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勞瑞斯夫人同國王達成交易後,就又可以頂着國王情婦的名頭繼續狐假虎威了。

她向來耐不住寂寞,在自以為解決了‘因失寵可能會被嘲笑和落井下石’的後顧之憂後,便又恢複了往日生活,如過去一般頻繁地進出王宮,看戲、打牌,出入各種酒會、舞會,盡情地享受着紙醉金迷又繁華熱鬧的奢華宮廷生活。

其實,絕大多數人此時都有所猜測,認為國王對她的寵幸應該已經大不如前了。

但勞瑞斯夫人畢竟盛寵多年,再沒确定具體情況前,大家普遍還是保持觀望的态度,并不想冒什麽風險去得罪她。

因此,平日裏碰到後,依然會像以前那樣讓着她,又奉承她……

于是,這位本就不怎麽精明的夫人便漸漸放松了警惕,幾乎忘記“國王的情婦”只是她一場交易得來的虛假名頭,反而自欺欺人地想:“說不定陛下對我還有意。只不過一時下不了臺階,如今有了交易的借口,說不定再過個一兩日,就又會同我和好了呢!”

這麽一來,整個人就又有些輕飄飄。

繼而,她還将國王事後警告她‘不要亂說話’的事慢慢抛到了腦後,反而嘴巴癢癢的,非常想同人說一說了。

恰好,亨利公爵也一門心思地想套她的話,這段時間還嬉皮笑臉地同她講了很多的好話。

勞瑞斯夫人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內心深處得意非常,甚至見他如此殷勤,一時間,連之前那一萬塊現款的舊怨都能原諒了。

及至有一天早上……

亨利公爵從她床上下來,一邊穿褲子,一邊随口感嘆了幾句:“我的乖乖,你真是個尤物,生來便是要男人命的呢!難怪理查德屢屢割舍不下你。”

接着,他不免又帶點兒試探地問:“說真的,我看他之前明明一副再不同你有任何牽扯的樣子,可到頭來……親愛的,說說吧!你到底怎麽治住他的?”

勞瑞斯夫人本是慵懶地倚靠在一旁,但聽了這樣奉承的話,臉上便不由閃過一抹得意又神秘的笑意。

她既不想洩露那場交易,又想炫耀自己知道的秘密,當即扯謊:“什麽叫治住呢?陛下本就是非常愛我的,只礙于我同你成了婚的緣故,他就有些氣我了。你們不知道,私底下他是說了好多次,要同我和好的!”

“竟是這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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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公爵假裝相信地說:“理查德居然也有如此多情的一面呀。”

勞瑞斯夫人見有人捧場,一時編上了瘾,居然戲精地繼續說起來:“我本是不想同他和好的,只因他雖愛我,卻控制不住自身的欲望,又招惹了好多女人,這種行為實在令人鄙視。”

亨利公爵忍着笑點頭:“确實,确實!”

勞瑞斯夫人就繼續編:“可他苦苦地哀求我,還悄悄将一件他最最珍視的首飾送了我,說是要請求和好……那晚宴會,我正是去歸還首飾的,而且,我還要與他正式劃清界限。”

亨利公爵實在捧不下去這個場了:“……”

勞瑞斯夫人還在憂傷地說:“可他雖是收回了首飾,卻堅決不肯放棄這段感情,甚至威脅我說,若是再拒絕下去,竟是要逼他去死了。”

亨利公爵險些噴笑出來,實在沒辦法想象理查德國王尋死覓活的樣子,但礙于勞瑞斯夫人還在旁邊,也只能配合地做出驚訝的表情:“啊呀,那可不行!”

“誰說不是呢,所以,我也只好同意與他和好如初了。”至此,勞瑞斯夫人擺出一個無可奈何的憂傷表情,又意猶未盡地做了個收尾。

亨利公爵聳了聳肩膀,不予置評。

他心裏其實已經覺得自己犯傻了,竟要聽這麽一個女人在那夢呓。

勞瑞斯夫人那頭還在假裝思考地半自言自語:“唔,早知道逃不過……我不如收了那個首飾。”

“你現在也可以去要回來的,寶貝兒!假如,假如他真有你說的那麽愛你的話。”亨利公爵的語氣中暗含諷刺,可說出口的時候,臉上卻始終保持着笑嘻嘻的表情。

因此,勞瑞斯夫人便沒有聽出諷刺,或者聽出了也只當沒聽到。

她自顧自地做着白日夢,喃喃地說:“我若是真想要,他肯定是會給我的。但那首飾也不怎麽好看的樣子,倒是沒什麽必要特意張口。亨利,你知道嗎?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臂環,銀制的,也沒什麽花紋和裝飾,好像刻着個名字……弗,福德?不,弗朗,啊,是弗列德……弗列德貝克特……”

“等等,你說什麽?”

亨利公爵本來懶得聽這位夫人瞎編亂造,都打算離開了。

可等他走到門口,手握門把手,将門拉開幾厘米後,卻突然聽到了那個人名,便站住了。

勞瑞斯夫人絲毫沒察覺到什麽,還疑惑地擡起頭,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反問一句:“什麽?”

亨利公爵關上門,退回屋子微笑:“你剛剛說那個首飾,哦,臂環上刻着什麽名字?”

“哦,弗列德貝克特。”勞瑞斯夫人沒當一回事地說:“貝克特,聽起來不怎麽像是貴族的姓氏,我猜,沒準是首飾的制作者?啊,你問這個做什麽?”

然而,亨利公爵沒有回答,卻又問了一句:“你确定那臂環是理查德的嗎?”

勞瑞斯夫人狐疑:“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她困惑不解地望着亨利:“唔,你到底怎麽回事?這名字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什麽。”亨利公爵熟練地遮掩着自己有些外露的情緒。

然後,他半真半假地做出一副嫉妒樣子,扯謊說:“只這首飾是有一些歷史的,我小時候從太後那裏見過,還沖她讨要來玩……可沒想到,她當時不肯給我,最後,卻給了陛下!”

勞瑞斯夫人這才想起,這位公爵自幼喪母,那位撫養他的太後,其實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而根據亨利公爵說的這番話,她不由有些浮想聯翩,将理查德國王陛下重視那枚臂環的事,理解為這其中發生過什麽母子和兄弟的舊事……

“沒錯了!”她暗暗想:“想來正是因此,于國王來說,那平平無奇的臂環才具備了紀念和收藏的價值。”

于是,勞瑞斯夫人自以為弄明白了那個臂環的秘密,徹底解開謎團,心情舒暢之餘,也沒忘了一旁那個“沒要到臂環”的亨利公爵,随口安慰着:“太後同陛下畢竟才是親母子嘛!再說,那首飾也沒什麽大不了,并不怎麽貴重的。”

這話聽着極不順耳。

但亨利公爵也沒閑心追究,僅僅是一邊在心裏罵了句“蠢貨”,一邊笑着附和:“是啊,小時候也不懂,只當是個玩具。要不是你今天恰巧提到,我早都忘記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稍稍停了停,又提醒地補充一句:“唔,親愛的,你最好不要讓理查德知道你将這事告訴我了,否則,同弟弟搶玩具,雖說是小時候的事情,但他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其實,勞瑞斯夫人私自将這事告訴亨利公爵,本就有一些心虛。

等聽到公爵也要她守秘,才松了一口氣,自然是滿口答應,還發誓說絕不會再同人洩露了。

不過,亨利公爵對她沒什麽信任可言。

但他想到,這位夫人看似什麽都知道,其實不過一知半解,且多數還是錯誤的,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及至第二天早晨,這位公爵大人同一個名叫比爾的老頭坐在街邊,邊吃早點,邊聊天。

這位老比爾以前是宮中的一個內侍,曾服侍過先王,只後來年老體衰,便從宮中退出來養老了。

可能人年紀大了都喜歡念叨。

所以,這位老人一見亨利公爵就忍不住地說起來。

“公爵大人,陛下仍寵幸那一幹奸佞小人嗎?”

“唔,抱歉,理查德并不覺得那些人是奸佞小人呢。”

“唉,陛下英明神武,若是身邊能沒有那些……”

“親愛的老比爾,你同我說這個沒用呀!王兄現在并不想聽我說話呢。”

“公爵大人若能多多谏言……”

“我倘使真那麽做了,才是招他厭呢。”

老比爾不禁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低頭喝水,不再說話了。

亨利公爵同理查德國王其實并沒什麽本質上的區別,也是極不耐煩聽人唠叨的。

但他這會兒還有別的事要打聽,自然也就多了幾倍耐心。

此時,他琢磨着這個話題已經結束,恰好周圍也沒什麽人注意他們兩人,就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老比爾,你對弗列德貝克特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活見鬼!你從哪挖出來的這個鬼名字?”

老比爾驚訝萬分地問。

亨利公爵心中隐隐有着一個猜測,但并沒有表露出什麽,假裝随口閑聊的樣子說:“無意間想起來的,但總覺得在哪看過、聽過,很耳熟呢。所以,你要是知道,不妨說一說。”

他一邊說,一邊将一袋錢輕輕地放到桌上,又推了過去。

老比爾沉默了一會兒後,便伸手将那袋錢拿了過來,又收到懷中:“你說的這個名字,确實沒多少人知道,只因先王後來給這個人賜名阿徹爾(弓箭手),所以,大家都這麽喊,并不再叫他過去的名字了。”

說到這裏,這位老人不由停頓了一下,突然擡眼問了一句:“公爵大人,還用我繼續往下說嗎?只說到這裏,你應該就已經想到他是誰了吧?畢竟,您的父親……先王正是因他……”

“別說了!是的……我想到了。”

這一刻,亨利公爵臉上的表情是極嚴肅的。

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念出了這人的另一個名號:“弑君者阿徹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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