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犯愁

村委會裏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目光都落在杜若身上，杜若甩了甩手裏一沓子登記表把嘆氣聲咽下，信手翻了翻道：“得，這還比你們原本的數據多了幾戶。”

“我去，真的，那都恨不得把家裏鋤頭都藏起來，我……我這從小在村裏長大的我怎麽不知道有些人家裏窮成這樣呢？”孟天鶴撇撇嘴手裏的筆在筆記本上亂畫道。

栾平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別那麽多話，嘆了口氣道：“這有一個人裝窮，就會有一群人跟着這麽做。也不能說是他們的錯，就是……嗯……”

杜若順手撩了一把散落下的頭發緊抿着嘴而後松開，“人性使然。但是這樣的結果我沒有辦法給鎮上報上去。”

“那你還要做什麽？”

門口響起一個沉悶而老邁的男聲，衆人循聲看去，一個微微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拄着拐杖站在門口，看上去比範栗年紀大些，陰沉着臉緊緊盯着杜若。

“這是村主任，巴林。”栾平壓低聲音對杜若道。

杜若站起身來迎上去，伸出手道：“巴林主任您好，我是杜若。”

巴林冷哼了一聲，像是沒看見杜若伸出的手一般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村子，一個半大女娃什麽都不懂就要來指手畫腳，簡直是胡鬧。”

杜若微微眯了眯眼睛，轉過身去看着他蹒跚着走到座位上去坐下眸光更加深邃，随即又遮掩過去微微彎了彎嘴角道：“巴林主任，我是受楚江市委和楚江醫學院的委任來垚山村完成扶貧工作，請您……”

“老範，你也和這女娃一起胡鬧？”巴林直接打斷了杜若的話。

範栗神色有些尴尬，勉強笑了笑，“巴林，年輕人和咱們老腦筋不一樣。”

“我可不信！”

杜若抿着嘴點點頭，手随意插兜望着門外連綿青山深吸了一口氣，坦白說，她習慣優秀，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了。

她不傻，名單裏多出來的不符合條件的貧困戶倚仗的是誰的關系她一眼就知道，可是……自己畢竟只是協助當地工作，如果當面和他撕破臉皮，初來乍到的恐怕不好收場。

杜若強迫自己牽出一個微笑，垂目看着巴林陰鸷的目光堅定道：“我會用實際行動讓您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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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連上信號後消息一個接一個彈出來，通過手機熱點上網的電腦屏幕上進度條像是垂暮老人一般緩慢移動着，看的杜若心急如焚，手指不停地輕輕敲擊着鍵盤。

“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沒有信號的地方。”杜若小聲嘟囔了一句随即又默然，從前她以為的艱苦是連臺二三十個小時的手術，卻不想，一百公裏不到的地方，連正常的現代生活都是一種奢侈。

手機上的信號格閃爍了一下變成一個叉號，電腦上已經走了一半的進度條突然變灰，杜若一怔，趕緊站起來抱着電腦往高處走了幾步，跳着舉高了手機重新找信號。

對面山路上，高湛盧坐在吉普車車頂上拿着望遠鏡觀察着正在進行武裝越野的戰士，随意一轉頭，視野裏出現一個跳躍着努力舉高手機的人影。

高湛盧放下望遠鏡皺了皺眉，重新拿起望遠鏡定睛看清了那個人影的模樣，嘴角微微牽了牽，還說她穩重，這一跳一跳的看着倒像是個娃娃。

“诶。”

高湛盧拍了拍車頂，在副駕駛座上打瞌睡的鄭成明一下驚醒，探了個頭出來茫然地盯着他：“怎……怎麽了？”

“你下來。”高湛盧從車頂躍下，拍了拍手上的灰，“這離基地有多遠？”

鄭成明下車來扶着車門揉揉眼睛，“三四裏地吧。”

高湛盧把望遠鏡塞到他懷裏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一笑，“成。我有點事，你跑步回基地吧。”

“……”

鄭成明茫然地撓撓頭望着車後冒出的尾氣突然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道：“擦！你怎麽不自己跑步去啊！”

杜若拿着手機搖了搖，看着終于恢複了兩格信號的手機重重地嘆了口氣，謝天謝地，終于連上了。

車只能停在山下，高湛盧爬上山坡長長舒了一口氣，杜若聞聲擡起頭來見是他愣了一下，“高隊？你怎麽在這兒？”

“我訓練，路過。”高湛盧面不改色道。

杜若看着手機上又降了一格的信號欄嘆了口氣，拍拍自己身邊的大石頭道：“高隊，你過來坐吧。”

有點擋着信號了。

高湛盧在她身邊坐下，随手揪起地上兩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動着，躊躇片刻問道：“你腳沒事兒了吧？”

“嗯，沒事兒了。”杜若看着信號欄上可憐的一格信號有些犯愁，還有那麽多個文件，完全下載下來要等到什麽時候去了。

高湛盧低下頭盯着自己作戰靴上打的結，輕咳了一聲道：“這兒的信號有時候也不是特別好，你着急的話，要不跟我走？”

“合适嗎？”杜若當然願意，只是擔心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