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Dusk
Star piece λ Dusk
三天後。
伏見從手中的花束中取出一朵，俯下身，在墓碑前緩緩放下，再緩緩站起身來。
冰冷的墓碑上，少年的笑容永遠地定格，原本每每看到都讓人感受得到暖意的橘色頭發無情地被逝去，徒留讓人窒息的灰黑。但是那洋溢的笑卻超越了時空，直到現在，也能讓伏見感受到一絲絲不斷的溫暖。
然而，伸出手，所及之處，卻只有石碑刺骨的冰冷。其實，石碑并非冰冷，只因它代表着死亡。
伏見搭在石碑上的手漸漸握緊，直到手上都出現了青筋才慢慢松開，最後只維持着握拳的姿勢輕輕敲了一下石碑頂部，就像是在敲打某只笨蛋的頭一樣，露出一個無奈的卻又溫柔的笑容，嘆了一口氣，才向下一個墓碑走去。 紫藍色的鳶尾花靜靜地躺在墓碑旁，陪伴着在此長眠的靈魂。
這片土地，安葬着前scepter4殉職的隊員，今天并不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但是伏見卻來了。他只帶着一束花，每走過一個墓碑，便從花束中取出一朵。他不懂花語，只是覺得這樣的紫藍色小花很漂亮便買了帶來。
紫藍色的鳶尾花，花語是“想念你”。
這個地方對伏見來說，承載了太多東西，即使這只是自己第二次來這裏，卻像是回到家一樣，這裏雖然寂靜得吓人，但是不會讓伏見感到孤獨，因為這裏都是他的家人，他也對每名隊員墓碑的位置了如指掌，可是，細想一下，這還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這樣一片小小的土地讓伏見思緒萬千，回憶就像是瞬間透過雲層的光線一般向他襲來，刺得眼睛生疼，好像就要溢出淚水……但是終究沒有，怎麽可以在他們面前做這麽丢臉的事情啊，對吧……
胡亂的思考也導致伏見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前進路上的一個人影，直到下一步就要撞上了伏見才猛然察覺到。
“嗚哇！”結果卻是在這一瞬間轉過身來的那人被吓了一跳。
“…抱歉。”意識到是自己的失誤，伏見有些尴尬地道歉。
“副長？！”對方看着伏見，驚訝地大聲說道。
“恩？”在工作之外聽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伏見也感到有些驚訝。
“啊，對不起！”對方趕緊深鞠一躬不明所以地道歉說，之後連忙站直身子，看得出來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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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見打量了一下在自己面前站得直直的人，比自己高5公分左右，留着青年人中很常見的短發，眉眼清秀，卻很明顯地感覺得到稚氣未脫，總之就是一扔在人群中就不怎麽找得出來的類型，但是那一雙亮得不可思議的雙瞳卻讓人印象深刻。這雙眼睛喚醒了伏見對眼前這名青……果然還是少年更合适，總之伏見約摸記起了眼前的人。
“你是……榊一輝？”伏見試着問道。如果他的記憶沒錯的話，這名少年就是前不久入隊的新人之一。
“是！在下榊一輝！”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大聲答到，之後像是本能一般地說出下面的話，“德蒙賞識能夠加入scepter4乃在下畢生的榮幸，在下一定會傾盡所能貫徹青之大義！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一聽就知道是已經背了很久的臺詞，榊大聲說完之後緊繃着身體不敢睜開雙眼，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緊張能夠概括的了。
“……”突然面對這麽正經的場面，伏見眨了眨眼睛有點反應不過來，詭異的氣氛在二人之間蔓延，就在榊心中大喊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的時候，伏見突然輕笑出聲。
“副……副長？”榊小心地将其中一只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着突然笑出來的伏見。
“好了，你的意志我收到了。”不想打擊對方的積極性，伏見稍微收斂了笑容，淡淡地說道，“現在并非工作時間，不用太拘謹。”
“是！”榊大聲答道，之後又用兩秒确認真的沒事了才稍微放松下來。
“你怎麽會來這裏？”剛才那一笑，讓伏見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看起來也已經柔和了很多。
“是！”榊似乎還是沒有緩過來，大聲答了“是”之後才像是察覺到什麽一樣狠狠搖了搖頭，之後聲音小了一點回答，“想到明天就要正式開始在scepter4的工作了，所以今天想要來給曾經照顧過我的人……報告一下吧。”
“曾經照顧過你的人？”伏見疑惑地說，同時轉頭看向墓碑。
HIDAKA AKIRA
幾個大字深深地刻在墓碑上，青年有些張揚的笑在黑白照上熠熠生輝。
“你認識日高？”伏見的語氣沉了下來，他從手中的花束中取下一朵，彎下腰，像之前做過很多次一樣輕輕放到墓碑前。
“是。大學時候，日高學長很照顧我。”榊默默地看着伏見的一系列動作，語氣複雜地回答。
“是嗎……”伏見不明所以地說。之後站起身來，看着墓碑上笑得張揚的人。
“日高學長很厲害，曾經的我是個什麽都做不成的廢柴，最開始的時候被學長狠狠地訓過呢。”見伏見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煩，榊便繼續說下去，在說到這裏的時候，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但是即使是這樣，學長也一直有在幫助我，我也從廢柴成長起來了，說到底，很大一部分都是學長的功勞，我也一直憧憬着能夠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只是沒想到……”
榊的語氣黯淡了下來，是啊，世事無常，人就算是再接近神也不是神，就算什麽都能夠預料，也無法控制死亡冥冥之中的到來。
“所以，我才會加入scepter4，我要繼承學長的意志！”榊緊握雙拳，伏見看到他原本就亮得不可思議的雙瞳中更是溢出堅定的光芒，“用我這雙手，繼續貫徹青之大義！”
這樣的光芒，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吧……
“雖然暫時還沒能如願以償地被分到特務隊……”但是一想到現狀，榊又有些尴尬地笑笑。
“加油吧。”似是被這光芒感染了一般，伏見微微笑了，輕輕說道。
“是！”有這樣的新力量的話，您的大義也能很好地繼承下去了吧。
室長……
翌日。
“喂！”伏見一擡手攔住正想要開溜的吹雪，“‘scepter4大集訓’，給我解釋一下。”
今天剛上班就聽到不少人在讨論大集訓的事情，一開始伏見也沒注意，直到庶務科那邊已經在讨論預算的支出了伏見才意識到這應該不是在開玩笑，而自己才休假一天，全scepter4有誰能在一天之內把一個事情炒到這個地步的，除了自己的上司雖然現在非常不想承認這個家夥是自己的上司之外，伏見想不出第二個人。
“啊哈哈……”脫出失敗的吹雪尴尬地笑着。
“到底怎麽回事？”伏見用咄咄逼人的語氣說道。
“這個嘛……就是伏見君看到的啊，‘scepter4大集訓’啊！”吹雪試圖蒙混過關。
“所以說怎麽會有這種東西？”伏見沒有放過吹雪的意思。
“恩……那個……啊！這項活動是非常有必要的！”吹雪一下子想到了一個好理由，墨一般的雙瞳瞬間綻放光芒，“有新隊員加入不是嗎？他們肯定還不适應這裏的生活，所以，為了讓他們早日融入到這個大家庭中來，我覺得很有必要做一些什麽，而且，減少了任務出擊次數之後，我感覺隊員們都有寫松懈的态勢，所以，這次活動也是為了讓隊員們再次振作起來。這樣一來不是兩全其美了嗎？”吹雪說得頭頭是道，伏見也不禁考慮起來。
“新人的磨合期自然是越短越好，只是……”因為昨天和榊有過接觸了，他的光芒讓伏見感到久違地有一些幹勁，如果能将新人中的這股力量盡早地融入現在确實如吹雪所說有些懈怠的隊內環境中來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這一次的計劃總感覺很倉促……
“伏見君也是這麽想的對吧！”吹雪接着伏見的話說下去，不讓他有反駁的機會，“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同意所以才沒有事先告訴你的，我已經做好充分準備了！伏見君就放心吧！”吹雪信誓旦旦地說。
“啧……”伏見極其不信任地看了看一臉自信地笑着的吹雪。
“伏見君現在要上訴也會被駁回！因為後天就出發了！”吹雪說着往旁邊走了一步，臉上隐隐透露出得逞的表情。
“活動報告你自己寫。”敗下陣來的伏見不甘心地嘆了一口氣，不過即使敗了，他也不能輸得一塌糊塗。
“我知道了。”讓伏見驚訝的是，吹雪竟然沒有反駁，而是徑直答應了。吹雪邁開腳步往前走去。
“伏見君也辛苦了，這次就好好放松一下吧。”吹雪邊走邊說。
“啧……”伏見習慣性地咋舌，之後又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于是他慢慢咀嚼着吹雪的那句話，“好好……放松……”
“說到底還是你這家夥想去玩嗎喂？！”伏見大喊出來，而也就在他喊出的同時，吹雪一個箭步朝前奔去，飛快地就跑出了伏見的視野。
“…………”伏見黑着一張臉看着吹雪離去的方向，或許，下次這兩人再見到的時候，我們可以為吹雪點蠟了。
……
“呼呼……”吹雪停下來大口地喘着氣，“沒……沒追來，逃掉了！”他靠着牆壁傻笑了出來，休息了幾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跑到情報科的辦公範圍。
正值午休時間，其他隊員都不在，只留下值班的一人。吹雪小心翼翼潛進去，發現辦公臺上值班的小小人影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
“優介君還真是沒有防備啊……”吹雪輕嘆一口氣之後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直接坐到天城旁邊。午後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天城眨了眨眼卻沒有醒來，吹雪伸出手，緩緩把窗簾拉了過來，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這讓人不禁贊嘆這位scepter4新任室長身手了得，其實秘訣也只有一個，那就是熟能生巧。
百無聊賴的吹雪環視了一下四周，除了紙還是紙，在這個電子産品已經無限普及的年代，會有這麽多紙的地方也只有情報科這種特殊部門了吧。伸手可以觸及到的除了紙就是電腦機器，在一大堆機器中，吹雪左手邊的一個機器讓他一下子升起了興趣，那是一臺碎紙機，碎紙機上放着應該是正要被碎掉的資料，好奇心像貓一樣的吹雪很自然地把那一疊資料拿了過來。那是新隊員的入隊登記，輸入電腦之後就要全部銷毀。趁着它們被銷毀之前，吹雪再次看了看。
這裏的入隊資料上是手寫填的，除了基本的信息登記之外，還有一項是加入scepter4的原因。吹雪有些驚訝，因為自己看的電子檔上這一項是沒有的，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這意外的驚喜讓吹雪十分開心，他心裏竟然有些緊張，就像是在偷窺好朋友秘密一樣。懷着忐忑的心情一頁一頁看着，字跡有的很漂亮飄逸，有的卻讓人忍俊不禁。
一張一張，吹雪從頭到尾都很仔細地看，臉上的笑容也一直沒有斷過。 最後一張看完之後，吹雪依舊微笑着把資料放回原位，雙手枕在腦後，擡頭看着天花板。
逃過窗簾阻截的陽光透進來，在他臉上劃下一道痕跡。吹雪一直笑着，墨色雙瞳中映照出雪白的天花板。終于，他笑出了聲，用不會吵醒天城的聲音輕輕說道：“還以為，至少會有一個人是為了我呢……”
第二天，午休時間。
“滴滴——”一回到宿舍，終端機就響了，伏見一邊念叨着“是誰這麽會找時間”一邊打開終端機。
“喂？是我。”看都不看來電顯示，伏見就用如常的慵懶聲音對終端機那頭的人說道。
“啊！猿比古！是我。”對面滿滿都是元氣的聲音通過電波傳過來。
“misaki？”對八田會在這個時候找自己有些驚訝，自然地，伏見也沒有絲毫猶豫地表達了自己的驚訝之情。
“那個……幫個忙。”終端機對面，八田吞吞吐吐地說着。
“啧……說。”伏見啧了一聲，然後幹脆地說出一個字。
“我這裏有盆花，可以交給你照顧幾天嗎？”八田有些小聲地說道。
“哈？花？”從來沒有被八田拜托過這種事情，伏見一下就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
“恩，鄰居要出門幾天，把家裏的花交給我照顧，但是你知道的啊，我對照顧花這種事情完全不在行啊……”八田有些沮喪地說。
“只是照顧一個花而已……”伏見不得不再次感嘆八田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如果是仙人掌的話我當然高興啦！”對面八田激動地大聲說出來，“但是這花是很名貴的啊，而且他們又只給我說了‘那麽就交給你了，拜托了！’就走了！什麽注意事項都沒有留下啊！要是沒照顧好的話……”
“既然知道會變成這樣那在最開始就回絕掉啊……”伏見輕嘆一口氣，無奈地回道，“你總是這樣，以後要是攤上大事了你要怎麽辦？”
“我……我也有想回絕的啊！”八田有些不服氣地吼道，吼完之後語氣又低了下來，“只是……”突然又大喊起來，“不過，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啧……”伏見不耐煩地啧了啧舌，“不過我明天開始要随隊出發去……”猶豫了一會兒，伏見還是認命地把那個詞說了出來，“集訓……”。
“集訓？”八田疑惑又驚訝的聲音傳過來。
“恩……”伏見回答得有些猶豫，之後決定還是轉換話題為好，“總之先不說這個，我沒辦法替你照顧了，抱歉，不過就只有幾天的話，上網搜搜花的照顧注意事項，你自己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說是這麽說……”對面八田的聲音又變得有些猶豫。
“又怎麽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伏見大概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我不知道這種花叫什麽啊……”八田的聲音有些委屈。
果然……
伏見在心底嘆氣。
“那你待會兒把花的照片發給我，我把花名用簡訊傳給你。”伏見耐心地說。
“哦，好的。”八田似是愣愣地回答，之後又用洋溢的聲線大聲說，“謝了啊，猿比古！”
“沒什麽。那麽就先這樣。拜。”伏見說完就先中斷了通話。
“呼……”伏見坐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 為什麽自己身邊總是充斥着各種各樣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笨蛋的家夥啊……
伏見很想這麽吐槽，但是還沒等他開口，終端機就又響了起來。八田果然是急性子，這麽一下就把花的照片發了過來。
照片上，生機勃勃的綠迎面撲來，沒有經過修剪就已經呈現優雅形态的枝葉一層一層展開，中央有一只小小的淺黃色花苞，很小的一點，卻有很強的存在感。一枝獨秀的小小花苞，卻已經可以看見它開花的姿态，那一定是無比美麗優雅，前提是……不被八田葬送掉……
确實是名貴的花。
“君子蘭。”伏見編輯好簡訊傳過去。
“哦！原來是君子蘭啊！謝謝了啊！”八田的簡訊很快就傳了回來，“最後，集訓加油啊猿比古！”
“呵……”伏見看到“加油”的字樣，心裏不禁自嘲地笑道，“只要順利我就要謝天謝地了……”
伏見已經可以預見到吹雪一定會搞一些奇怪的活動了。
“明天啊……”想到這裏，他不禁為即将到來的“集訓”感到無比擔憂。
翻開剛剛八田傳給自己的照片，淺黃色的花苞小小的、嫩嫩的，卻已經表現出自己絕對與衆不同的一面，似乎……
想到這裏，伏見不禁閉上雙眼，掩飾雙瞳中不禁流露出來的寂寞。
想到那個搬一盆花就當做是在室內賞花的人，伏見再次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君子蘭麽……和那人确實相配呢，只是……
伏見撐起身子，使勁搖搖頭，為了不讓自己陷進悲傷中，他立刻開始了工作，雖然因為明天就要開始去集訓所以工作其實沒有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