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Chapter1

廣袤的雲海星域[1]，飄蕩着一臺近乎損毀的機體。

耳鳴聲疊着警報聲充斥整個右耳，鮮血争先恐後的流進眼中，導致雙目異常酸澀——這是男人從昏迷中醒過來的第一個感受。頭部又痛又漲，是失血過多的症狀。他艱難的動了動雙手，開始确認四肢之間的聯系。

左腿……

他轉動眼球，沒再敢多看左腿的區域。

因為他只看到了凹進來的機甲內壁，和一些已經和左腿血肉混紮在一起的細碎零件。

意識逐漸趨于清醒，但是內心卻變得焦灼了起來。

——脖子不能扭動了，否則紮進來的碎片會傷到動脈。

——但是必須确認副駕駛艙的情況！

——她呢，她怎麽樣了！

“賽吉兒……賽吉兒……”

他的嗓子已經完全沙啞了，但是依舊努力呼喚身後女人的名字。

一秒，兩秒，三秒……

副駕駛倉并沒有任何反饋。

十六秒，十七秒，十八秒……

後方依舊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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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秒，二十七秒，二十八秒……

還是沒有任何反饋。

第三十秒的時候男人終于癱軟下來。

他知道的，在卷進蟲洞之前，賽吉兒就已經受了重傷。當生命特征終止時，主駕駛艙左上角的指示區域會由綠轉紅。他只是努力忽視了這個事實，祈禱這三十秒會産生神跡。

西蒙……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她們……

……等等。

他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

“紅葉……再仔細檢查下賽吉兒的生命特征。”

“……滋……是……主人……滋……”紅葉摻雜着電流的聲音響起，看來光腦并沒有完全損壞。他緩緩呼了一口氣。

十秒鐘後。

“……主人……賽吉兒……滋……已經沒有……生命體征……滋……”

預想之中的，沒有奇跡發生。

已經……結束了……我們都結束了……

男人的眼神開始渙散，他終于還是放棄了一切希望。

“……賽吉兒……滋……腹部的……胎盤……還有活性……滋……胚胎……有存活的可能性……”

漸黑的視野再度明亮了起來。

“紅葉，将胚胎取出放進冷凍液裏……手術結束後将機體剩餘所有能源和氧氣都轉移到微型物資倉內……”

“遵命。”

這是男人生命中最漫長的十分鐘。他能感受到生命已經不屬于自己了，只是依憑執念沒有将最後一口氣吐出。

“胚胎已經轉移到3號物資倉……滋咔……現在開始轉移氧氣……”

“能源轉移中……”

“能源轉移完畢……主人……請進行下一步指示……”

紅葉，謝謝你。

這是我們最後一個任務了。

下輩子……希望我的機體……還是你……

男人按下了3號艙的脫離鍵，望着銀白色的物資倉飄向了遠處，緩緩阖上了雙眼。

沒問題的，這個孩子，本身就是奇跡啊。

一定能……

名為紅葉的機體，仿如一座無字碑，徹底沉寂在了雲海星域。

一年後。

“老大！這次收獲頗豐啊！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客船有這麽多好玩意！”一個黃發龅牙男抱着一筐空間首飾，興奮的沖進了黑鯊號指揮室。

“沒見過世面的臭小子！指揮室是你說進來就進來的嗎！滾出去！”正在沙盤上比比畫畫的精瘦男子不高興的吼道。

“不好意思啊老大、托比哥……”巴奇撓了撓頭，正欲轉身離去。

“等等。”被稱之為老大的男人突然開口，吓得巴奇汗毛都立了起來。

“……老大！我真的錯了！！不要處罰我啊！！”龅牙男哀嚎道。

“東西放下來，你出去。”

“呃，遵命！”巴奇把盛有戰利品的筐放在桌子上，滿臉堆笑的離開了指揮室。

……剛才那麽興奮的沖進指揮室是為了什麽來着？巴奇突然想到。突然他瞪大了雙眼，再一次拉開了門。

“老大！！！！”

“你他媽——”托比将沙盤上的星球模型狠狠一摔，氣憤的扯住了巴奇的衣領，照着肚子就是一拳。

“別打我別打我托比哥，哎喲，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說！森吉老大！森吉老大救我！！”巴奇捂着肚子，疼得直跺腳。

黑胡子森吉皺了皺眉，上前用兩根手指夾住了托比的衣領，輕輕往後一拽，将他和巴奇分離開。

“到底是什麽事情，這麽興奮？”森吉由于體格壯碩，說話的聲音也充滿了壓迫感。巴奇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脖子，随即又因為興奮漲紅了臉。

“老大，嬰兒，一個嬰兒！”

黑胡子森吉和軍師托比相互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知道這麽一個嬰兒将意味着什麽。依靠科技手段，人類的平均壽命已經能夠達到五百歲，相對應的自然規則将人類的生育率降到極低。這是海盜團五年來見到的又一個嬰兒。很巧的是在五年前的一次掃蕩中，艦隊在廢棄的工業星上也撿過一個嬰兒。

“在客船裏搶來的？”森吉嚴肅的問道。

“不……不是！！是飄過來的！！從那裏飄過來的！！！”巴奇指了指星河深處，“現在在尤文醫師那裏！”

“又是遺棄的嬰兒嗎。”森吉摸了摸絡腮胡子。

“不，老大，現今世界應該不存在遺棄嬰兒之說了。”托比扶了一下眼鏡，道：“我覺得應該是遇難者的遺嬰。匪匪應該也是。總之，先去尤文醫師那裏看看。”

“好。”森吉難得一見的露出了激動之色。

醫用艦內[2]。

“這是高級機甲才配有的小型物資倉。看下面的編號。B07-03，按通用編制[3]來說，應該是校級機甲。看來這個嬰兒來頭不小。”尤文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銀白色物資倉，對身邊的助手說道：“胚胎尚未成型，正處于高級冷凍液中。依靠艦內的手段沒辦法安全的解凍。”

“大人，我們該怎麽辦，要放棄這個嬰兒嗎？”助手眉頭緊鎖，無可奈何地說。

“……放棄？”醫師的目光驟然變冷，鏡片反射出的光銳利無比，“我們是醫生，怎麽可以放棄生命？”

“別讓我再聽到你說這兩個字。”

助手臉通紅無比，連連說是。

“我去一趟黑區。”尤文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醫療室。

“——他就這麽走了？”“什麽？！他去黑區了？！”兩個驚詫的聲音同時響起。

“是、是的……”助手低頭說道。

托比在室內來回踱步，焦急無比，“黑區……媽的……尤文覺得他命很硬嗎？！黑區可是橡樹果的地盤，他明明知道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離開橡樹果！老大，不行，我們必須馬上派人追回尤文！”

“但是大——醫師他駕駛的是流光啊……”——流光，顧名思義，乃是機甲中速度最快的型號之一，屬于高級機甲。尤文的這架流光也是全海盜團中除森吉的巨陶鍬外唯一一架高級機甲。

“沒有人能追上流光。”森吉沉着的說道。“尤文回來，我們就賺到了兩條命。回不來，就失去兩條命。只能等了。”

森吉海盜團，在星盟的團體通緝榜中排第十二，是當今實力較為靠前的海盜團。海盜團有1座主艦，24座副艦，1座小型醫用艦，和4座補給艦。每次劫掠都很少有損失，這次也是一如既往的大豐收。

基地的酒吧內，大家在舉杯慶祝，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時不時被大人們高高舉起，充滿了寵溺的氣氛。

“匪匪，我們這次收獲特別特別大！超過了以往的總和！”

“托比那家夥運氣好，撿到了一個嬰兒艙！”

“是呀匪匪，你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匪匪的臉興奮的像個蘋果，“我要有小弟弟了嗎！那我要教他用劍！”說完拔出裙子上別着的小木劍，頗有架勢的比劃了幾下，惹得周圍糙漢門一陣大笑。

“來幾個夥計裝下貨！”門口進來一個人喊道。

“來了！”幾個人站了起來，沖匪匪揮了揮手，離開酒吧。

裝貨，是海盜們的暗語，指的是清點俘虜，然後将俘虜關起來的意思。

“叔叔，為什麽抓來的人都不見了呀……上次我去地下，有個人對我可好了……然後他就不見了……”匪匪揪住身邊大漢的褲子，小聲問道。

“呃……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哈哈。”那人臉色一僵，幹笑的應付道。

“托比說尤文醫師回來了！！！他已經開始解凍胚胎了！！！還有幾個小時就能放進營養液了！！”

旁邊的壯漢一邊看着通訊屏，一邊扯着嗓子喊道。

“這個醫師太他媽有道了！！”語者很很啐了一口唾沫，“我打賭全星盟都沒這麽厲害的醫師！！”

“來賭賭那到底是男孩女孩，是omega還是beta，我賭是個小alpha！！”

“媽的我賭男孩，alpha！我們海盜團就應該來個alpha！”

“我……賭beta……”“你就哪個幾率大賭哪個，膽子真小！”

“下注喽——”

在一片喧鬧聲中，匪匪期待的望向星空。

“我希望是一個omega小弟弟，這樣我就可以保護他了……”

十年後。

“拉塞爾！拉塞爾呢！”身着紅色駕駛服的少女在艦廊內大聲喊着。

“老傑克，你看沒看到拉塞爾啊！”她拔下老傑克的電煙，一臉焦急的問。

“法爾納小少爺應該在哪個房間看書呢吧，你這麽喊他也不會出來的！那孩子最喜歡安靜了。哪裏像你這個瘋丫頭！”老傑克搶回煙，毫不客氣的說。

“我是瘋丫頭！你是個老光棍！我們彼此彼此吧哈哈哈~~”沒等老傑克回擊，匪匪一溜煙的跑遠了。

門被粗魯的拉開，盡管滑動艙門的靜音效果很好，但是房間內的小男孩還是皺起了眉。

“……”

匪匪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男孩的身邊，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狠狠拍住了他的肩：“今天是姐第一次出艦，你可要看好了哦~以後我就能保護你了！”

小男孩歪着頭看了匪匪十秒，似乎在思考什麽，然後默默地發出了一個音節。

“……恩。”

“啊！你是說想繼續看書嗎？”匪匪快速的說道。

男孩點了點頭，又對匪匪眨了一下眼。

“再來一個小布丁蛋糕嗎？我去看看儲藏室還有沒有……”少女快速起身走向門口，又想起來了什麽，“——啊一會用小機器人給你送來，我就不打擾你啦~就是來跟你說，下午三點，準時過來哦，別看過頭了！”

男孩點了點頭，繼續看起了他的紙質書。

尤文醫生曾經這樣評價過拉塞爾：

他生來就是灰色的。灰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以及灰色的情感。只有在看書的時候他看起來才像一個人類。

法爾納，在星盟語中既毫無色彩之意。

十年來，沒有一個人能教會拉斯法爾納“人類的情感”，尤文雖然一直都沒有放棄，也僅僅能夠達到“大約是有好感”的程度。

關于拉斯法爾納的性別，尤文其實是有所隐瞞的。雖然鑒定結果是beta，但細看了一下，很多數據，都是不屬于beta的。

——拉塞爾身上存在着兩種信息素。

他一度以為是機器出了問題，但是換了很多，甚至又偷偷跑回黑區那裏驗證，結果都是一樣的。尤文從來沒見過這種現象，直到無意間翻到了曾祖父的筆記——他看到了一個詞彙，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詞彙，但是能夠完美證明他的猜想的詞彙。

——三相體。

曾祖父的筆記中只提起過一次這個詞。随後的筆記內容支離破碎，仿佛刻意隐藏着什麽。

……是和曾祖父的團隊進行的“那個實驗”有關嗎……

尤文揉了揉眉心，狠狠靠進了椅背。轉動了幾下手中的電子筆，決定将這個詞當做秘密埋入心中。

“這次，是屬于我的實驗。”

作者有話要說：

[1]由于氣體星球集中，并且組成的行星帶非常像各種雲朵，在視界上非常像雲海。所以這片星域被命名為雲海星域。真實編號為47號星域，歸屬國家暫無。關于氣體星球介紹請參考土星。

[2]醫用艦：每個太空艦都配有基本的醫務室，只有大型艦隊才配有專門的醫用艦。可以說，醫用艦是證明一個艦隊具有實力的标志。

[3]通用編制：筆者參考的意大利軍銜編制，并且以字母劃分機體從屬級別。以下是具體劃分：Ss 最高統治者；S元帥級；A将官（大将、上将、一級中将、二級中将、少将）；B校官（上校、中校、少校）；C尉官（一級上尉、二級上尉、一級中尉、二級中尉、少尉）；D準尉（一級準尉、二級準尉、三級準尉）；E士官（一級上士、二級上士、三級上士）；F軍士（一級下士、二級下士、三級下士）；G兵（一等兵、二等兵、新兵）。Ps：只是星盟通用編制，依照國情不同會有所變化。但是機甲一般都按編號出場。另H級機甲是民用機甲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