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親

裏面的男人剛從浴室出來，似乎也怔了下，然後朝她走來，手臂随意的靠在門邊。

門邊的鎖有些脫落，是螺絲松散的狀态，可能是壞了後還沒找人修。

時柚的視線往上，快要四目相對的瞬間。

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你找我嗎？”他問，“什麽事？”

沈遇舟嗓音清潤，尾音短促，清冷卻又禁欲的氣質讓人難以接近。

他白皙的脖頸上随意搭着一條浴巾，碎發濕漉漉地滴水，那雙深潭似的眸不起微瀾，泛着冷感，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似乎在認真地等待她的反應。

但話兒裏別有深意。

時柚鹿眸頓時瞪大，細密的睫羽輕輕顫了顫。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這不是…今天拿她簽名的那個沈同學嗎。

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時柚按捺住飛快跳動的心髒，這會兒她才正面打量他兩眼。

男人氣質高雅又拔尖，身材黃金比例，偏生還有一副帥氣皮囊。裹着松垮的浴袍，還生出一份涼薄冷漠又懶散的氣質。

Advertisement

挺帥的。

而且——

真的，他好适合當她畫漫畫的模特啊啊淦！

這完全是畫素描的黃金頭身比啊。

“那個……”時柚嘴巴比腦子快，“同學，你有興趣當我的模特嗎？畫人體模特的那種。”

對面的男人沒什麽表情。

“在忙。”他一字一頓，作勢要關門，“備課。”

“……”

什麽課？

時柚趁着自己還沒暈。小腦瓜中瞬間綻放幾朵煙花，瘋狂壓下心底的小聲尖叫。她垂眼，雙頰泛紅，指尖輕輕抵住門，飛快鞠了個躬。

“沈同學我走錯了，打擾了，對不起！”

“……”

男人眉梢微動，似有些許不耐煩。

她沒敢看他的表情，砰地一聲關上門後溜得飛快。

“砰——”

門被用力關上。

或許是職業病的原因，剛才光看臉和身材，在腦子裏亂想。

這會兒時柚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糗事，将手背貼着臉，頰上熱度仍不褪去，心中既羞赧又窘迫。

雖然是她走錯了，而且他留了一條門縫沒鎖門，她才會朝門內張望。

但是她貿然闖入別人家很沒禮貌吧。

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肯定會吧。

“……”

她、搞、砸、了。

心情一瞬間有點像是在坐過山車，大起大落。

心跳連着脈搏，驟然升高。這次不是害羞，是糗的，還有幾分丢臉的懊惱。

時柚垂眸，掩飾住眸底的一絲失落。

鎖舌轉動一圈兒，咔嚓咔嚓幾聲打開對面的門。

時柚撲倒在沙發上，等待着臉上熱度消退。在沙發上滾了滾，“嗷嗚”一聲拿起手機快速敲鍵盤。

翻開三人‘一夜暴富姐妹花’群聊，時柚在聊天欄删删改改。

這個群是時柚大學三人寝室的室友群，畢業後，群仍然保留着，雖然他們三個人各奔西東，可是還是會在群裏聊天和分享生活。

【甜柚愛賺錢：今天看見一個好帥的小哥哥！啊不對，是學弟。】

【甜柚愛賺錢：京華文藝節我還給他簽名了耶！是緣分吧！啊啊啊！】

……

【鐘繪繪：怎麽回事？有情況，快說！】

【黎月：小狼狗？？我嗅到了春天的氣息，快說帥不帥？】

【甜柚愛賺錢：帥。】

【甜柚愛賺錢：特別帥。】

【黎月：！柚柚眼光高，那肯定不是一般帥了。】

【鐘繪繪：！！！時同學加把勁，希望能在我婚禮上看見你帶家屬。】

【黎月：+10086】

【甜柚愛賺錢：但是我好像搞砸了T^T】

【鐘繪繪：摸摸～沒關系你很好！】

【黎月：怎麽回事？還會有人不喜歡柚柚嗎？？】

泊景庭苑屬于高檔小區，排幢式雙層小高層，樓盤房價上百萬，住的都是有點閑錢的小老板。

室內有些熱，她擡腳蹦下床，打開挂壁上的中央空調。

時柚抱着手機在沙發上滾了一圈兒，雙頰上的熱度仍舊未消散。

腦子裏像是開了一架轟/炸機似的，嗡嗡作響。

這個學弟搬出來住在這裏了，看樣子還是挺厲害的嘛。

時柚頓時就想起那個月末總找她借錢的季時蹊——都是同齡人，怎麽差距這麽大呢。

時柚痛心疾首地嘆了口氣。

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季時蹊要加油才行。

手機滴滴震動幾聲。

【季時蹊：我到宿舍了。】

時柚細眉微挑，拍了一張家裏暖色調天花板的照片發了過去，小爪子摁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甜柚愛賺錢：同樣的年紀，為什麽人和人的差距這麽大呢。】

【甜柚愛賺錢：[/圖片]】

【季時蹊：？】

【甜柚愛賺錢：別人已經住泊景庭苑了，你還在為每月的生活費苦惱QAQ】

幾秒過後。

【季時蹊：握草！

【季時蹊：這個‘別人’就是你吧。】

【季時蹊：時柚！給！我！等！着！】

陽臺外。

沈遇舟慢條斯理的站在陽臺邊，端着一杯手磨咖啡，另一手将電話靠在耳邊。

電話那端程池驚呼起來，“你快過來，咱們院在開馬列研究會，這邊人手不夠了。”

“好，馬上來。”

沈遇舟單手挂斷電話。

對面的窗簾動了動。

隔壁的小鄰居探出一個小腦袋。

泊景庭院的戶型都是雙陽臺，沈遇舟家裏西邊的這個陽臺剛好和時柚東邊的陽臺挨着。

“繪繪！我今天走錯了，走到隔壁去了。”

“……”

“什麽呀，你別再打趣了……是的是的，他确實很帥……”

陽臺窗戶沒關。少女說話輕聲細語地，雖然帶着點語氣詞，但聽上去卻像是在撒嬌。

興許是睡衣略顯寬肥，她彎腰卷着腳踝，向上卷了兩道，露出一截白皙透亮的腳踝，像奶白色的羊脂玉。

沈遇舟倚着圍欄，眼皮一跳。

他向來沒有拿顯微鏡研究小動物的喜好。

尤其是面前這個還帶着迷糊的小鄰居。

他眸色淡淡地垂下眼，長指輕輕一扯将灰棕色的纖綿窗簾拉上。

過了一會兒，沈遇舟穿上外套，徑自搭電梯下樓，然後開車去京華大學。泊景庭苑到京華大學只有五百米路，隔着一條西南街道，可謂十分方便。

手頭邊的S級科研項目任務重，缺專門研究天體物理的學者專家，導致他幾天幾夜都在加班，白天黑夜颠倒。

對面的鄰居長時間不在，沈遇舟家的門鎖壞了，他沒時間找維修師傅來修，每天都關防盜門，所以也沒什麽事。

但是，今天他忘記關防盜門，就惹上事了。

沈遇舟一直一個人住在二十六樓，對突如其來闖入一個小鄰居，約略有點不适應。

他思忖一陣。

“……”

看樣子，确實該找時間修一下門鎖。

剛來到辦公室，輔導員程池大喇叭般的嗓音傳出來，仿佛開了立體聲效果，3D環繞音響。

“哈哈哈哈哈那小姑娘真是傻敷敷地可愛，這麽沒有眼力見，連老師和學生都分不清嗎？”

見沈遇舟進來，程池一把扯過他，指着手機屏幕幸災樂禍。

“喏，看這個帖子，文藝節那天的，都已經Hot了。”

京華大學匿名灌水論壇上，津津樂道的話題不是文藝節順利閉幕，而是時柚和“沈同學”在臺上的互動。

沈遇舟素有“京華大學最難折的高嶺之花”之稱——二十四歲在國外TOP1高校攻讀完博士，二十八歲通過人才計劃從歐洲天文實驗科研所歸來，成為最年輕的教授，更是京華史上的一段傳奇。

更不用提他在本科期間在京華大學就是校草兼學生會主席，熠熠生輝，憑着光榮榜上的證件照讓無數女生尖叫癡迷。

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傳說。

更別說他的人生履歷堪稱完美，一路蟬聯無數個“第一”、“金牌”、“最佳”，诠釋了什麽叫做年輕有為。

時柚和沈教授都是京華校園能夠引起熱議的人物，人氣爆棚。

今日，兩個自帶話題的人物相互碰撞。各種高樓圖貼直接HOT，各樓樓主各顯神通，蓋樓速度堪稱一絕。

【1L:這就是曾經咱們京華校花時柚學姐嗎？卧槽！這人比照片還要好看啊！】

【2L:簡直神顏！我就沒看過男男女女站在“高嶺之花”沈教授旁邊不被他吊打顏值的。】

【3L:阿巴阿巴阿巴！這兩人絕配啊啊啊！這都不磕，更待何時！】

【4L:扛起西皮大旗！kswl！！！】

【5L:不可以樓上！柚崽媽粉不允許！！！】

【6L：沈教授啊啊啊這也太帥了吧！斯文敗類！禁欲男神！換我我也會認錯！才二十八歲看上去好有少年感啊！】

【7L:xs，柚子是真的不知道沈教授是老師啊，怎麽這麽可愛。】

【8L:冷知識：高嶺之花今年剛從美國回來；柚柚甜妹兩年前就畢業了；兩個人并不認識。】

……

張教授在一旁感慨，“這年頭漫畫家人氣也這麽高啊，我女兒也迷她，成天在家吵着想要簽名。”

程池走在沖浪一線，解釋道：“京華美院唐院長的學生，能不厲害嗎？”

“居然是唐院長的學生。”張教授吃驚，“唐院長不帶本科生好多年，能讓他親手帶的學生，怪不得這麽厲害。”

時柚的導師唐悅容是京華美術學院院長兼教學主任，德高望重，能力超群。因為已經快到了退休的年紀，所以最近幾年她都不怎麽帶本科生教學。

京華美術學院實行本科生導師制，本科生就可以選擇導師面授。

可以說，時柚算是唐悅容這三年來所帶的唯一一位本科生學生。

“沈哥，聽說那個小姑娘給你送了一套漫畫，限量版的。我侄女挺喜歡的，可以借來看看嗎？”

程池撓了撓頭，“小女生玩意兒，你又不喜歡。”

張教授也在一旁說：“是啊，咱們小沈眼裏肯定都是科研啊，工作啊什麽的，怎麽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呢。”

确實不太感興趣。

沈遇舟一直沒出聲，倏忽摩挲了下指腹，話到唇邊突然一轉。

“還行。”

程池：“？”

張教授：“？”

還行……是怎麽個行？

下課後。

沈遇舟拎着灰色的筆記本包，長腿一邁跨上車。

紅綠燈路口處，紅燈數字一幀一幀下落。天空碧藍一望無際，和四周的樓宇齊平。

靜候紅燈變綠的片刻，修長的指尖敲打方向盤。

沈遇舟漫不經心看向副駕駛座上躺着的那本漫畫——

封面上畫着一只胖橘貓，軟糯肥大。《貓與他》那行字綴着橙黃的油彩，淡淡的花香彌漫。

那只貓不知怎麽的，有點神似那天站在陽光下對他笑的少女，像軟的水果糖，傻裏傻氣地可愛。

甜膩的，軟糯的，柚子味兒的香。

沈遇舟撇開視線。

啧。

确實是小女生玩意兒，他真沒什麽興趣。

程池打來電話：“沈哥，找到了沒？就是我說的那個漫畫。”

“……”

“找到了。”沈遇舟的聲音波瀾不驚。

“對了。”程池頓了下，“我特地打電話跟你說，我侄女這周末去漫展見她喜歡的那個漫畫家，你這套漫畫自己留着吧，真是謝謝了。”

“好。”沈遇舟斂眸，“不用謝。”

程池：“別忘了咱們鐘尋的婚禮，他請你當伴郎，你一定要去啊！”

沈遇舟輕掀唇角：“那肯定。”

鐘尋算是沈遇舟的學生。沈遇舟在國外讀博的時候，曾經做過美國一所常青藤院校的助教。鐘尋那個時候是他帶的研究生之一。

“明天校友會，你演講稿準備的怎麽樣了？到時候上臺別緊張，去年那個老師太緊張都結巴了，學生們笑了他好幾個月。”

沈遇舟：“不會的，我沒準備演講稿。”

“……？”

程池愣住：“背下來了？”

沈遇舟輕笑：“沒時間。”

“您牛掰啊，太行了，偶像！”程池愣了好幾秒，才說。

“積累全在腦子裏，上去就咔咔來一段即興的示範，真不愧是咱們一群年輕輔導員和講師的楷模！”

純即興演講。

這在京華大學校友會史上也是首例。

程池作為天文系輔導員，雖然比沈遇舟只小了一歲，但還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沈遇舟擁有天才般的思維，和缜密的邏輯推理能力。他在國際論壇上取得的獎項，在SCI期刊發表的論文，還有帶領研發團隊的經驗，足以讓他有高傲的資本。

但他卻從不刻意炫耀，而是不經意的碾壓，骨子裏散發着成熟穩重的特質，讓人忍不住仰望并追随他。

這一點是程池最佩服的。

沈遇舟挂斷電話，熄了屏。将車停在車庫，從地下負一樓搭乘電梯回家。

叮咚——

電梯停在一樓。

“不好意思！”

“小姑娘，你站在後面吧。”有人讓出一條空位，“沒有超載，還能站得下。”

那個栗色頭發的小姑娘鑽進來，原本安靜的鹿眸跌入他的視線，慌張的用小刷子似的眼睫遮掩。

這會兒她手上提着一個方形透明的盒子，裏面擺着一塊黑森林慕斯小蛋糕。袖子在手臂上挽了幾道，露出藕似的一節白嫩手腕。

又乖又純。

像個小朋友。

沈遇舟帶着黑色的口罩，往上是下颌線分明的棱廓，斂着眸。

時柚呼吸一滞：“……”

又遇見他了。

時柚喉間不受克制地小小滑動一下，選擇了一個安全距離站在他右側。

或許是趕上上下班高峰期，電梯裏的人逐漸多起來。

電梯空間相對狹小，時柚被擠到一邊，兩眼巴巴地保護着手中的蛋糕，以免失去平衡破壞蛋糕的奶油。

她小步小步往後挪。

後腦勺碰到一塊硬邦邦。

接着熟悉的聲線響于頭頂，“小同學，蛋糕歪了。”

“……”

時柚一米六五左右，電梯裏周圍幾個都是至少一米八加的大高個，她顯得格外嬌小。

她轉頭，發絲微微擦過他的衣料，帶起一點兒溫熱。

時柚這才發現兩個人離的太近了，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下颌幹淨利落的弧線，鼻梁挺直，逆着昏黃的燈光。

她的臉頰又不受克制地泛紅，心跳加快。

“謝謝。”

電梯停在十樓，人頓時少了一大半。時柚小聲道，“上次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

“哪次？”

“就是我不小心進你家那次。”

“哦。”沈遇舟俯身，讓自己的聲音更加清晰地傳進她耳朵，“不記得了。”

“……？”

這麽健忘的嗎？

時柚吞了吞喉嚨，“那沈同學……”

“沈同學？”

男人湛黑的眼眸平靜無光，粼粼水光微掀，話語裏似是調侃，“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誇獎啊。”

“……？”