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欠我一顆糖◎

像以往一樣,放學後葉淮跟夏易一塊兒去實驗小學接夏洛花,只是葉淮堅持騎電動車去,拒絕破三輪。

實驗小學門口人潮擁擠,車輛将道路堵塞,家長們倚在操場旁的欄杆上,玩手機,聊天,時而抻着脖子往裏看,電動車的喇叭聲與私家車的鳴笛聲此起彼伏,交相呼應。

而在人海正中,袅袅炊煙,缭繞彌散,除了大門口的鐵板鱿魚。

還有路牙石邊的不良少年。

紅白校服外套大敞,那人弓背蹲在路邊,背後飛翔标志随風變換着褶皺,模糊可見其耳背後的疤痕。

小孩們手拉着手,背着課文放學,出了校門往右拐。

邵桀百無聊賴地單手劃拉着屏幕,香煙的火星在空氣中凝成一點。

手機屏幕裏,是那個剛認識沒幾個月的親爹發來的信息,讓他來接他們家大小姐。

小娃娃從見他面起,小半年來沒喊過一聲哥,一口一個私生子。

邵桀也懶得反駁,确實沒錯,就是私生子居然比正宮孩子大了十歲,小娃娃可能太小,算不清這筆賬。

過慣了吃這頓活不到下頓的日子,邵桀要求不高,有錢就行。

切回游戲界面,正想打兩把游戲,突然一雙大眼睛出現在面前,吓得他往後一個踉跄,從路牙石邊站了起來。

原來是個小矮子。

小矮子紮了三個小辮子,頭頂一個後面倆,草莓發卡卡在正中,正瞪着大眼盯着他看。

“小屁孩。”邵桀低啐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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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在煙霧中眯起眼睛,艱難地眨了眨,邵桀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心煩地罵了一聲,轉身換個邊蹲。

剛蹲一會兒,小女孩又跟來了,邵桀煩躁地一皺眉,剛想再次走開,小女孩在他對面蹲下了。

“來根煙。”小女孩說。

邵桀:“?”

“愣着幹嘛?”小女孩叼煙的架勢伸了兩根手指出來。

邵桀輕笑了一聲,煙遞過去,小女孩接過夾在指尖,愣了幾秒看向他,“借個火。”

原本以為她只是叼着玩玩,沒想到來真的,邵桀一把奪回她的煙,掰開煙盒塞了回去,皺眉思考了一下,補上一句富有教育意義的真理。

“抽煙...有害健康。”邵桀道。

小女孩愣愣地盯着他,兩秒後擡手把他煙掐了,扔在地上碾了兩腳。

“你...”邵桀驚了。

小女孩看着他,語調平平:“抽煙有害健康。”接着蹲回來繼續盯着他看。

“呵...”邵桀不屑地哼了一聲。

小女孩站直,在身上摸了起來,摸過從頭到腳每一個口袋,最後像是找到了什麽,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

“biu~”

一根棒棒糖從懷裏發射,送到邵桀面前,小女孩笑起來發出“咯咯”的聲音,嘴角梨渦深陷,小辮子跟着一顫一顫的。

沒等邵桀反應,又一把揣回自己懷裏,“哎~不給~”

邵桀:“...”

無語他媽哭無語。

她低頭剝糖皮,開啓了一個漫長且費勁的過程。

邵桀眼睜睜地看着她把糖皮的四個角都咬禿嚕皮,鋸齒邊兒啃得參差不齊,手腳并用也沒能把糖皮扒掉。

邵桀:“...”

無語他媽哭早了。

“哎,你行不行!”邵桀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小女孩的糖,雙掌一合,對着充氣塑料皮猛地一拍。

嘭——

糖皮崩開了,與此同時崩出去的,還有糖。

一大一小兩個人蹲在路牙石邊,眼神跟着棒棒糖劃出去一條弧線,徑直落入——一旁的下水道。

小女孩轉頭,淚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将眼眶盈滿。

邵桀:“...”

“...啊嗚嗚哇哇...”

眼淚如同暴風驟雨,邵桀起身欲走,招來四面八方不少目光。

“你...”邵桀又蹲回來,小聲道,“別哭啊,我再給你買。”

“現在糖沒了,只能抽煙了。”小女孩伸了只手出來,問他要煙,口齒清晰到沒有一點哭過的痕跡。

邵桀望着她眼角挂着的淚水,“...”

結果最後兩個人都沒吃成糖,也誰都沒抽煙。

“你有什麽難過的事要抽煙啊?”小女孩問他。

一句話問懵了邵桀,抽煙就抽煙,哪有什麽難過的事。

“不是只有難過的時候才會抽煙嗎?”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看他。

“哪有這個規定。”邵桀說。

“我哥想媽媽的時候就會抽煙。”小女孩說。

“哦,那你不想媽媽?”邵桀随口問。

“我沒見過媽媽。”小女孩說。

這話邵桀沒法兒接,其實,他也沒見過媽媽。

挺好的,沒見過,就不會想。

“以前哥哥經常一個人躲在院子外抽煙,那時候我就問奶奶,哥哥為什麽要抽煙,奶奶說,人難過的時候就會抽煙,哥哥想媽媽了。”小女孩捧臉蹲着,緩緩道,“後來奶奶給了我一顆糖,讓我拿給哥哥吃,之後哥哥就再也不抽煙了。”

小女孩看着邵桀,認真道:“所以以後想抽煙的時候,就吃糖吧。”

邵桀看着她,突然笑了,“那你要煙幹嘛,你有難過的事?”

“唉!”好像觸及到她的傷疤,小女孩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哥每天晚上都要看着我寫作業,煩死了!”

“昨天他很晚才回來,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機會,我就沒寫。”小女孩神情落寞,娓娓道來,“但是證據還在,我就把作業埋小花園裏了。”

“然後呢?”邵桀有點想笑。

“然後...今天一大早!就被他給刨出來了!”她說得非常激動,靈動的大眼睛差一點潸然淚下,邵桀沒忍住笑出了聲。

小女孩黑着臉看他。

突然嘈雜的人群中傳來一聲喊聲,不是很清楚,小女孩卻一個激靈往那邊看。

“夏洛花——”

聲音漸進,小女孩站了起來,“我哥來了,我要走了。”

邵桀蹲在路牙石邊,蹲着的高度跟她站着差不多,小女孩突然趴近。

“你欠我一顆糖!”小女孩眨着大眼睛,“下次見面,給我帶!”

眼睛裏充滿了期待,邵桀看着她,心說他們應該不會再見了,但對方還在盯着他看。

愣了幾秒,邵桀點點頭,笑道:“好。”

扒開人群後,一個小影子左竄右跳地跑來,小辮子一晃一晃。

“夏洛花!”夏易大喊,“你跑哪去了,都說了放學後在門口等着,不要亂跑。”

“為什麽叫全名,你不愛我了嗎?”夏洛花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夏易,瞥了眼後座的葉淮,對方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夏洛花沖葉淮撇了撇嘴。

“別賣萌,沒用!”夏易說,“埋書的事兒還沒找你算賬呢!”

“上車!”夏易說。

真兇,夏洛花噘嘴。

“我要吃炸年糕!”夏洛花指着馬路對面一個攤位。

“吃什麽吃,回家吃飯。”夏易說。

“好幾天沒吃了...哥哥~”夏洛花死活不上車,站在原地蹦着轉圈。

盡量把回家吃飯的過程拖得長一點,再長一點,這樣說不定哥哥就沒時間訓她了。

車到對面是逆行,夏易嘆了口氣,讓葉淮和夏洛花原地等着,自己過馬路去買。

“接走了你他媽不早說,我在這蹲半小時了!”邵桀沖電話吼道,碾滅一根煙起身。

“你就這樣跟你老子說話的是嗎?”電話那頭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暴怒聲,“你妹妹不讓你接我能有什麽辦法...”

“那就別他媽讓我來,也別說是我妹妹!”邵桀打斷他,直接挂了電話。

一身煩躁地站起來,穿過人群,邵桀尋着方向往回走,沒走多遠便看到了剛剛搭過話的小女孩。

正撒嬌似的站在電動車前轉圈圈,邵桀看着她,哼笑了一聲,但看到她撒嬌的對象時,邵桀笑不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不良少年混混頭兒和大眼睛羊角辮小女孩 (-^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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