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匕首

許牧将仵作所報告的事情和林捕頭說了,他聽罷又親自查看了那一小塊斷石,神色凝重。

州郡那邊說是要派人,但到現在都沒什麽動靜。若是快馬加鞭,從州郡衙門到标縣不過半日的馬程,怎麽會拖了整整兩天?

林捕頭将那斷石反複看了後,問許牧道:“你當時看紀魔是如何殺音震的?”

“她将一把匕首插進了音幫主胸口,看起來極為用力。我覺得,她可能是在插|入的瞬間用力過大,震碎了匕首上的田黃石,使其留在了音幫主屍首上。”

許牧說的有理有據,林捕頭聽後點點頭,心下已經清楚——現在只要找到那兇器,音幫主一人的案子便可算是了結了。

江湖上的案子,其中有很多都不是官府有能力辦下來的,由此,這些案子大多被六扇門整理成無數卷宗,成為懸案、奇案。

從這麽多年的情況看,六扇門辦理懸案的能力極強,雖說他們這麽多年都抓不住一個風溯,但真正破起案子來,還是讓人禁不住敬佩。

只是這一次,案子涉及的不是普通人等,而是紀魔——一個比風溯更可怕的人。所以這次音宏幫和易朽幫的案子,十有八|九都要成為一捆竹簡,長久地留在六扇門收藏卷宗的大殿之中。

這一天,他們圍着這塊田黃石好好調查了一番,終于查出了這塊石頭的來歷。

紀魔初入江湖的時候,曾有人目睹過她拿出一琉璃溢彩的匕首。匕首之上嵌溫潤的玉珠、剔透的寶石,亦有人間的奇石,這奇石中便包括了一塊上等的田黃石。

田黃石按理說都是要上供給皇帝的,尤其是這等質地好的田黃石,幾十年也出不來幾塊,民間出現的幾率幾近為零。無人知道為何紀魔會有這等華貴的匕首,也無人知道這匕首上為何嵌了這麽多的東西。

也就是說,這一塊斷石便可以判斷出,殺害音幫主的人就是紀魔。

這把匕首顯然是對紀魔意義重大,不然也不會過了幾十年,她還随身攜帶着一把沒什麽實際用途的匕首。

至于她此番為何會将匕首弄壞,便無人知曉了。

縣令大人将這調查結果呈給了州郡衙門,這麽一來,此案在他們派來幫手之前,已經算是真正找到了兇手。但因為此案涉及江湖兩個幫派,僅僅找到兇手恐怕是不夠的,他們必須協助六扇門将紀魔殺死兩個幫主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否則,兩派的長老必會帶幫衆大鬧衙門,到時候雙方面子都不好看。

許牧見着大家将風溯的嫌疑徹底洗清後,大大地松了口氣。衙門的工作暫時結束,她心情輕快了些,林捕頭揮手放她們休息後,她立刻雀躍地回了客棧。

Advertisement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開心,好像洗清嫌疑的不是風溯,而是她自己。這麽一來,說不定紀魔冤枉風溯的那些案子,也有可能被重新調查,還風溯一個清白。

只是,她雖然在衙門這邊松了口氣,卻也有了更擔心的事情。今晨那兩個六扇門的捕快明顯是得到了什麽更可靠的消息,不然也不會專挑自己提供風溯的情報。

她又不傻,那兩人掏出信封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有預謀的,并非偶然。

許牧心中思量,怎會有人知道風溯的行蹤。她和風溯自然不會說出去,其他知道此事的人,其中一個就是杜嬰。

然而,杜嬰又不會是這種不講義氣的人。她上一世便有些俠義心腸,這一世接觸了江湖,更是恨不得将自己變成個俠義與武藝雙全的女俠。

許牧去了杜嬰的嫌疑,便想到了岚青萍。這人她接觸不深,卻覺得她有些讓人摸不清的地方。但既然此人與風溯交好這麽多年,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賣朋友罷?

她一路想着,不知不覺就到了客棧。一進大門,她就看見那兩個男捕快和一赤膊男子大聲談笑,不知他們談到了什麽,赤膊男子忽而哈哈大笑,笑聲鑽入許牧耳中,震得她雙耳嗡嗡直響。

這種場景她向來厭惡,沒想到這兩人雖乃堂堂六扇門捕快,真和魚龍混雜的江湖人士混起來,也是毫不含糊的。

想到自家師父找酒友時也是一副“誰來與誰飲”的架勢,許牧越發覺得自己似乎不大适合江湖這種地方。

可重活這一世,總是要嘗試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深深吸了口氣,直直跑向樓梯。木質的樓梯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帶着一種年久失修的感覺。她步子踏的大,聲音也大,不經意地引起了兩個男捕快的注意。

他們二人一同看向樓梯處,赤膊男子見了,笑得震耳欲聾:“這幾日,老子們日日見這捕快進進出出,啧啧,看她身段當真不錯,估摸着還是嫩坯子……怎麽,兩位老兄對她有興趣?”

他這話說的難聽,上樓的許牧身子一頓,顯然是聽見了。本以為那兩個男捕快會避開這個話題,怎料,他們竟直接道:“是有幾分興趣,大哥你這幾日總能瞧見她,可否給我們講講她的事兒?”

許牧知道,他們這番話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幹脆放慢了腳步。

赤膊男子咧嘴笑道:“你們問我可就問對人了。我和你們說,她身邊啊,還有個小娘子,長得不美,也不愛說話。這倆人天天在一起,有時候這俏捕快整夜不歸,小娘子也會專門出去尋她。兩個女人敢在外面整宿待着,估計也是個練家子。”

那六扇門的捕快問道:“她們來這多久了?”

“這我可不知,我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在這裏了。嘿,咱們可都是奔着音宏幫和易朽幫來的,而俏捕快就是辦這案子的。你們若是有幾分興趣,不如去和她搭個話?”

許牧聽到這,覺得他們從赤膊男子身上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畢竟她和風溯行事還算謹慎,鮮少被人抓住什麽把柄。

那兩個男捕快不過就是想用這個告訴她——她如果真想瞞什麽,是瞞不住的。人只要做出了事情,就會留下痕跡,他們總歸是會讓她露出馬腳的。

看來,他們還是對風溯這個姐姐的身份有所懷疑。

許牧踏上最後一階樓梯,走過拐角回了自己的屋子。

風溯一向不插門栓,她輕輕一推,門便開了。她幾步跑進屋子,迅速關上房門,又将其鎖住。

她坐到風溯對面後,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門,見風溯點頭,她才放心開口道:“今日我們發現了紀魔在音幫主體內留下的碎石……”

許牧将今日的發現小聲對風溯說了一遍,事情講清楚後,她疑惑問道:“我那日在林中聽到,你們二人對這匕首都極為在乎。那麽,你當初為何會将如此貴重的東西留給我呢?”

小捕快說了半天,已是口幹舌燥。風溯替她倒了杯茶,看她乖乖喝下後,才将事情說了清楚。

當初風溯會把匕首留給許牧,不過是為了不欠人情。她想的是,待以後有機會再用錢財換回匕首,卻不想許牧恰好認得她武器上慣有的标記,誤會了她的用意。

其實,風溯最開始标記武器,便是從這把匕首開始的。

當年師父贈了兩個徒弟匕首,一把刻着“風”,一把刻着“紀”。她們都珍惜這份禮物,只是紀魔被逐出師門後,将其珍惜到一種偏執的程度。

這匕首雖是師父所贈,卻并非代表師徒情深,而是代表她們師門姐妹的情義。

風溯喜歡這匕首,多是因為那個“風”字,不然也不會養成一個專在武器上刻字的習慣。但紀魔喜歡這匕首,卻是因為她的執念。

至于是什麽執念,許牧問下去,風溯卻未答。

許牧又喝了口茶,這才意識到,自己問的算是人家的家務事。她覺得如今自己臉皮甚厚,與別人說話竟會這般不識好歹。畢竟眼前這人不是她師父那大大咧咧的人,而是個殺人無數的朝廷通緝犯。

氣氛略有幾分尴尬,許牧放下茶杯,不自覺地搓了搓手心,換話題問道:“你今日說帶我吃栗鵲樓,可還算數?”

風溯嘴角揚起,“自然算數。”

許牧喜氣洋洋地起身換了日常穿的衣服,随後二人一同出了門。

栗鵲樓是标縣最好吃、最風雅,亦是最貴的酒樓,平日裏去吃的多半是達官顯貴,近來不少江湖人士到了标縣,那裏竟也熱鬧起來了。許牧此番來這裏,一是為了解解饞,二是為了在這裏聽些情報。

能到栗鵲樓吃食的人,與在客棧随便對付一頓的人自然是不同的。來到這裏的江湖人士雖也是混江湖的,但骨子裏不只有打打殺殺,還有股子文雅。

與這樣的人打交道,比起客棧那些赤膊的人,明顯好上許多。

許牧來标縣兩年,只吃過一次栗鵲樓,還是她師父送她來的時候,請她吃的。再之後,她既沒有銀子,也沒有那份附庸風雅,只能偶爾回憶一下這酒樓中的美味。

反正這次是風溯請客,她也不必擔心銀兩問題。許牧歡歡喜喜地進了栗鵲樓,剛走進去,卻見樓梯拐角之處閃過一個甚是熟悉的人影。

那人發上綁着墨綠絲帶,腰間配着墨綠色的長劍,極像一個人。

許牧跑去四處查看,可她将樓梯轉了個遍,都沒看見那人。她疑惑,難道是自己眼花?

等她回到風溯身邊,心裏還在犯着嘀咕——她方才隐約是看見了個神似她師父的人,怎麽一轉眼,這人就不見了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