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同于勞瑞斯夫人,亨利公爵一貫是很能守住秘密的。

因此,在探聽到這樣一個‘隐隐涉及先王之死’的驚天秘密後,他對外并沒有露出什麽破綻,一如往常地保持着平靜,只在心裏,認定了這事在将來能派上大用場,所以,一邊試着想辦法繼續将其中疑點統統弄清楚,一邊又暗暗着手醞釀起了新計策。

勞瑞斯夫人只知日日跳舞,夜夜酒宴,對此毫無所察。

不過,她這陣子對王後艾麗莎轉了态度,變得友善起來。

這其中,大抵是因為國王寵幸庫娜的緣故。

在她想來:“王後一定同我一樣,也深恨那個奪走國王寵愛的下賤戲子吧?!”

基于這樣的想法,她決心要和王後一起,聯合起來對付庫娜。

但艾麗莎王後顯然被她的态度給弄了個糊塗。

這位王後雖說天性溫柔大方,并不怎麽記仇……

可勞瑞斯夫人往日那時常給人添堵的極惡劣作風,實在令人沒法兒輕易釋懷。

更何況,她跑過來說要對付庫娜,想出來的法子居然是——找幾個男人扮作流氓、強盜去吓唬、去搶劫!

素來正直的艾麗莎王後幾乎被她如此無恥的手段給激怒了,當即命身邊得侍從,毫不客氣地将她給“請”了出去。

勞瑞斯夫人氣了個半死。

及至回公爵府的一路上,她都在馬車裏喋喋不休地咒罵王後愚蠢、爛泥扶不上牆,難怪這麽多年都不得國王歡心……

另一頭,在“請”走了勞瑞斯夫人後……

艾麗莎王後就一臉疲憊地側躺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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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瑪姬體貼地拿了一條毛毯過來,蓋在了她的腿上,又憤憤不平地說:“那個勞瑞斯夫人真是太壞了!王後,您就是太好說話,居然容她進來。要我說,這樣惡毒無恥的女人,以後是見都不必去見的。”

王後艾麗莎輕輕地說:“我總抱着一點兒奢望,想她失寵了一陣子,也許會稍稍反省一些從前……唉,是我想得多了。”

女官瑪姬冷笑一聲說:“這種人已經爛到骨子裏的,凡事都挑別人的錯,哪會懂得反省。”

王後艾麗莎嘆了一口氣:“也許吧!不過,親愛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你是知道的,我如今并不怎麽在乎這些的。”

她十分憂慮地說:“如今,我只挂心濟貧院和孤兒院那邊,各式物資都匮乏、緊缺得嚴重,偏偏裏頭卻越來越多人了……”

瑪姬見不得她這樣愁容滿面,很是心疼地勸說起來:“您其實放手不管了,也沒人會說什麽的。”

但艾麗莎王後并不将這話放在心上,随口回了一句:“別胡說!”

她一邊繼續憂慮,一邊又自言自語地說:“那些都是我同陛下的子民,我怎麽能不去管呢?”

與此同時,反抗軍又一次收到了瘋帽子(這回是三代)的作品。

一如既往耳目一新的标題——如何吃掉一個人;

以及讓人哭笑不得的腰封警告——請不要吃掉你的家人和朋友。

除此以外,還有一封信。

在這封信中,這位瘋帽子老師居然以一種極謙虛的口吻,自陳說“一個人的見識始終是有限的,而我自身并沒有什麽厲害的天賦和才華”。

所以,希望“這個國家能有更多的人站出來,大膽發表屬于自己的觀點和看法。”

這樣一來,“越來越多的人去思考、去研究、去探索……大家才能集思廣益,更好地找出一條真正救國救民的道路”。

言外之意其實是——別只我一個人站出來當靶子,(每次被政府集火,心好方)都他媽争氣地快點兒支棱起來!

為了更好地鼓勵(忽悠)人們站出來(幫自己分擔壓力)!

他在信的末尾,大談特談“勇氣”,還竭力號召大家“不要怕犯錯,要勇于實踐”。因為,“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

顯然不可能有人看透他信中那些種種不可言說的深層小心思。

所以,反抗軍幾位領袖看完了信後,只會有一個感覺——心生敬佩!

素來作風爽快,又很敢打敢殺的泰德露出了堪比腦殘粉一般的狂熱神色:“我從不曾這麽敬佩過一個人,明明自身已經擁有了無上的才華和令人敬畏的遠見卓識,卻一點兒都不以此自傲,反而态度那麽謙虛,還溫和又親切地建議我們……不,建議所有人都來發表自己的觀點!集思廣益,救國救民……說得真好!每每看到他的那些話語,我都仿佛是……仿佛是正伏在神明的座前,靜靜聆聽神谕。”

相對理智的戴維斯雖也同樣心生感懷。

但同好友泰德相比,他更多愁善感一些,以至于思緒還沉浸在《如何吃掉一個人》的文章中,有點兒郁郁寡歡:“你這樣的态度有些誇張,我也尊敬瘋帽子老師,但将他比作神明?我想,他不見得會高興吧。你仔細瞧瞧這篇《吃人》,那樣辛辣的筆觸,不正是對那些常自诩為神明,又假借神明之口來‘吃人’的貴族們的嘲諷嗎?”

“你也說是假借了,那些人都是假的神明。”

泰德仿佛被洗腦一般地堅持說:“但瘋帽子老師卻是真的。”

戴維斯笑了一下,不同他争辯了。

他轉而談起正經事:“唔,親愛的朋友,你對他信中所說的那個……讓我們在私下裏,秘密制作一個宣傳冊的事情,怎麽看?”

“這事還用讨論嗎?當然要做了。”

泰德毫不猶豫地說:“以前是我們傻,總被政府污蔑為暴民,不僅被軍隊圍剿,連百姓都以為我們同強盜土匪沒什麽區別。現在,我被瘋帽子老師點醒,才意識到宣傳的重要性。你想吧,如果真能有一份屬于我們自己的宣傳冊子,豈不正好可以用于揭露那些貴族們的醜惡嘴臉,曝光他們的種種罪惡行徑,還能號召更多人來加入我們,一起戰鬥,多好的建議呀。”

“但你別忘記了,泰德。”

戴維斯提出了疑問:“不說普通百姓們了,連在我們中間,都還有大部分人不怎麽識字的……”

“想辦法念給他們聽,講給他們聽,教給他們聽。”

泰德仍舊積極回應:“困難總是會被人克服的,我最初也識字不多。對了,這活兒倒是可以給馬科姆做,他不一直都在致力于教導大家學習嗎?我看那個叫什麽喬治的小青年,就被他教得很不錯!當初剛來的時候,戰戰兢兢跟個小鹌鹑似的,可現在嘛……”

戴維斯不由接口問了一句:“現在怎麽樣?”

泰德便一本正經地回答:“現在大概是……戰戰兢兢但認識幾個字的鹌鹑了。”

戴維斯大笑。

他大抵是受到這位樂天派的感染,終于也抛開那許許多多的思緒煩惱,也振作起來:“你說得對,困難總是會被人克服的。”

于是,幾周後,傑米這頭就收到了一封回信。

信的開頭依舊是對他的一通瘋狂誇贊(傑米懶得看,略過);接着,是表示創辦宣傳冊的想法很絕妙,繼續一通誇贊(繼續略過),然後說他們已經開始籌備了,打算等弄出個樣子後,再同他一一細說;

最後,随信而來還有幾份文稿,是反抗軍中一些成員,第一次鼓起勇氣的嘗試之作,寄過來是想請求瘋帽子老師給予一些指導。

傑米日日都盼着這個世界多出點兒思想家。

哪怕沒有馬列毛,好歹也來半個盧梭……

所以,他滿懷期待地打開了那些文稿,想從中慧眼識珠出一位未來的偉人!

但遺憾的是,不知是這世界人民的思想剛剛萌芽的緣故,還是反抗軍成員普遍文化水平較低,總之,文筆是肯定談不上的,語句還有些錯亂,結構七零八落,至于條理和邏輯,那就更指望不上了。

可值得慶幸的地方在于……

如果刨除上述種種缺點,只談內容的話,這些文稿竟是個個都還算稱得上是言之有物。

譬如,有一份文章居然講的是地方駐軍欺壓百姓的事。

因為舊貴族們早早被國王剝奪了治理領地的權利,如今各地方軍隊都是直屬于國王的常備軍。

又由于國王遠在王城的緣故,這些駐紮在地方的軍隊就日漸腐化,其領軍的人,多數會同地方管理者狼狽為奸,一起搜刮人民……

以上這些,文章中肯定是沒有講到的。

這世界的人畢竟沒經過系統教育,看問題有一些局限,所以,寫文稿的人只淺嘗辄止地講了講地方軍隊欺壓百姓的惡習,既沒有去深入地去探索和研究,為什麽會有這樣糟糕的現象?也沒有認真地思考過……這其中,有沒有什麽解決的方法?

但在傑米看來,能想到觀察周圍發生的人、事、物,且第一次寫,就寫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不錯了。

只是有一個嚴重的問題在于……

為什麽這些人全都要去模仿瘋帽子呢?

好比讨論地方軍隊的這篇文章。

它的封面是這樣的:

主标題:國王軍漸漸不做人。

副标題:全是畜生!

腰封:想用鐵棍敲碎每一個惡人的頭。

姑且不論标題起得好壞,也不管內容和言論是否過于直白和暴力了!

只在看到這一封面後,傑米心中就升起了不祥的預感,不由快速翻看了其他幾份文稿,愕然地發現,所有文稿都有着一模一樣的封面格式,也就是——主标題、副标題、腰封!

于是,他久久無語:“……模仿什麽不好,模仿這個做什麽啊!這又不是什麽固定了的、不可更改的論文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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