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
那位布朗特子爵着實是一個人才。
或者說,一個頂尖的幻想家!
在他口中,這位女強盜傑西卡有了身世背景。
而且,還是一位出身舊貴族世家的大家閨秀。
只因她父親趨炎附勢,竟然要将她嫁給一位據說已經快有五十多歲的醜惡老伯爵,只得無奈地選擇逃婚。
及至逃婚的路上,因她以往從不曾出門,過于單純輕信,這才誤将強盜當成好人,不幸淪落到了強盜窩。
可這位小姐畢竟出身高貴,自幼懂得規矩和道德,性格也頗為貞烈。
于是,她舉刀相脅:“若是你們敢碰我一下,我是寧可玉碎也絕不瓦全的!”
講到這裏時……
那位布朗特子爵還特意向大家展示了一下什麽叫做無實物表演!
只見他一臉悲憤地拿着想像中的刀,橫在脖子上,又捏着嗓子說了如上那句話。
如此摻水的演技一出……
霎那間,酒館中所有聽故事的人都是又笑又鬧又叫好起來。
笑得是布朗特子爵模仿女性的姿态,并不怎麽好看,反而有些搞笑;
惱得是他這一模仿,大家腦袋裏哪裏還能再去想象什麽漂亮的傑西卡小姐,全被沙雕、有毒的布朗特子爵給占據了,不免有些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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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叫好……
于此世界的風俗和道德标準而言,一位貞烈的小姐,不管是現實,還是虛構,總是值得人們為之鼓掌的。
之後,故事又繼續向下發展……
為了保命又不受人侵犯,傑西卡不得不同強盜們虛與委蛇,假裝入夥,并自薦做誘餌,幫強盜們搶劫旁人。
在這裏,布朗特子爵又按照自己的腦補,将之設法洗白了。
諸如,雖當着誘餌,卻總會暗中提示,甚至通風報信,不讓別人輕易落入陷阱。
酒館中的大家聽了,自然連連點頭,紛紛都認為:“這傑西卡倒是個好人。”
但傑米聽了卻滿臉形于色的嘲諷,以至于不得不趕緊掩飾性質地低下頭,佯裝去吃東西。
與此同時,他還忍不住地在心裏吐槽:“你怕不是把庫克羅普斯等一幹強盜們都當死人了!還暗中提示、通風報信……傑西卡但凡敢做這種事,八個腦袋都不夠強盜們砍的。”
不過,這樣也好。
因為這位子爵大人越編越離譜的同時,傑米就也越聽越不像自己,反而得以抽離自身情緒,不再代入其中,只将傑西卡視作虛構故事中的一個普通角色。
這麽一來!
自然也少了些許尴尬和窘迫。
之後就是女強盜終于同布朗特子爵會面了。
這位很擅長瞎編亂造的子爵大人也不忘将自己的形象加以美化數倍,表示“我聰明睿智,一眼就看出這必然是一個陷阱”,但“面對一位女士無助又暗藏的求救目光,我還是決定以身犯險”。
傑米:呵呵,你确實是睿智!
先是強盜窩中互相鐘情,悄悄偷情五日。
傑米:啥玩意兒???
然後是瞅準時機,相攜逃離、私奔十日。
傑米:沒有吧!!!
接着是被強盜們抓回,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的一番互訴衷情。
傑米:……
最後是——布朗特許諾以錢贖命,傑西卡冒險趁亂逃離。
傑米:……總算有了一點點兒的熟悉。
但下一刻,他就為這一點兒熟悉而後悔了。
因為……
在經過這麽一輪跌宕起伏的劇情後,布朗特子爵成功獲救,傑西卡卻選擇遠走他鄉。
本來如此結局也就罷了!
誰知,布朗特子爵居然神色憂郁地從身上也不知什麽地方抽出了一個紙卷,飽含感情地念起來:
讓“我愛你”這句話永遠伴随您吧,子爵大人。
我多麽想把一千個熱吻印在您的唇上,日日夜夜地同您厮守纏綿。
然而我終究不能這麽自私……
您是高貴的子爵,我卻是已經淪落的強盜。
我們之間的距離猶如天和地一般……
哪怕相愛卻終不能相守。
原諒我擅自離開的決定吧!
相信我這完全都是因為愛情。
我不想讓自己的愛情,在日後沾染一丁點兒的羞恥和懊悔。
請讓我以最美的樣子留在您的記憶之中。
再一次親吻您!
相信我,這并非我真心所願。
只因,遠遠離開您的同時……
生命的活力也将遠遠地離開我。
所以,請您盡管相信……
即使離開,我也将把餘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拿來思念您。
酒館中那些人全都聽得津津有味。
于絕大多數男士而言,這聽起來極為狗血、扯淡的故事其實是很能滿足他們意淫需求的:
遭遇強盜,可強盜中有美女;
美女一見面就愛他,主動幫助他脫險不說,隐藏背景還出身高貴;
更能滿足虛榮心的是,出身高貴的美女卻不在意身份地位,她逃婚,逃的是據說有權有勢伯爵的婚。她戀愛,愛的是啥也沒有的你。
之後,纏綿恩愛,讓男人享盡豔福,可等到一切事情落幕,生活即将回歸正軌,這美女卻會主動離開,絲毫不加糾纏。留下一封情書,心心念念都是為男人着想,絕不影響他日後繼續找老婆。
真可謂是不給男人添一點兒麻煩!
純粹上門送溫暖!
多麽可愛!
多麽善解人意啊!
此時,布朗特子爵已經念完了“傑西卡留給他的這封情書”。
接着,他将領結拽地有些歪歪斜斜,頹然地向着椅子倒下去,繼續一臉悲傷地感嘆:“傑西卡啊,我的傑西卡啊!我是并不在意那些身份地位的,你為什麽就不能當面問一問我呢,我是願意同你一直在一起的呀!”
聽故事的人們見此,不免随着嘆息幾聲。
盡管他們大部分其實都不相信這離譜故事是真實的,但總歸是有情人沒能成眷屬的故事,該嘆息還是得嘆息的。
“唔,這故事寫得不錯呢。”
另一頭,理查德國王喝了口葡萄酒,簡單地評論說:“雖說有些情節禁不得推敲,可仔細想想,卻還是很新奇、很有趣的,若是有人真能将之寫成劇本,搬到舞臺上演,我是樂意花錢買票去看看的。”
朱迪安立時積極地響應道:“陛下若是真想看的話,這又有何難?我今晚就回去同家父說一聲,讓他寫了劇本,再找好演員,不出幾周,我保您能在戲院裏看上這麽一出戲碼。”
理查德國王不置可否,既不回答想看,也不去回答不想看。
他只将關切的目光轉向傑米,詫異地問:“怎麽了,親愛的?我看你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呢?”
傑米快被那封捏造的情書惡心吐了,但這話不太好說,只能裝出一個虛弱的表情:“啊,抱歉,陛下。許是這屋子裏太熱、太悶,我有點兒頭暈了。”
其實,他只是不想再聽酒館裏的人這麽反複不斷地意淫傑西卡,想找個借口離開。
可誰知,這話說出來後……
理查德國王卻掏出懷表,低頭看了看,也站起了身,說必須得走了,一會兒還要接受一些臣子們的觐見,讨論鬼知道是什麽的國家大事。
于是,三人結伴出了門。
酒館的夥計還殷勤地幫忙叫了馬車。
但在上馬車前,理查德國王突然漫不經心地朝着傑米說了一句:“對了,路易斯。你之前不是說是來取材,想寫點什麽故事當劇本的嗎?我覺得,這個故事就挺合适的,你不妨寫寫看。”
一旁的朱迪安聞聽此言,臉上笑容就是一僵。
他剛剛一心讨好國王,不惜把老父親赫金斯伯爵搬出來自薦,卻沒得到什麽回複。
可沒想到,另一頭明明什麽都沒做、連句奉承話都沒說的傑米,卻突然得了陛下這麽一句關照的話!
他心中頓時憤懑起來,但又怕被國王看到自己略顯醜惡的面容,和滿腔的嫉恨和不滿,忙垂了眼簾。
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傑米半點兒都不想接這份差事。
因為,早在傑西卡同子爵“偷情五日”的時候……
傑米就已經放棄了任何有關取材一類的想法。
及至朱迪安主動自薦、争搶着要把這差事攬過來給自家老父親赫金斯伯爵的時候……
傑米更是如釋重負、樂得放手,從此只打算當傑西卡是個和自己毫不相關的路人了。
但誰知,理查德國王一句話,卻害得他又要同這個題材扯上關系了。
他于是趕忙推脫起來:“有赫金斯伯爵大人珠玉在前,又何必要水平不高的我再來獻醜呢?”
朱迪安聽了這話,心裏稍稍舒服。
趁着國王沒注意的時候,還悄悄給了傑米一個“算你識相”的贊賞眼神。
可理查德國王卻不高興了。
其實他之前那般說,是有一份好心體諒在的。
只因傑米提起過‘取材’一事。
可等自己說期待劇本被搬上舞臺時,他卻沒來得及反應(其實不是沒來得及反應,而是已經取消了這一念頭),卻被朱迪安搶先,借着老父親赫金斯伯爵的名頭,公然争搶起來。
若是搶得是別人,理查德國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
可搶得是傑米……
別人只當他是德萊塞爾大人的鄉下私生子,很不重視。
可理查德國王心裏卻是暗暗認了這個弟弟的。
礙于王室醜聞不能暴露,明面上也不做什麽。
但私底下,他卻是願意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同時,稍稍彌補一些的。
因此,朱迪安的争寵行為……
在這位國王陛下看來,就有些不順眼了,甚至還在心裏有些責怪地想:“凡事都來争搶,難道我以往給你的還不夠嗎?”
與之相對比,傑米就貼心多了。
不争不搶,還主動退讓,令人格外有好感。
于是,理查德國王性格中的那份固執便又膨脹起來,大抵是‘我想把差事給誰,便非要給誰,才不管适不适合,別人願不願意呢。只要我說了,就不容旁人置喙、違拗’。
因此,他竟主動為傑米撐起腰,擺出架勢,狀似責備實則寵溺地說:“赫金斯伯爵自然有赫金斯伯爵的好處,可你還沒動筆,又怎麽知道自己一定不如呢?就算是真的有很多不足之處,豈不正是應該多多去練習嗎?”
傑米:……
傑米只好滿心不情願地答應了。
理查德國王這才滿意地轉身,又同朱迪安一起上了馬車,動身回宮。
暫不提朱迪安一路上又是怎麽讨好國王,試圖挽回一些印象的。
只說國王這一次便裝出游的行動。
看似沒什麽人知道,但實際上,宮裏宮外那麽多雙眼睛,一天到晚都在盯着他看呢。
于是,第二天……
理查德國王出宮,去逛街、聽故事的經歷,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乃至連路邊的乞丐,都能大言不慚地宣稱(吹牛):“我也是拿過陛下賞賜的人呢,他将好大一塊面包都扔給我了。”
(二)
“天!有人知道瘋帽子是誰嗎?”
一個身材瘦削、皮膚略有些黝黑的男人風風火火地沖進了屋子裏,一進門兒就大聲地嚷嚷:“假如有人知道的話,請務必提前一天告知我!”
“小點兒聲,泰德,戴維斯昨晚忙活兒到淩晨三點多,剛剛才睡下。”
正低頭做着針線活兒的安妮擡起頭,微帶責備地輕聲制止着。
這是一個外表纖弱,但內心并不嬌氣的姑娘。
她的樣貌談不上有多美麗,卻擁有一種處變不驚的沉靜氣質。這氣質大抵有點兒類似某些學校中的老師,雖從來沒有刻意地大聲去喝罵,卻往往能讓學生下意識地安靜下來。
也因此……
那名叫做泰德的人,被她這麽一說,立刻讪讪地閉了嘴。
“唔,沒什麽的。安妮,其實,我早就醒了。”
一個男人從裏邊的屋子裏走了出來,語氣溫和地說:“能不能麻煩你給我找點兒吃的,我先同泰德說幾句話。”
安妮看着他,無奈一笑:“準備吃的沒有什麽問題,但你也要多多注意休息呀。”
那男人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又道歉又承諾地會注意休息……
安妮因此也不好再說什麽。
于是,她放下手中針線,轉身去後廚了。
等她走了。
這個叫戴維斯的男人才轉過身來……
只見他的前額很寬,頭發也留得比較長,臉上沒有蓄須,神情堅定中又帶着點兒沉穩。
可及至看到那名叫泰德的朋友,卻不禁咧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繼而含笑問:“哦,泰德,你在找瘋帽子嗎?說真的,我也挺想見見他,所以,我很理解你的激動。只是,你剛剛的那些話,我聽着有些鬧不明白了。提前一天告知?為什麽要提前一天呢?這是個什麽道理?”
名叫泰德的男人也笑起來。
這個性格爽朗的家夥直接張開手臂,上前就是一大步,非常熱情地同這個名叫戴維斯的男人擁抱了一下,還用力地拍了拍對方的後背。
然後,他才興興頭頭地回答:“提前一天當然是為了準備呀。衆所周知,信徒在面見神明之時,總要好好洗漱一番,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地前去呀。”
“面見神明!”
戴維斯不由吃了一驚:“你對他的評價居然這麽高嗎?”
“不,我還想更高!更高一些呢!要知道,在我困惑不解的時候,神明可從來沒理會過我。”
泰德無比激動,乃至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然後,他滔滔不絕竟然說了一大堆:“但這位瘋帽子老師,卻能一語将我從困惑不解的迷霧中解救出來!太厲害了!怎麽這麽厲害,這位瘋帽子老師在我心中,是比神明……比任何神明都還要厲害的人了!”
“你知道嗎,戴維斯?我本來日夜都在苦思咱們反抗軍的前路,時常憂愁咱們的将來,不知到底該走向何方,但當我讀完那一本《淺談國體和政體》後,我卻發現,本以為沒有出路的前方,實際上竟有着無數條路可供選擇……”
“君主立憲、三權分立、民主共和……每一種制度聽起來都那麽得匪夷所思,又令人難以置信!這是神才能想象出來的制度吧!這是神才能做出的預言吧!”
“我幾乎不敢相信這些都是真的,但那字字句句,全都言之有物,十分具備可行性!哪怕我昧着良心,也沒辦法說這些都是假的了。”
“我實在……實在不知該用什麽語言……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天,這位瘋帽子老師,到底是馬科姆從什麽地方挖出來的神啊!”
“戴維斯,我的朋友,你能想象我心中的那份震撼嗎?”
“尤其是冊子結尾的那一句話……”
“不瞞你說,自打昨晚看完後,這句話一直在我腦海中久久回蕩!”
說着,泰德還滿含感情色彩地念誦起來:“今日由國王統治天下……”
“而明日則屬于人民!”
戴維斯也情不自禁地接口念出下一句。
兩個好朋友不由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眼中看到了嶄新的鬥志和希望。
此刻,他們重新建立起充裕的信心,又無比篤定地認為,反抗軍的未來必然是光明璀璨的了。
只是……
戴維斯還是忍不住地說了一句:“這位瘋帽子老師什麽都好,只是性格實在有些促狹,又很是難以言喻。你瞧他那個題目——《不負責任地淺談國體和政體》,還有那個‘學好靠悟,學壞自負’的腰封提示。說真的,如果不是馬科姆極力推薦,我當時就想直接扔到一邊去!”
泰德對此倒是适應良好。
這是一個性格沖動,卻愛恨分明的人。
所以,當他認定瘋帽子是一個堪比神明的高人後,便會将高人所有的一切都全盤接收,且還加以深度解讀起來:“這怎麽能叫促狹呢?這明明是謙虛。”
他滿臉崇敬地說:“哪怕有着淵博的知識,又滿腦子的真知灼見,卻依然不見一絲傲氣,從頭到尾都這般平和謹慎……仿佛在說……‘我願将我所知的一切全都無償展現到你的面前,至于如何運用,以及造成結果的好壞,則全由你自己來決定’。”
“我親愛的朋友啊,你想想,這何嘗不是一種恢弘的氣度呢?”
“他并不像某些師長那樣敝帚自珍且還剛愎自用,每每傳授了知識後,就要求學生必須按照自己的講解去做,強加自己的思想于旁人,相反,他大大方方地給予了知識,同時,卻也給予了我們任意使用、處理這些知識的權利!如此寬廣的心胸,怎麽能不讓人心生欽佩呢?”
“是……是這樣嗎?”
“肯定沒錯呀!”
戴維斯被泰德成功說服了。
自此,瘋帽子在反抗軍中的形象便徹底被定義為淵博、無私、寬宏大度的聖人。
及至駐王城據點的人又送來第二本小冊子……
反抗軍的一衆人看過後,心情就更加激蕩難言了。
“啊!又是一篇好文章!”
泰德由衷地感嘆說。
戴維斯相對沉穩一些。
但他的面上,卻流露出了些許近乎感同身受的痛楚,低聲輕輕地念誦:“老百姓已經明确地向這個世界證實了他們遠超聖人的超強忍耐力,然而,這個世界卻并沒有回饋給他們一點點兒的仁慈和憐憫……”
其他人默默地聽着。
等到念完,戴維斯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前一本冊子不适合推廣,但這一本小冊子倒是适合給所有人都讀一讀呢。”
泰德點了點頭,贊同地主動說:“我這就想辦法去多印幾份,回頭給大家發一發。再動員那些認字的人,給不認字的都好好念一念。”
“瘋帽子,瘋帽子!”
戴維斯咀嚼着這個名字,一時間思緒萬千,情不自禁地喃喃着說:“不瞞你說,泰德。我現在也有些覺得他是神了,亦或者,這就是神明派來指引我們前進的人!也不知現在他在做什麽,好想去當面請教一番呀!”
“當面請教的機會,總會有的吧。”
泰德笑着說:“至于說在做什麽……”
他思考了幾秒,不禁期待又興奮地猜測着:“也許又在寫什麽能夠震撼我們的大作吧!”
與此同時,傑米陷入了沉思。
許久,他才皺着眉頭,為了應付國王給的任務,無比艱難地慢慢在紙上寫下:“今日之纏綿,明日之心碎;今日你倒入我懷中;明日你卻會離我遠去……”
幾行狗屁不通的詩句費勁兒地寫下來……
竟生生讓他憋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于是,傑米痛苦地抱住了頭,在心中無聲地哀嚎了一嗓子:“為什麽寫黃文竟比寫小冊子還要難上百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