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暗衛睡床,主子打地鋪

靖王眼睫一顫,如同落了桃花,水波在眸底蕩開漣漪。

段钺又道:“初初。”

靖王一瞬不瞬注視他。

他并不知小暗衛為何總愛喚他乳名。

但無可否認,他回回都會因此而動容。

段钺朝他邁步,一步一聲“初初”,直至他面前,正好滿十遍。

“段初初。”小暗衛仍舊笑着。

整個人都像在發光,窗外冬雪,夕陽,都不如他耀眼。

靖王嗓子發緊,低低應一聲:“在。”

小暗衛伸手站在原地,清澈的眸淡淡望他:“過來。”

他分明知曉那是危險的信號,卻如同牽線木偶,僵硬上前。

小暗衛對他笑:“抱我。”

笑意淺薄得像層假面,風一吹就會煙消雲散,化作殺意。

卻有着一股無法言說的吸引力。

越危險,越誘人。

靖王無法抵抗,攬住小暗衛的勁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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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觸感,比之前世骨灰瓶的冰冷,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想,活人果真比死人要讨喜。

段钺站原地,任由他摟着,聽腦海裏小黃書給他播報:“送溫暖任務已完成,【靖王心動值】+1,當前13/100。”

有夠摳門。

他累死累活地抄書就換來一點心動值。

段钺心中咬牙。

過三息,冷道:“抱夠了嗎。”

靖王頓了頓,松開手,退半步,不語。

段钺指指床榻:“上去,躺着。”

“做甚。”

“放心。”段钺冷笑,“不殺你,廢物。”

靖王看他一眼,并未對這放肆的言辭做什麽回應,轉身到榻上躺下。

段钺跟過去,三下五除二,扒了他上衣。

腹部的傷口已經化膿感染。

普通人落得這傷,不死也殘。

他跟沒事人一樣。

段钺瞅他一眼:“疼?”

靖王搖頭:“不。”

段钺拆了他髒污的繃帶,聞言冷笑,一根手指戳進他傷口裏,又問:“不疼?”

靖王這回蹙了下眉:“疼。”

“哦。”段钺事不關己,抽出血糊糊的手,也不管他痛不痛,摸出一整瓶燒刀子,直接淋上去。

靖王登時縮緊瞳孔,繃直身體,手腕青筋暴起,神色猙獰。

若不是段钺摁着他肩膀,他恐怕要痛得蜷起來打滾。

“段十六......段十六......”

他疼得腦子迷糊,下意識叫自己信任的人名字。

段钺淡淡瞧着,也不出聲。

好片刻,待他平靜下來,才道:“禦醫瞧過你的傷了麽,怎麽說。”

靖王傷重在內,得調養。

誰料這人抿唇沉默一會,搖了搖頭:“未傳太醫。”

“今早太醫不是來了麽。”

“......叫他回去了。”

“......”段钺默了默,“你真是死了也活該。”

靖王試圖解釋:“不可讓父皇知曉我傷勢,否則他不會讓我去錦衣衛。”

關我屁事。

你愛去不去。

段钺從懷中取出一粒鮮紅丹丸,捏住他下巴,塞進他嘴裏。

“吞了。”

靖王嚼了嚼,因為苦,眼角輕皺了下,問:“何物。”

“續你狗命的寶貝。”段钺又笑起來,似乎有些期待:“你昨日失明,就是因為它,今日會發生什麽,我也說不準。”

很快靖王就知道段钺的意思。

他手腳軟了下來,不僅沒法動作,連知覺都沒了。

段钺用匕首尖戳戳他大腿,戳得鮮血直流,見他神色不動,才又笑了下:“看來今日的副作用是癱瘓,殿下,你運氣不錯。”

靖王眼皮子顫了下:“會持續多久。”

他明日還要去錦衣衛。

段钺清楚他心急,故意不告訴他:“等能動的時候,自然就能動了。”

靖王看着他起身倒了杯水,仰頭咕咚咕咚喝下肚,脫了衣衫朝自己走。

俊秀的臉,纖細的身軀,還有不盈一握的腰肢。

原本躁動的心,似乎又換作另一種不可言說的期待。

“你......”

段钺轉頭看他,眼神異樣:“哦,奴才忘了,殿下這裏只有一張床榻。”

靖王不語,桃花眸直直注視他。

段钺笑一聲,走過來,俯身覆在他身上,嗓音低啞誘人:“殿下......”

像極了從前在他身下求饒的小暗衛。

他正神思不屬。

緊接着就察覺到,段钺将他抱起,扔在地上。

靖王後背一痛,在地上蜷起來。

段钺霸占了他的床,蓋上被褥,翻個身,勾唇俯視他:“殿下,委屈您了。”

靖王盯着他恍如泛光的容顏,一時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錯過了反抗的最佳時機。

等到過一會脊背發涼時,他才意識到,小暗衛沒替自己鋪被褥。

他正赤着上身躺在地面。

再一看段钺,呼吸平穩,神色舒展。

已經入睡了。

靖王桃花眸閃了閃。

段钺眼下一片烏青,不知撐了多久沒睡。

是為了替他抄書嗎?

他一宿沒睡,凍得無法入眠,只好看小暗衛分散注意。

他從前很少仔細觀察這個人。

原來小暗衛睡覺時,還會蹬被子。

他的手無法動作,只能艱難挪到榻邊,抵着床柱直起身,用嘴巴咬着被角,替他重新蓋好。

他下巴擱在榻上,和小暗衛面對面,近到幾乎能觸碰到他纖長的眼睫。

月光如流水,照見少年玉雪俊俏的容顏。

他是雲端掉落人間的寶物,卻碰不到會珍惜的人。

靖王抵過去,鼻尖碰了碰他的臉,便又躺回地面。

......

段钺這一覺,睡得尤其安穩。

曦光照進窗,他才堪堪睜眼。

靖王已經醒了——準确來說應該是一夜未合眼。

段钺在榻上抱着被褥滾了幾圈,伸個懶腰,心情不錯,翻個身和他招呼:“喲,殿下,早安。”

靖王薄唇都凍得發紫了,眉毛眼睫結着冰霜。

他看段钺一會,啞着嗓子應了聲:“早安。”

段钺看他這狼狽樣,笑出聲,故意問:“昨晚睡得好嗎?”

靖王沒說話。

眸色平靜,不喜不怒,誰也看不透。

段钺覺得敗興。他起身道:“你可以動了,副作用已經消失了。”

靖王嘴唇顫了顫:“我......動不了。”

段钺已經疊好被褥,轉身踢他:“你放屁,別想訛我,起來。”

“我......”靖王艱難出聲:“手腳,麻了。”

“......”

哦,忘了,廢物主子不經凍。

段钺把他拎起來,摸摸他手腕。

跟摸冰塊似的,又冷又硬。

若不是續命丹吊着命,這麽凍一夜,他人都沒了。

段钺毫無心理負擔,将他扔上榻,抖開自己剛剛捂過的被褥,蓋在他頭頂。

“別那麽嬌氣,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以前大雪天還總在外頭罰跪呢,一跪就是一整夜,也沒見人出事。

不過主子身嬌體軟,和他這種糙奴才不一樣的。

段钺為了親嘴燒,勉強去打了盆冷水回來燒開,沾濕抹布,幫他擦擦手腳。

好一會,靖王才終于勉強能動。

“我要去錦衣衛。”他看着段钺道。

段钺眨眨眼:“哦。”

跟我說幹嘛。

“你......”靖王頓了頓,低下頭,聲音很低:“你送我。”

他大概是料想到,段钺會嘲笑他,才作此反應。

段钺也的确毫不客氣地嘲諷了他:“你自己沒腿?”

等他走到那裏,已經晌午了。

他默了會,換了個說法:“阿裴叫你伺候本殿下。”

段钺眼睛瞪大:“你還敢拿六殿下來壓我。”

靖王直視他眼眸,毫不避讓:“你是奴才,伺候主子,是本分。”

段钺反手一巴掌拍桌上,怒目而視。

六皇子來時,兩人氣氛堪稱劍拔弩張。

“怎麽了這是,十六?”

段钺是個敬業的暗衛,只要不面對靖王,他對誰都是好脾氣。

“殿下,給殿下請安。”

他跪在六皇子腳下,又恭敬回話:“無事,四殿下吩咐奴才送他去錦衣衛,但奴才更想伺候您進學。”

六皇子将他扶起,道:“四哥腿腳不便,你送他便是。”

“殿下......”

段钺想說什麽,見六皇子神色淡漠,又閉了嘴巴,拱手應:“遵命。”

他背着靖王出宮。

錦衣衛分南北鎮撫司,十四衛所,十四個千戶。

千戶上,有鎮撫使、佥事、同知,指揮使,千戶下,還有副千戶、百戶、副百戶、試百戶、總旗等許多人。

靖王的小旗一職,是最末層中的末層,從七品小官,手下只管十個人。

十人能頂什麽用?

就這麽說,整個錦衣衛,就有兩萬餘人,十人不過九牛一毛。

連段钺這個小小的玄衛手底下,也管着近百名暗衛。

十人......三皇子出行,不算侍衛,只論攜帶的侍女太監,都不止這個數。

老皇帝是有意羞辱靖王。

不過,這人顯然是不在意,臉上沒有半分不自在。

到了北鎮撫司,便将手中任命書交給守門的錦衣衛,直言自己新官上任,求見千戶。

錦衣衛絲毫不敬他這個失寵皇子,卻對背着他的玄衛段十六多有忌憚,來來回回打量兩人好幾眼,才道:“段大人,請稍等,卑職這就去通報指揮使。”

林潼親自來了一趟。

一出門,便拱手陪笑:“不知玄衛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見諒見諒。”

靖王低頭看了眼段钺。

剛好段钺也轉頭看他,不經意,嗤笑一聲:“難怪要我陪你,利用得倒是順手。”

靖王不語。

他的确存了這個心思。

林潼請段钺進門,完全忽視他背上的人。

段钺坐在客廳,喝了兩杯茶,聽他東扯西扯,一個時辰過去,就是不進正題,耐着性子将茶盞放在桌案上,擡起頭。

“林大人,奴才不是來聊天。”

他并未發怒,也沒有不耐煩。

但天生的冷臉,和一身藏也藏不住的血腥氣,總給人陰森瘆人的感覺。

林潼頓了頓,露出幹笑:“那大人是……?”

段钺将靖王手裏的折子奪過來,放在桌案。

又從腿間抽出一柄匕首,一并遞去:“我家殿下走馬上任,經驗不足,還請大人多多關照。”

靖王看見那削鐵如泥的寶刀,本就愣了愣。

又聽他說“我家殿下”,突然就擡眸,桃花眸灼灼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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