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
赫金斯伯爵是個沒有責任心的老纨绔。
但在做客的時候,卻算是一個完美的客人。
他對一切都贊不絕口——稱贊海倫娜夫人的容貌、稱贊桌子上放置的簡易茶點、稱贊那潦草的手寫稿,還開開心心地聲稱,改編版本的《瑪麗安》令自己獲益良多。
相反,跟老父親一起過來的朱迪安,對眼前這麽簡陋的環境很不适應。
他更習慣勞瑞斯夫人布置的那種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場所,喜歡和一堆有權勢的貴族們觥籌交錯、交換利益……
所以,盡管茶話會由于人沒到齊,還不算正式開始,他就已經後悔:“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有這個時間去做什麽不好?”
海倫娜夫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朱迪安的不滿,正高高興興地同赫金斯伯爵說着劇本改編的進程。
也許是赫金斯伯爵從頭到尾都沒擺什麽貴族架子的緣故,她其實有些忽略了對方的貴族身份,因此,也只将朱迪安當做一個陪父親過來,湊湊熱鬧的小年輕。
而朱迪安骨子裏有些輕視女性。
只是礙于赫金斯伯爵在場,才沒顯露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但也沒有什麽同人交流的欲望。
所以,打從進屋後,他就自顧自地走着神,心裏轉悠着一堆見不得人的伎倆。
而在另一邊……
赫金斯伯爵和海倫娜夫人的交談,已經從一方陳述變成了雙方争吵。
“……這對西蒙斯實在有些太殘忍了。”
赫金斯伯爵在聽完了海倫娜對新劇本的一些描述後,實在忍不住進行了一番激烈抗議:“在你們看來,西蒙斯這人就那麽壞嗎?”
Advertisement
“難道他就對瑪麗安完全沒有一點兒真情嗎?”
“你們認為他……從頭到尾只是想玩弄瑪麗安嗎?”
“我必須告訴你們,并不是這樣的!”
“他也許犯了錯誤,但他沒有那麽卑劣……”
海倫娜夫人有些愕然,似乎十分吃驚于伯爵大人此刻過于強烈的反應。
她認真地想了想,盡可能地解釋:“先生,我理解您對自己書中角色的喜愛和重視。但先不去讨論西蒙斯這個角色的對錯問題,只從瑪麗安的角度來說,她确實被這個男人毀掉了一生。我想,您不該反對這一點兒吧?”
“……這個指責過于沉重了。”
“難道您否定這一點兒?”
“不……是的,是的,他有罪。”
“那麽,劇本這麽改,不就沒什麽過錯了呀?”
赫金斯伯爵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辯解什麽。
但海倫娜夫人繼續趁勝追擊:“一個壞人,不管是有意做下壞事,還是無意做下壞事,他都做了壞事。”
赫金斯伯爵沉默。
海倫娜夫人又說:“當然了,也許有人會覺得,無意做下的壞事,是可以被原諒的。”
赫金斯伯爵立刻問:“難道不是嗎?”
海倫娜夫人笑了一下:“但原諒也該由受害者去說,而不是讓旁觀者去說。”
赫金斯伯爵再次沉默。
海倫娜夫人則又一次陷入思考中:“或者,您堅持要保留西蒙斯無意犯錯的這個情節,莫非是因為……您覺得,西蒙斯這個角色是應該得到觀衆們的原諒嗎?”
一箭穿心!
赫金斯伯爵被海倫娜夫人随口而出的言論逼得節節敗退。
他近乎狼狽地轉開了頭:“不,不,我只是……我只是……那樣太殘忍了,不論是對誰……從頭到尾都是玩弄和欺騙,那太殘忍了。”
海倫娜不由也陷入沉默:“您說得對。”
她深思着:“這樣是太殘忍了。”
“但只有殘忍才是真實。”
一個聲音極為突兀地響起。
赫金斯伯爵和海倫娜夫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只見……
馬科姆像幽靈一般,面色蒼白、無聲無息地站在了門口,一只手放在門上,做敲門狀:“抱歉,我看到門沒關,本想敲門的,卻沒忍住……”
海倫娜夫人驚喜地站起來迎接:“啊,沒什麽的,您能來就是我的榮幸了。但您之前不是說沒什麽時間嗎?”
馬科姆朝她微微一笑:“是的,本來是沒時間的。但我太愛瑪麗安了……實在忍不住就想過來看一眼,然後,剛好聽到了你們的讨論……”
然後,他又一次重複剛才的話語:“抱歉,夫人,我忍不住了……”
海倫娜夫人連連擺手,表示并不介意。
于是,馬科姆轉身将門關好,走進了這間屋子。
他知道自己不該來,也知道這樣做會很危險。
但他既管不住自己想要走過來的腳,也管不住自己想要去聽的耳朵。
尤其在聽到海倫娜夫人分析出的那一句‘你希望西蒙斯得到觀衆們的原諒’後……
他甚至連自己的嘴都沒辦法控制地就出聲了。
在做出那些事後……
居然還希翼着得到原諒?!
一頭憤怒的野獸在他的身體裏咆哮,用尖牙和利爪對他又抓又咬,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沖破這層阻礙了……
他因此而渾身顫抖,卻不得不用盡全力地将那只野獸牢牢關在身體裏,并默默告訴自己:“不是現在,起碼不是現在……”
赫金斯伯爵一臉疑惑地望着馬科姆。
他露出一副竭力回憶的神色:“你,你……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馬科姆不由凝視着他,目不轉睛地打量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還是一貫光鮮亮麗的外表,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只是身材略略有一些發福,額頭和眼角也有了細細的皺紋。
可金錢和地位帶來的舒适生活,顯然幫了他一個大忙,讓他老得不像一般普通人那麽快。
這一點兒和自己截然不同。
短短十多年的時間,他滿臉滄桑,兩鬓斑白,老得再也看不出一點兒年輕時的樣子,幾乎和曾經的自己判若兩人!
而眼前這個禽獸呢?
即使老了,臉上也還能依稀可見一些……一些當年在哄騙瑪麗安時,那風流倜傥的容顏和姿态。
但馬科姆知道,一切不過是金玉其外罷了。
他久久盯着赫金斯伯爵,最終才慢慢地艱難回答:“不,我們沒見過。”
赫金斯伯爵想了又想,最終什麽都沒有想起來。
也許是記憶太過久遠;
也許是他從來沒拿正眼去看過瑪麗安身邊的這個小兄弟;
也許是太多的煙酒和女色,早早破壞了他的大腦,讓他記憶力逐步衰退了。
總之,他就那麽理所當然地遺忘了這個人。
然而,相比起赫金斯伯爵的遲鈍……
朱迪安對這個新出現的客人,倒是起了一點兒觀察的興趣。
他在心裏分析着:“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農民,但也不像是貴族,似乎受過一定教育……唔,大概是個小商人!不知道是做什麽買賣的,裏頭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海倫娜夫人已經為赫金斯伯爵和馬科姆做了一番介紹。
前者,她的介紹是《瑪麗安》的作者;
後者,她的介紹是《瑪麗安》的忠實讀者。
由于馬科姆多年前離開的時候,曾經改名換姓。
所以,哪怕知道了名字,赫金斯伯爵依然沒能認出眼前人的真實身份。
兩人互相對視。
赫金斯伯爵禮貌地笑着;馬科姆的表情則很僵硬。
他們握了握手。
然後,赫金斯伯爵打了個寒顫,又在心裏悄悄吐槽:“這人還活着嗎?他的手怎麽會這麽涼?”
但表面上,還是其樂融融的。
至于朱迪安……
他距離另一個答案倒是非常接近了。
但衆所周知的是,他一向不負責具體實施的工作,那都是萊文的活兒。
假如萊文在這兒的話,肯定會二話不說地上前抓捕逃犯……
可萊文不在。
朱迪安目前唯一的感覺大抵就是:“這人有一點兒古怪。”
屋子裏,關于《瑪麗安》的讨論還在繼續。
赫金斯伯爵出于某種隐晦的念頭,仍然在抗議改編版本對男主角的描述有失偏頗。
他認為這樣的描寫,除了讓瑪麗安這個角色更凄慘外,毫無實際意義。
海倫娜夫人基于對方是原作者,在言談間還是很給面子的。
所以,她在發表看法時,多數用較為委婉的語氣:“我不太明白,讓瑪麗安凄慘一些有什麽不好?”“抱歉,您說的實際意義是什麽意思呢?”“有道理,我會認真想一想的。”
與她相比,
馬科姆的部分發言就顯得刻薄多了。
“我十分欣賞您的言論,伯爵大人。”
他這麽微笑着:“當瑪麗安被污蔑為一個婊子,在痛苦中輾轉反側,又被人們驅逐、唾棄的時候,只因西蒙斯自認心中對她是确實存有愛情的,那麽,一切經歷的悲慘便都能美化為偉大愛神給予的考驗了。妙啊,妙啊!這想法真是美妙至極!”
“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赫金斯伯爵一時有些懵了,但又想不出怎麽辯駁。
許久,他才重新開口:“停!我不想和你們說下去了,你倆的意見在某方面似乎很一致,我一個人是說不過你們兩個的。”
“所以,我也得找個盟友才行。”
“對了,那個改編我小說的執筆者在哪呀?怎麽還不過來?我要同她,或是他,好好地聊一聊。”
海倫娜夫人于是看了看表:“他應該快到了,我們本來約的是上午,但他同我說,想接上妹妹一起過來,所以,會晚到一會兒……”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啊,來了!”海倫娜夫人高興地說。
然後,她走過去開門。
果然……
傑米帶着個小姑娘站在了門外。
他一臉燦爛的笑容,朝着海倫娜夫人脫帽一禮:“午安,夫人,希望我沒讓您等得太久。”
(二)
赫金斯伯爵的‘盟友期待’再次落空了。
因為,傑米在走進屋後,驚訝的目光直接停留在了馬科姆的身上。
而馬科姆也是同樣驚訝……
他先是欣慰于傑米還活着,接着為這次出乎意料的重逢而感到了由衷的欣喜。
這時候,作為茶話會發起人的海倫娜夫人又一次負責任地站出來,幫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做了一番介紹。
這樣一來,大家明面上總算都是認識的了。
于是,赫金斯伯爵這位《瑪麗安》的原作者,再沒能從改編者傑米以及自己所謂的忠實讀者那裏獲得什麽尊敬和關注了。
相反,改編者與他的忠實讀者,在對視一眼後,就毫無征兆地攪合在了一起。
尤其是在海倫娜夫人轉述了剛剛的讨論後……
傑米的第一句話是:“啊,你也覺得西蒙斯這個角色,沒必要塑造得那麽無辜嗎?”
他神色有些過于激動地望着馬科姆。
不知內情的人,大概會以為他對《瑪麗安》這部小說非常地重視。
但事實上,他只是為了掩蓋兩人早早相識的真相,随口找了一個話題。
馬科姆顯然是理解的。
他毫不遲疑地給出一個肯定回答:“是的,我也是這麽想的。”
然後,作為觀念相同(有了借口)的人,順理成章地就湊到了一起。
而且,兩人還開始你一言我一語、配合默契地說起來:
“罪犯愧疚後,難道就可以不被制裁了嗎?”
“犯錯前,及時停止,沒什麽;但犯錯後,再去愧疚,只是鱷魚的眼淚。”
“我砍你一刀,然後愧疚地對你說對不起。”
“我不原諒,我一定要砍回去!”
“殘忍啊殘忍!”
“公正啊公正!”
“以愛情為名,去傷害別人……”
“不過是自私懦弱、虛僞至極的一場表演!”
一時間,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極為古怪。
赫金斯伯爵在沙發裏坐立不安,感覺這兩人的言論,每一句都仿佛狠狠地紮向了自己的心。
但他沒辦法去争辯,更沒辦法去告訴別人,《瑪麗安》中所寫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所以……
他只能在心裏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別聽他們的,他們只是在憑空臆想,難道還有誰比你這個當事人更了解‘西蒙斯’和‘瑪麗安’嗎?根本不是那樣的,他們根本不是那樣的,他們是相愛的……”
毫無不知情的海倫娜夫人無比興奮地聽着傑米和馬科姆的讨論。
她拉着蘇珊娜的手,極開心地誇獎說:“你哥哥很有才華,觀念也特別獨特。”
蘇珊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這一幕。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很好玩兒,我以前從沒聽過有人說這些。”
于是,這場精彩的茶話會就這麽進行了下去。
這其中,唯獨一個人沒有投入。
而且,自始至終都格格不入。
那個人就是——朱迪安。
他最開始的時候,并沒将這個茶話會放在心上,只當是哄一哄家裏的老父親。
可當傑米到來後……
事情就變得漸漸微妙了,像是被投入了催化劑,讓屋子裏本來只是悄無聲息、默默變化着的某種化學反應,一下子變得劇烈起來。
“德萊塞爾家的那個私生子,好像認識那個自稱是我父親讀者的外地商人;”
“唔,那個自稱是我父親讀者的外地商人,又似乎對我父親有些微的敵意;”
“然後,我那個不靠譜的父親,在讨論開始後,情緒就變得不對……”
“按照以往的經驗,他應該是喜歡在這種場合進行高談闊論的,而不是現在這樣沉默着……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
朱迪安眯着眼睛,反複打量着屋裏的每一個人,試圖抓住點兒什麽。
“德萊塞爾家的兩個崽子、我不靠譜的父親、一個身份低賤的女戲子、還有一個古裏古怪、也許是個外地商人的讀者……”
“有趣!有趣!這些人到底藏着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聯系呢?”
又過了一會兒,茶話會終于結束。
海倫娜夫人很滿意,還準備哪天有空再舉辦一場。
但遺憾的是……
大概只有蘇珊娜才是真心贊同的吧。
朱迪安繼續躲在角落中,暗搓搓地觀察着所有人。
傑米和馬科姆對視一眼,都覺得:“雖然驚喜,但也驚吓,這種場面還是能少就少。”
而赫金斯伯爵已經後悔放出改編權了。
但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雖然很不高興,卻也沒有反悔。
之後,大家各自散去。
等到了第二天的一大早,傑米就神奇地出現在了馬科姆和喬治的面前。
馬科姆滿臉的笑意,喬治激動地幾乎要暈過去。
傑米笑嘻嘻地走了過去,一把摟住喬治的肩膀,愉悅地說:“真高興你們都能平安無事。”
接着,他們開始互相講述別離後發生的一些事情。
馬科姆和喬治的經歷相對簡單。
他們一開始想去找傑米,但又擔心實力不夠,沒辦法救人,就去反抗軍的一個據點,想多叫一些人手來幫忙,結果遭遇了政府圍剿,只好跟着據點的人員緊急撤退,到了後來,再沒能分開,一直都在四處轉移。
相比較之下,傑米的經歷就坎坷又精彩得多了。
更何況,他的口才也很好。
所以,聽他一路講了下來……
馬科姆都不禁為之啧啧稱奇;喬治直接就是滿臉崇拜:“你居然敢冒充貴族……天,傑米,你太厲害了。”
“這其中也存在着很多隐患和危險。”
傑米并不諱言地說:“前陣子,有一個人識破了我的身份,你們還記得監獄裏的那個財務官嗎?沒錯,就是他!我最近正在考慮具體該怎麽處理……”
馬科姆不禁皺眉:“我的建議是,你最好盡快脫身離開。”
“可這麽灰溜溜地逃走,我不甘心。”傑米回答。
馬科姆沒說什麽,只是很安靜地注視着他。
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說:“傑米,你沒去過那家理發店,也沒想聯絡我們。”
“呃,是……但這是有原因的。”
傑米忙辯解:“我不确定你說的那個據點現在還是不是安全的?你知道的,馬科姆,時間過去這麽久了,我很怕再遇到什麽危險。”
“但你在見到我們後,也沒要求和我們一起。”馬科姆繼續平靜地說。
“啊,你提醒我的。唔,你倆怎麽跑到王城來了?是有什麽事要做嗎?”傑米問。
“傑米,別這樣……”馬科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理解和包容:“我現在知道了,你并不想加入我們。”
話說到這份上,那就沒法逃避了。
傑米抿緊了唇,再次沉默。
喬治看看馬科姆,又看了看傑米,圓圓的臉上露出了困惑和迷茫的神色。
他愕然地問兩人:“馬科姆,你什麽意思?什麽叫不想加入我們?傑米,你不是本來就是我們這一邊的嗎?還加入什麽?我們不是一起的嗎?”
聽了這麽天真的話,傑米盡管心情複雜,卻還是忍不住笑了。
然後,他放松地重新開了口:“是的,我不想加入哪一方。起碼現在不想,馬科姆,我只想過一點兒平靜生活,這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不對,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我對此并不反對。”
馬科姆溫和地回答:“但是,傑米,你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嗎?你确定自己真能過上平靜的生活嗎?”
傑米遲疑了。
同一時間。
一對母子出現在了萊文的府邸內。
他們瘦得像兩個骷髅,穿着打扮又都很過時、落伍,臉上的表情也因等待而透着焦急和煩惱。
過了好久,萊文才終于出現。
那位母親便一個箭步地沖過來,似乎是拉着裙擺,想沖着他行個禮。
但萊文看着她那個瘦到顴骨都凸起的醜臉,便沒忍住地想躲開,連禮都不想受了。
“啊,真榮幸能見到子爵大人您!”
那個母親用一種近乎肉麻到露骨的語氣獻媚地說:“我和我兒子一聽到是大人您的召喚,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為您效力了。”
“不過,請別在意我們現在的穿着。”
她難為情地解釋說:“實在是鄉下那種破地方,除了空氣好些外,其他都太破爛了,而且,我又一直替丈夫守寡,實在不值當穿什麽好衣服。之後,又怕大人您久等,出門太急,才沒來得及……”
萊文推了推眼鏡,極力按捺着煩躁,淡淡地附和說:“哦,原來是這樣。”
那母親更加來勁兒了:“是啊,是啊,就是這樣。雖然我們已經很久沒來王城了,或許趕不上當下的時髦,但您一定知道的,我們韋伯斯特家絕非一般的暴發戶,平素還是極講究的……”
萊文不想聽這煩人的老太婆瞎吹牛,當即打斷了她的話,直接問:“你們來得倉促,還沒安排住的地方吧?”
“是還沒來得及,不過,我們……”
“你們可以暫時住我這兒。”
“啊,這怎麽好意思呢?”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就這麽定了。”
萊文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了問題。
然後,為了避免再被糾纏,他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走,只是一邊走,一邊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想不到啊!想不到!那個狡猾的小王八蛋,當年竟是因為這麽一個見鬼的老太婆入了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