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

第二幕結束的時候,劇院裏總算響起了一些零星的掌聲。

但這些掌聲大概率是獻給海倫娜夫人的精彩表演的。

因為,對于這一幕的情節……

在場的絕大多數男士們除了在瑪麗安喪子時,被那種名為‘母愛’的感情,稍有觸動地險些落淚外,其他時間還是很難對她的經歷有什麽感觸的。

盡管他們認為瑪麗安的境況很可憐。

但這感覺更像是看到了一只流浪貓或流浪狗而升起的本能情緒。

至于說同她共情?

對她有什麽同理心?

那是一點兒沒有的。

大家更多的是感嘆‘她識人不明、遇人不淑’。

而針對這一點兒……

趁着第二幕和第三幕中間較長的幕間休息的時間,好些人不免又讨論起來。

這裏要忽略那些食古不化,一直死咬着‘瑪麗安不守貞潔,是自作自受’的無新意觀點……

一些年紀稍大的貴族男士們從另一角度分析起來:“由此可見,女性往往太過感情用事。而且,她們天性缺乏辨別好壞的智力和能力,極容易為一些壞人所誘惑、哄騙。因此,我們才總是不斷地重複提醒,好女孩身邊一定要時刻都有可信賴的男子跟随和指導,做好必備的防護,絕不能一意孤行、單獨行動。”

這樣的言論雖說聽起來有些歧視,又限制人身自由,且不怎麽中聽,但好歹出發點兒勉強算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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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在另一頭……

出于男性的競争心理,有幾個年輕的花花公子倒是想借此機會,同旁邊女伴誇耀一下自己。

因此,他們狠狠踩了劇中的男主角西蒙斯,為此興致勃勃地發表了一番英明高見(歪理邪說):“你們這些傻女人呀!總是那麽容易被虛僞的男人所欺騙,認為他們給出的承諾十分寶貴,卻不知這樣寶貴的承諾,本就沒那麽容易兌現。”

“要知道,越是輕易說出口的話,往往越是做不到呢!”

“瑪麗安就是太過天真了,才會落得這般下場。”

“因此,選男人還是需要有眼光,譬如我們這樣的,看似風流花心,很不可靠,其實,我們這類人有很多的好處呢。“

“畢竟,我們一開始便擺明了車馬,不曾刻意欺瞞過誰,都是明碼标價、願者上鈎、各取所需。”

“而且,在平日裏,大家也都是奉行及時行樂的,從不理煩心的事。合得來就來,合不來就散。如此痛痛快快的過日子,豈不比陪着那等虛僞的男人要強上百倍?”

旁邊有幾名女子立刻不滿地抱怨起來:“如你這樣的說法,我們女人是無論如何都等不到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了嗎?”

“我們相信男人給出的承諾,竟然還信錯了嗎?”

“做錯事的是男人,怎麽反過來還要教訓我們?”

周圍一群花花公子聞聽這些言論,全都哈哈大笑,又互相擠眉弄眼了一通。

之後,這群人才七嘴八舌又笑嘻嘻地湊過來說:“親愛的,真心的愛人确實會有,但你要知道,愛這玩意兒,也是會消逝的呀。”

“再來,男人的承諾,總也要看看他具體說得是什麽呀?”

“諸如,一個貴族對一個農女說要同她結婚,這一聽便是極不可能的事。那農女本該有自知之明,當時就該識趣地推拒了。如此,說不定還能得那男子許多憐惜,被安置個地方,從此,也算有容身之處了。”

“相反,如瑪麗安那樣的反面例子,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還得寸進尺地一味逼迫,反而适得其反,将男子越推越遠,及至逼得他遠走……最後,才害得自己失去依靠,淪落至此。看似可憐,實則自找苦吃啊。”

“所以說,西蒙斯确實是有錯。”

“他錯就錯在一開始就不該對一名農女輕許諾言呀!”

“對呀!”

“我們就是因為這個,才嘲笑他虛僞的啊!”

那幾名女子聽了這麽一番話,心中不免很不是滋味。

可她們都知道,這世道本就是向着男人們的,哪怕争辯到最後争贏了,于她們也沒什麽太大的好處,反而還要招來男性的厭煩和攻擊,便不再争論,只默然不語地看着舞臺,在态度上冷淡很多。

那幾名花花公子或者不在乎,或者沒意識到。

也不管女伴們說不說話,自顧自地湊在一起繼續高談闊論。

起初還是大家共踩西蒙斯……

可發展到後來,不免又要将瑪麗安拉出來評論:“這女子空有美貌,卻無手腕。”

“西蒙斯對她已經那般的心動了,可到最後,她竟然什麽都沒撈到,便被抛棄,也是有些傻呀。”

“鄉下女孩總是這麽不懂規矩、缺少見識,所以,能不招惹就別招惹。”

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頓時讓旁邊的女伴們又積了一肚子的氣。

而坐在包廂中的貴婦們則是另一番光景了!

有為了讨好男人,附和着他們,一起去批判的;

有默默垂淚,悲傷感嘆女人不易的;

有同情心發作,想去做一做善事的;

也有少數幾個越看越生氣,卻又找不到什麽發洩的地方,只好悶悶不樂的。

同一時間,艾麗莎王後的情緒是非常糟糕了。

也許第一次接觸戲劇的緣故,她從一開始就對劇情格外投入,對瑪麗亞這個角色更是懷有深厚的同情,及至看到瑪麗亞喪子的情節,還感同身受地為之痛哭一場,等到所有情緒發洩完畢後,依舊久久無法回神,整個人都有點兒失魂落魄。

因此,在幕間休息的時候,侍女們全圍着她安慰。

她那位忠誠的女官瑪姬還悄悄地示意傑米,讓他暫時出去轉一轉,以便王後可以重新整理儀容。

見王後情緒低落至此,傑米本就有些不安,也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得了暗示,忙行禮告退,轉身出了包廂。

但因為擔心王後還要召見自己,他也沒走得太遠。

只在包廂周圍的樓臺上轉了轉,又居高臨下地随意向下一看。

由于王室專用的包廂是要占據戲劇最佳觀看位置的。

所以,它被安放在了舞臺正對面的樓臺的最中心處。

也因此,傑米站在這裏往下看……

不止能把舞臺上看得清清楚楚,連下方的觀衆席也都能一覽無遺。

這麽一來,他一眼便看到了馬科姆和喬治的身影。

這兩人還都挺低調,坐在人群中間并不惹眼。

只遙遙地望過去……

能隐隐看到,喬治似乎正說什麽,而馬科姆則低着頭,看不到什麽表情。

事實上,馬科姆此時的情緒是不下于王後的糟糕。

別人只是看了一部劇,将劇中的人物都視作虛拟的角色,哪怕有一時的情緒波動,也可以告訴自己,劇情都是假的。

可馬科姆就不一樣了。

劇中瑪麗安不是別人,正是他親姐姐。

在以前,盡管心裏知道,姐姐被赫金斯伯爵始亂終棄的遭遇很慘。

可由于赫金斯伯爵的那本《瑪麗安》小說,他不免被誤導了一些,總覺得姐姐同那位伯爵大人好歹算是愛過的。

哪怕他恨赫金斯伯爵恨得要死。

但在心裏,又想,這畢竟是姐姐愛過的人。

如今,這層遮羞布被傑米無意間給揭開了。

他頓時意識到:“哪有什麽愛情呢?當貴族少爺餘尊降貴地出現時,瑪麗安何嘗有過選擇的機會?至于赫金斯伯爵的愛?也許當時是愛吧,可這愛也不妨礙他娶妻生子呀。”

“及至做什麽深情樣子,說什麽日日懷念瑪麗安,又特意将她寫在小說中,又排成戲劇給人看……可幻想着的所謂美好結局,也不過是将她納為情婦。”

“多麽無恥啊!無恥!”

馬科姆這一刻心中的痛是非常猛烈的。

他攥緊了拳頭,可又知道,自己并不能做什麽,便只好讓眼睛閉起來,借着黑暗,稍稍平複心情。

又過了好一會兒,第三幕終于開始。

在這一幕的劇情中,喪子的瑪麗安換上了一身顏色暗淡的黑色連衣裙,臉色蒼白,看起來就像一個無處可去,只能漂泊人世的幽魂,仿佛僅僅為了活着而活着。

她找到了一份縫縫補補的工作。

雖說有些繁重,有時候還需熬夜趕工,很費眼睛,但足夠養活自己,生活也算平靜無波。

西蒙斯再次出現了。

如果按照赫金斯伯爵以前的劇本,在這一幕中,他将依舊以高高在上的拯救者姿态出現。

然後,他會去調查,會發現瑪麗安在喪子後,雖生活困苦,依然深愛着他,且為他守身……

于是,這位貴族少爺大受感動,又愧悔交加,當即毫不猶豫地找過去,請求瑪麗安同他一起離開,并承諾供養她今後的生活,願意照顧她的餘生。

看似又是個普通的愛情故事。

但這是之前的劇情了。

作為改編者,傑米照舊删去西蒙斯所謂的愧悔交加。

那種鱷魚眼淚的玩意兒就別拿出來騙人了吧?!

然後,他将原劇本中的‘西蒙斯調查發現’這一情節進行了一番着重描寫。

于是,劇院中的觀衆們就又一次看到了‘情節明明一樣,表意卻截然不同’的一幕。

曾經抛棄瑪麗安的貴族少爺,再次見到瑪麗安後,十分驚訝。

但他的第一個反應卻是猜忌:“她怎麽會在城裏?她為什麽不留在鄉下了?她在這裏做什麽?她一個女人能怎麽養活自己?工作?她什麽都不會,能做什麽工作?難道,難道是……賣淫?”

此時,扮演西蒙斯的男演員還會在舞臺上來回地踱着步,做出一副思慮重重的樣子。

并且,伴随着一種不安又低沉的音樂聲中,他會将上頭那段極卑劣的內心想法,用自言自語的方式表述出來。

劇院的觀衆們全都目瞪口呆地聽着這段獨白。

大家紛紛交頭接耳,一致認為:“這樣想一個愛自己的女人,未免也太失禮又太無情了。”

然而,也有個別的觀衆對此表示了理解:“在城裏謀生太難了,一名獨身女性,确實很難清白、體面地活着。”

坐在前排的那些花花公子們,帶來的一些女伴,有幾個剛好就屬于高級一點兒的交際花角色,看到舞臺上西蒙斯這樣臆測瑪麗安,且不經意對此流露出嫌棄神色的時候,臉上不免劃過些許難堪,對這個角色的厭惡便又加深了。

(二)

猜忌之後,是調查。

調查之後,是試探。

原本的第三幕劇情是西蒙斯和瑪麗安的破鏡重圓。

而新版的第三幕劇情卻是西蒙斯對瑪麗安反複不斷的調查和試探。

所以,在這一幕中。

觀衆們将随時可以聽到如下冷冰冰的交談:

西蒙斯:“在和我分別後,您過得還好嗎?”

瑪麗安:“謝謝,很好。”

西蒙斯:“如您一般的美人,想來追求者甚多吧?”

瑪麗安:“其實并沒有什麽。”

西蒙斯:“若是您願意,怕是有許多男人樂意為您花錢的。”

瑪麗安:“我不要誰給我花錢。”

西蒙斯:“那您真的一直單身嗎?請恕我冒犯,只因……為所愛的人守節這種事,聽起來簡直有些好笑呢。什麽樣子的傻女人會願意做這樣的事呢?所以,大可不必以此來标榜自己……”

瑪麗安:“我沒有标榜,我只為我自己。”

海倫娜夫人完全沉浸在了劇情中……

面對着西蒙斯一輪接一輪旁敲側擊的質問和猜忌,瑪麗安竭盡所能地維護着自己的尊嚴。

當她說“我只為我自己”的時候,好些個觀衆都為之鼓了鼓掌。

有趣的是,之前那些曾經罵瑪麗安不貞的人,如今又冒出來贊賞了一番。

而陪着一衆花花公子坐在前排的那幾名女子中的一個,大概脾氣比較潑辣,忍不住還憤憤地嚷了一句:“若我是瑪麗安,誰敢這樣質問我,看着吧,我是要撓花他臉的。”

旁邊坐着的花花公子當即哈哈大笑:“所以,我之前說西蒙斯虛僞。若是換了我……”

那名女子立刻拿眼睛瞪過去:“若是你又怎麽樣?”

“若是我,我才不在乎你同誰睡了呢。”

那花花公子得意洋洋地伸着胳膊将女子摟到懷裏,笑嘻嘻地說:“只要你還樂意同我睡就行啊。”

所有人聽了全都大笑。

并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只因……

這些纨绔的觀點又是另一種極端了,是擺明什麽責任都不去負,只重尋歡作樂的。

然而,聽了這樣的答案,那些個女子的臉上雖也重新帶了笑,可心裏依舊是不得勁兒的。

因為她們知道,這些人确實不在乎貞潔,但他們也不在乎女人,哪怕那女人是他們的情人,也不例外。

與此同時,馬科姆終于看不下去這個劇情了。

第二幕劇情中,瑪麗安也許悲慘,可那種悲慘更多的是來自于生活的重壓,諸如貧窮和疾病,這是沒辦法避免的。

但到了第三幕劇情,卻更像是一種人為的羞辱了。

西蒙斯對待她的态度充滿了懷疑,仿佛一個女人孤身在外生活的時候,是必然要私生活混亂,必然要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的……

她但凡同鄰居說幾句話!

這鄰居大概都是曾和她有過一腿的。

而能做出如上懷疑的理由……

僅僅是:一個女人怎麽可能依靠自己獨立生活呢?

馬科姆實在不想看下去了。

他戴上帽子,低聲同喬治說要出去透透氣,就站起來,走了出去。

此時,第三幕劇情正在最精彩的時候,觀衆們全聚精會神地看着舞臺,想知道這個改編版本的西蒙斯還要怎麽去變着花樣地試探瑪麗安……

在他們看來,這其實還挺有趣的。

因此,馬科姆在這時候突然站起,又走出去的行為,就頗為引人矚目了。

不過,正兒八經的觀衆大多是好奇地瞥過去一眼,便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舞臺。

唯獨一個人在瞥過去一眼後,發現是馬科姆,竟也跟着站起來,悄悄地跟了上去。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萊文。

他并不知道馬科姆同瑪麗安之間的關系,在發現一名反叛軍居然也在劇院後,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人莫非是來找朱迪安接頭的?”

所以,當馬科姆走出去的時候……

他第一時間也跟了上去,想看看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有意思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朱迪安正愁在劇院中,有保護王後的宮廷侍衛在,沒辦法不露痕跡地解決掉萊文。

可現在……

萊文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居然主動站起來,還出去了!

朱迪安心中暗喜,當即站起身,随便找個借口敷衍了老父親後,就也走出了包廂。

他招來幾名手下,耳語着同他們交代了一番,目送着他們離去。

然後,他又在外頭略站了一站,确定沒人注意到剛剛那一幕後,才若無其事地重新返回了包廂。

然而,傑米站在高處,卻将這一幕盡收眼底——先是看着馬科姆走了出去,接着又看到萊文跟了出去,最後看到,朱迪安叫了一個人,那個人随後竟也出去了。

他心裏有點兒不安,又有點兒擔心馬科姆,正猶豫要不要也出去……

王後的侍女這時卻來傳喚他了。

傑米左思右想,總覺得還沒到正式起沖突的時候,應也不至于出什麽大事,總不能看見點兒什麽,就瞎沖一氣,反而自亂了陣腳。

于是,他慢慢按捺下不安,還是選擇先回包廂,靜觀其變。

另一頭,朱迪安這回不用再去糾結什麽要不要動手的問題,總算能徹底心無旁骛地陪着老父親,一起欣賞起舞臺上的劇了。

但遺憾的是……

他的老父親赫金斯伯爵現在可沒什麽看戲的心情。

明明原劇第三幕中,西蒙斯調查、發現瑪麗安竟然為愛守貞後,那麽的感動和愧疚,兩人的愛情還借此又一次得以加深和升華,也為之後的‘美好結局’奠定基礎。

然而,如今!

看着西蒙斯擱那不斷地試探瑪麗安……

別說其他觀衆了。

赫金斯伯爵自己看着,都覺得生氣。

……還有一點兒委屈。

只因現實中,瑪麗安壓根沒能同他重逢,直接和孩子一起凍餓至死了。

所以,這一段,純粹是他後來想象着寫的,并不是真的。

而他寫瑪麗安為愛守着貞,也只是想贊美對方的品德。

可現在,被這麽一改,反而顯得西蒙斯吹毛求疵又有點兒無恥了……

赫金斯伯爵的心情分外複雜。

尤其想到……

這些是‘沒怎麽改動的前三幕劇情’。

那麽,接下來完全大改的第四幕劇情還能看嗎?

想到這兒,他都有點兒不敢直視這個舞臺了。

然而,劇情的進展不因個人的意志而改變。

舞臺上,當西蒙斯無論是調查,還是試探,都只證明了瑪麗安的純潔和堅貞後……

他的表情終于緩和,也重新露出接納的笑容,還主動朝着這個可憐的女人伸出了手,要求她和自己一起離開,承諾供養她的餘生。

至此,第三幕也算圓滿結束。

劇院中響起一陣不算熱烈,但也還算熱情的掌聲。

不過,這一次的幕間休息将更為短暫。

這是為了讓觀衆們觀劇時的情感能夠一直保持連貫,避免斷續。

所以,掌聲尚未平息。

幕布又被拉開,第四幕開始。

另一邊,馬科姆神思不屬地一路走到了劇院外。

但他一時間也不知該去哪,便在街道上來回溜達着,心情紛亂,時而想起可憐的姐姐,時而想起可恨的赫金斯伯爵,臉上的神色忽悲忽怒、變化莫測。

萊文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頭。

為了怕被馬科姆發現自己跟蹤,他還刻意躲進了路旁的小巷子裏。

卻不知,這樣的行為,剛好給了那些跟着他過來的殺手們一個極好的機會!

劇院內的舞臺上。

瑪麗安聽到西蒙斯表示接納自己的話後,就笑了。

可等西蒙斯離開後,她就又哭了。

她翻找出那個早死小孩的小衣服,抓着那衣服,跪在地上,身體抖動着,像個受傷的動物一般發出嗚咽的悲鳴,淚水從她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這麽好一會兒後,她才開始收拾東西,一副準備從此要和西蒙斯離去的樣子。

觀衆們開始放松了心神。

他們将這一幕當做了相對無趣的垃圾時間,認為接下來的情節再無什麽新鮮刺激了,無非就是苦盡甘來、破鏡重圓。

所以,壓根沒人注意到——瑪麗安望着那把縫紉剪刀定定出神的神情。

女人手裏拿着一把縫紉剪刀,不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景了嗎?

況且,她之前不正是靠給人縫縫補補來養活自己的嗎?

只有音樂……

音樂漸漸變得陰森起來。

前排幾名花花公子不禁摸了摸有些發涼的胳膊,不滿地抱怨了幾句:“這遭瘟的戲班,都到大結局了,也不知道放首歡快的歌,這他媽到底是什麽該死的陰間曲目呀!”

還有人嘻嘻哈哈地猜測:“說不定是到結局松懈,他們放錯了音樂。”

可誰能知道呢?

接下來的劇情就是那麽的急轉直下又猝不及防。

劇院外的小巷子裏……

萊文的嘴被堵着,被兩人一邊一個抓着胳膊,頭被死死頂在了牆上,兩腿也被壓着,絲毫動彈不得。

劇院內的舞臺上……

瑪麗安藥暈了西蒙斯,專注地用縫紉剪刀慢慢地剪開他的襯衫,又拿着剪刀,在他的肚子那裏,來回比劃着。

聽從朱迪安命令的第三個人,掏出一把短刀,刀口很薄。

他略略觀察一下,還目測了角度和距離後,示意壓着萊文的兩人給挪出一點兒空間,便技術極為精湛地在萊文的喉結上面一點,斜着一刀猛地一捅到底,将喉管從前到後刺了個透!

舞臺上,瑪麗安終于找好了位置,或者說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将那把鋒利地縫紉剪刀,帶着所有的恨意,用盡全身力氣地紮進了西蒙斯的腹部!

生命随着鮮血的噴湧而逐漸消逝。

萊文像一灘軟泥一樣癱倒在地,徹底沒了反應。

“我的媽呀!”

此時,坐在前排的花花公子們因為近距離目睹瑪麗安殺人的一幕,險些吓懵。

“艹!這結局,這結局……”

“我的媽!太刺激了吧!”

全場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度過了短暫的一會兒!

接着是起哄聲、喧嘩聲、尖叫聲、叫罵聲,又有吹口哨的,拼命鼓掌的。

一時間!

整間劇院上上下下喧嘩混亂的真是一塌糊塗!

相反,劇院外。

馬科姆只是默默地站在街道邊,正表情沉郁地望着天空久久出神。

而距離他不遠處的小巷子裏,萊文無聲無息地躺倒在一片血泊中,鼻梁上的眼鏡掉落在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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