浩塵!”孟洛辰在喊他了。

蘇浩塵帶着葉汝音走出柳林,葉汝真手裏拿着一個用糖漿做的猴子,笑得眼睛眯縫着。

“這小猴子真可愛。”葉汝音笑着挽着姐姐的手。

“像你。”葉汝真笑着刮刮她的鼻子。

“累了嗎要不要去游船,等到天色暗了,去湖中央的商船上吃飯。”孟洛辰看了看葉汝真,知道她舟車勞頓,委實辛苦。

“也好。賞了湖景,也讓我們做一做景中人。”蘇浩塵對此沒有異議。

葉汝真和葉汝音就更是贊同了。一來走了半天他們也累了,二來葉汝音對那湖中心的商船觊觎已久。她就聽蘇浩塵說過,丹城湖中心的商船是商家的産業,主做飲食生意。丹城的富庶人家,宴請賓客,除了去桃花源,便是在這商船之上。加之晚間湖四周裝點的花燈,尤為美豔。

商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湖心悠,各類河鮮被廚師們做得極好,裝盤也漂亮。但是所有往來的人想要在湖心悠裏宴客,都得至少提前兩周預約,這便更是讓想來嘗嘗鮮的食客們更加的趨之若鹜。

“去商船吃飯不是要提前預定”葉汝音知道他們此行匆忙,并未提前計劃。如今能去商船上吃飯,更是讓她覺得驚喜。

“商家的船,跟商栗說一聲便是。“孟洛辰笑着看了一眼蘇浩塵,“咱岚城和北都的朋友都來了,他作為東道主,不說親自迎接,安排一頓接風宴,還是有必要的。何況,來的還是葉家的妹妹們。”

孟洛辰說話談笑間都是浪蕩公子的模樣,葉汝音卻見姐姐看他的神色欣賞得不行。她只能掩蓋自己對他的蔑視和不喜,癟了癟嘴,不說話。

蘇浩塵不動聲色的帶着他們去了港口,租了一尾小漁船,打算慢慢的蕩到湖心去。

葉汝音和葉汝真都不識水性,上船的檔口就已經害怕得不行,如今小船慢悠悠的在湖面上蕩着,一有風來,兩個人便都緊緊的抓着身邊人的衣袖,不敢松手。那害怕的樣子,都是如出一轍。

“阿音,你看岸邊,別盯着湖水看。看遠處的商船也行。”蘇浩塵擾亂她的注意力,讓她心裏頭沒那麽害怕。

這一招還是挺管用。至少葉汝音真的沒那麽害怕了。

她遠遠看着湖心的那條商船,這麽看上去也不大,跟運鹽的船只差不多大小。不過是高一些罷了。

“那邊是什麽?”葉汝真坐在葉汝音的對面,她指着與商船相反的方向問孟洛辰。“是北都嗎?”

“是的,那是以前的城牆,城牆之後,便是北都。”孟洛辰看着那遠處山脈之間隐隐約約的城牆,他不敢想,若有一日敵軍貢獻城牆外的這些城市之時,毫無抵抗之力的他們,該何去何從?

或許正如蘇浩塵擔心的那樣,沒有及時而又可靠的信息,民衆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蘇浩塵回頭看着那片灰暗的城牆,古時的人們還有城牆可以抵禦外敵,如今的他們呢?多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兒童,還有大量早已拿不動刀槍棍棒的弱男子。當然也有如他一樣,只知道國仇家恨,卻無力還擊的熱血青年。軍隊可以保護他們嗎若有一日,官兵反過來欺壓民衆呢?

國将如何為國?民又何以為民?

如今的北川,不就是如此麽?激進派和保守派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争鬥,所謂的民衆管委會名存實亡,大的派系之間的争鬥,真正受到迫害的,是孤立無援的民間大衆。

強行征收的賦稅,被強拉入伍的壯丁,莊稼農田逐漸變為荒地,此為內患。相對安全的租界全是洋人的領地,稍有關系和富裕的商人削尖了腦袋要住進殖民區。我們國人自己的領土,卻要獲得外人的同意才能進入,甚至在自己的國土上得求得外國人的庇護。此為外憂。

泱泱大國淪落至此,如蘇浩塵這般想救民于水火的隊伍,發展得再迅速,也終究只是杯水車薪。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更加不會清楚未來的三到五年之內,這些如今看似太平的土地上,又将會發生什麽。

國/家,如同一塊早已殘缺破敗的面包,還在不斷的被蟻鼠侵蝕。

他要把那些最真實最緊急的消息及時的公布給大衆,讓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到救國的隊伍中,得到正确的領導者的帶領。

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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